凌岁穗和江月聊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想起村子里最后画的那幅画还差一点就完工,自己要是溜进村子里悄咪咪画完,应该也没人知道吧。
反正现在躺在床上也是混吃等死,她可是一个实干家。
撸起袖子说干就干,她独自开着三轮车一溜烟地跑去了村子里。
村里的人还不知道凌岁穗要走,照例与她聊着天。
“小凌,今天来的晚蛮。”
“嗯,处理了一些事情。”凌岁穗挠了挠后脑勺,没好意思说出自己要被炒了的实情。
镇长还说让她别来了呢,就她现在能站在这里还是偷跑来的。
“你也该休息休息的,天天这样工作也是受不了的。”
她来这儿的每一天都要听不同的爷爷奶奶说着这样的话,知道她们是心疼自己,可自己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
“我不累,奶奶,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了,我没那么金贵。”凌岁穗对此哭笑不得。
和村里天天下地的老人们相比,自己才工作了这么几天,她一个小年轻怎么敢喊累的。
可奶奶也是把她当成了自家的晚辈看待,看着凌岁穗细皮嫩肉的,自是心疼她在外风吹日晒的。
“你的工具我都替你摆好了,你上午走的急还没来得及收,我怕晒坏就放到阴凉的地方了,你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凌岁穗快速将工具摆好,根本都不用检查,在这里她自然不担心会少东西,笑着向其道谢:
“谢谢奶奶,辛苦你帮忙搬东西了,下次我自己来就好。您啊,要注意身体,您保重身体最重要,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也都可以叫我干,把我当亲孙女使唤就好了。”
对方拍拍胸脯,向凌岁穗展示:“哎呀,我才舍不得累着你呢!还有我身体好着呢!”
凌岁穗嘴甜,作为晚辈又谦逊自然招村里的长辈们喜欢。
她与周淮先是两种相反、但都招人喜欢的晚辈,一个会聊天解闷给予情感上的陪伴,一个沉默寡言地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正好互补,所以自从凌岁穗来了之后,村里的老人家们都是更为开心,真心地希望凌岁穗可以多待几天。
“我也舍不得您累着,我一看就知道奶奶身体好着呢,长命百岁都不为过。”
奶奶也是喜上眉梢地夸她:“哪有,能再活个几年就不错了。对了,你这画画的真不错,好看。”
凌岁穗此时刚刚把工具全部摆好,听到奶奶的认可,也是开心的不得了:“真的?”
“当然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骗你啊?画的好就是画的好,做长辈的就是要鼓励你们,不能打压,自家的小孩都不夸,那怎么行呢!”
是啊,怎么连爷爷奶奶辈们都懂的道理,她妈妈却不懂呢?
她怅然了一瞬,又很快被奶奶的认可修复了心情:
“您喜欢就好,您们喜欢什么样的,我就画什么样的。”
说罢凌岁穗再抬头看看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画作,还算有些感慨,至少自己走之前还能留下些美好的东西。
同时又越发的觉得一开始没有选择那个方案是对的。
获得她们认可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奇妙到那一瞬间她会认为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可世事无常,凌岁穗才刚刚开始有了一些归属感,就要离开,回去之后又要再慢慢地将这种归属感剥离。
对此,她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补足这种空虚感的。
摆好东西后,投入工作的她努力将剩余的细节补足,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明天还会不会呆在这里,想着得抓紧时间完成,不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别人。
这天下午,她要比以往都要专注认真些,只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赶完。
——————
周淮先中午走的早,是因为今天正好是要给村子采购的日子,在给老人们挨家挨户地送东西的过程中,自然发现了背对着他的正在画画的凌岁穗。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凌岁穗现场作画,人在努力工作的时候总是要更为吸引人的。
这也让周淮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与平时随性跳脱的凌岁穗很不一样。
他离得远,便也看的粗略,当下想要更近一步却又怕打扰她。
等周淮先送完东西后,终是没忍住折返了回来,这次他的手上还多了一瓶矿泉水。
他刚想叫凌岁穗,就发现她接了个电话后,神色凝重地走远了。
凌岁穗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周淮先。
此时她压低着声音,将手机紧靠在耳旁,走的匆忙,连地上的工具也没来得及收拾。
等她走远,周淮先这才慢慢地走到了她正在画的这幅壁画前。
刚刚涂抹在墙上的颜料还未干透,泛着水色。
这面墙很大,想来是耗费了她不少的心血。
周淮先抬眼看去:这画的是古镇的入口?
凌岁穗的画风偏向于油画风,用料厚重,色彩也用的浓郁鲜艳,或许用生命力这三个字形容更为贴切。
周淮先意识到她好像没有按照她所说的那样,画上动漫还是游戏角色来着?
这时他又注意到了右下角的两个握手小人,虽未占太多篇幅,只是一带而过,却也能认出是他和凌岁穗。
此外,代表着凌岁穗的小人头上还特意多出了一个小小的感叹号,而自己则是一脸懵的表情。
这也算她的巧思吧,周淮先微微一笑,也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凌岁穗应该是被吓的不轻。
当时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或许在他在海边遇到凌岁穗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缘分是一个无法说清的东西……
周淮先在这边岁月静好,凌岁穗那里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她听从江月的话,与一家人舌战群儒着,态度强硬地咬死了自己有男朋友,并且要安排他们见面。
凌母却是打死都不相信,是铁了心要拆散他们,就算是真的,她也要让他们变成假的。
下午五六点的时间,村子里正都是从田里干活回来的老人,凌岁穗根本不敢在外面大声说话,只好先挂了电话,打算回去再和她掰扯。
等她站在民宿的门口的时候,一摸口袋,完蛋,下午走的急,没带钥匙。
手机铃声又响个不停,吵得她头疼。
凌岁穗知道三言俩语说不完,只能先关了机,打算去找周淮先借用钥匙。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扇门前,可敲了几下都没有反应。
好在门是虚掩着的,她不过试探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周淮先?你在吗?”
工作室内还算亮堂,工作台上的台灯还开着,明亮的灯光之下,是一件已经修复得初见雏形的青花瓷。
是他上次修的那堆碎片。
在站在门口观望的凌岁穗看来,这不是已经修好了吗?
她依稀认出来花纹和颜色,好奇地靠近了几步,并未上手,只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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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望着。
从一堆碎片到一个完整的青花瓷瓶,凌岁穗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文物修复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
这种感觉在亲眼所见之后的感受很不一般,之前她也只在手机里见过。
心里只觉得周淮先真厉害,他原来真的什么东西都能修好。
就是不知为何,她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来,她也决定不为难自己了。
不过……这个瓷器他修了得有两个星期了吧,从她看到的那天开始就在修了,他还有哪里没修好吗?
她又凑近看了看,心中忍不住感叹着:
周淮先不亏是一个严谨的人,细节什么的都把握的很好。
这下离得更近又借着灯光,凌岁穗发现这件瓷器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其中几道较为明显的裂痕,已经损伤了其中的花纹,仔细看的话还是挺明显的。
她本不欲多看,只是余光正好扫到了一旁调色盘,里面还残留着周淮先为其调的颜色。
只是…这颜色不对,还少了一点蓝。
再偏头看着青花瓷瓶上花纹的颜色,她心中有了想法。
由于职业的原因,她对颜色很是敏感,再有就是凌岁穗这个人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她的手比脑子快,上手之后想及时止损已经迟了。
但又安慰自己,没事,周淮先大度的很,不会怪她的,她就调个颜色,又不动他东西。
本着助人为乐的美好品质,她最终还是在一格空着的盘子里随手调了调。
也不能说没费工夫吧,反正最终调出了一个她还算满意的颜色。
嗯,这就对了嘛。
genius,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enius!
调完后,她还满意地抱胸频频点头。
周淮先,你可不要太感谢我啊。
但怎么说这也是在周淮先的工作室,任何一件东西都比她贵,她其实是不敢乱动的,所以在调完后她也没再动他的东西。
要不是看到这个颜色调的不对,没忍住手痒了,她是绝对不会擅自碰周淮先的东西的。
她调完之后,还特意站得离他的工作台远了些。
只是现在手机也关了机,她百无聊赖地在一边站了一会后,对能等到周淮先这件事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便独自回了民宿。
在走之前,她迁就着周淮先的习惯,留了一张字条给他。
工作台上只有毛笔和宣纸,她平常连钢笔字都写不好,更别说是毛笔了。
就是活了快三十年了,自己也没写过几次毛笔字啊。
可她左看右看也是不敢乱翻,只能用现有的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画画她还可以,可是写字真的是为难她了。
故当下写出来的字,在她看来自然是惨不忍睹。
与其说是写字,还不如说是鬼画符。
这毛笔怎么这么不听使唤!她怎么就写不出来周淮先那样好看的字?
凌岁穗的脸皱成一团,不是很想让周淮先看到她的“书法”作品。
废了不少的劲,才将大致的意思写好:
周淮先我忘记带钥匙了,要是看到消息了,记得回家给我开门啊!
文毕,还要在末尾加上一个emoji的表情。
她又嫌字条单调,既然字写的不好看,那就画画来凑,在加上一张简单的小漫画对话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