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奇怪
    短短半个上午,李怀恩腿都快跑细了才将各处都关照好了。

    李怀恩擦了把汗返回重华殿,得亏后宫也没几个人,最要紧的是望音阁就在重华殿边上,更方便了他行事。

    至于其他各处的娘娘,李怀恩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自己猜测着,今年皇上提前来行宫未必不是有挪开沉昭仪的意思,可眼下昭仪已经不在皇宫,不日选秀的消息就要传遍朝野上下,更别提户部要开始在晋国上下轰动地选拔秀女了。

    这一下,别说李怀恩的脑壳子被白广汉叽叽喳喳吵得疼,就是李怀恩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了。

    行宫里也只是短暂地波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

    望音阁的日子如往日一般宁静而悠闲,楹窗外,鸟儿在枝头鸣叫,香兰在沉婉撂下画笔的下一刻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娘娘,这是奴婢与春月新研制的桂花浆水。”

    春月擅长医术,制些解暑的茶水还行,这酸甜的浆水不用想都知道是香兰她自己捣鼓出来的。

    沉婉也不戳破她:“可我还没用膳呢。”

    文鸳将案几整理好,又将绢画收起来。

    香兰放下托盘,将绿色的玻璃杯递给沉婉:“只是让您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尝尝,她最近天天都在尝尝……哎,沉婉在心里叹口气,手却诚实地接过了杯盏,早知道随便夸一句白广汉会引起这丫头

    这么大反应她就不开口了。

    沉婉喝了一口。

    香兰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唔……”沉婉点点头,“味道不错,过会用完午膳就用这个消食了。”

    下次还是继续夸白广汉吧,他倒还有这个效果。

    香兰腼腆一笑:“嘿,奴婢做了好几天呢。”

    “手艺进步了。”沉婉一向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也就是在宫里,要是在外头,咱们都可以去摆摊了。”

    “奴婢也觉着。”香兰也不谦虚。

    沉婉吩咐道:“晚间皇上来了之后也请他尝尝。”

    “是。”香兰喜滋滋地收起了托盘,主子要给皇上分享就是对她最大的认可了,看来今日的浆水主子是不能再满意了。

    用完了膳,又小憩了会,沉婉照旧乘坐着步辇出去逛园子。

    清幽凉爽的宫道上,刚出了望音阁,春月就提议道:“临水阁的荷花开得比御花园里面的晚,娘娘要不要去那里赏荷?”

    先前夏婕妤在御花园生事,主子没能好好地赏荷,花开花败自有天时,一年之中能欣赏的时间有限,再不去也只能看残荷了。

    “嗯,就去临水阁吧。”

    宫人忙赶往临水阁。

    然而没多久,还没到,步辇的速度就放缓了许多。

    春月看着远处亭子里的两道身影,淡定如她也不免皱了眉,她想起前天去翠润轩的时候李答应也在。

    最近撞见的次数有些多了,看来下次还是要派人在前面先打探一下才是。否则总是这般难免影响主子的心情。

    春月一边想着,一边跟沉婉说道:“娘娘要不要去游湖?”

    主子虽然不会凫水,但是她们这么多人跟着也不是摆设。

    香兰也附和着:“这个好!”

    沉婉也看到了混在一处的夏婕妤与李答应,她自然懒得跟她们凑在一处,点头道:“行,咱们再摘点莲蓬回去。”

    香兰忙去找人备船。

    宫人抬着步辇换了个方向。

    视野里的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沉婉却蹙眉道:“先前在宫里,她们谁给谁推到池子里来的?”

    “夏婕妤推了李答应,因为李答应和她穿了一样的衣裳,后来,夏婕妤就不小心碰了李答应一下。”

    当然,谁都知道夏婕妤就是故意的,再后来,李答应自然只能回去换衣裳了。

    “也是,李答应就是为了维持表面的样子,都不能是她去推夏婕妤。”在这宫里,地位低的人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不过,沉婉斜倚在扶手上,她可没有心思去同情李答应。

    沉婉记起德妃还不轻不重地罚夏婕妤抄了几十遍宫规。虽说,夏婕妤位分高,德妃这样处理也算给李答应脸面了。

    可叫她说,还不如让李答应站在池边给夏婕妤原样推回去爽快。

    春月懂了主子的意思:“奴婢不晓得夏婕妤和李答应什么时候又和好了,奴婢记得,那件事之后李答应避了夏婕妤好长一

    段时间。”

    不过稍一思考春月就猜到她们是为了什么聚在一起了,只有将来可能出现的敌人才能让昔日相看两厌的两个人握手言和,又或者暂时伪装平和。

    春月没再说下去,这些天她早已知道了主子另有打算,她敛去心底的担忧,也快了。

    沉婉自然也猜到了,她轻笑一声,没再管后头的两个人,转而问道:“先前打探的德妃的消息呢?”

    “奴婢还在等宫里来信呢。”春月也有些不解,“按理说这个时候宫里的消息也该到了。”

    都这么些天了。

    不等沉婉开口,春月又继续道,“奴婢再派人去查查。”

    沉婉垂眸,“嗯”了一声。

    近日没听到任何风声,况且,她的画也只剩下一幅了。

    步辇不疾不徐地行进着,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岸边的船坞处,沉婉也收起了心中的思绪。

    ——

    掌灯时分,顾樘过来望音阁的时候不仅喝到了桂花浆水,还吃到了由沉婉亲自采的莲蓬,又亲手剥的莲子。

    莲子清甜,还被沉婉小心地剔掉了莲心。

    案几上,她已经剥了满满一盘莲子,正拿着一根木签剔着,顾樘顺着她的意吃了几个。

    “好吃吗?”沉婉没抬头,专注地剔着。

    “嗯。”

    沉婉笑了,她的兴致来了,剔得更起劲了,一个莲子接着一个地往另一个青绿色的荷叶盘里咕噜噜地滚落。

    顾樘盘腿坐在榻上,伸手隔着案几握住了她的腕子。

    ?

    沉婉抬起头,她的手里还拿着木签,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

    须臾,顾樘轻道了一句“够了”。

    行吧,沉婉放下指间的莲子,手腕一转,却是将手中的木签递给了他。

    顾樘下意识地接过木签,转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提唇,松开她的手。

    沉婉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捻起一颗莲子。

    顾樘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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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将木签缓缓插入莲子中间,问道:“今日怎么想着去采莲?”

    一会功夫就好了,沉婉捻起顾樘指尖那颗刚剔好的,吃了才回答他:“因为岸上有两个妹妹呀~”

    怪强怪调的,顾樘又拿起一颗莲子开始剔:“遇见夏婕妤和李答应了?”

    沉婉哼了一声,还是没忍住:“李答应喊我姐姐呢~”

    顾樘不记得李答应如今年岁几何了,但肯定是要比沉婉大些的:“是不该喊你姐姐,可是你的品级比她高,也不好喊妹

    妹。”

    “那就不要套近乎了啊。”沉婉又捻了一颗莲子丢进嘴里,这皇上亲手剔的莲子吃起来就是香。

    本就不和的人用得着姐妹相称吗?假兮兮的,谁还不知道谁呢?

    好在这宫里的人不多,不然她真吃不消今日一个姐姐,明儿一个妹妹的……不是过来献殷勤、就是来找打的。

    “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行吗?”宫里也没谁为难她,至少有他在,即便是夏婕妤抽什么风,德妃就是在面子上装也会装得

    过去。

    顾樘怎会不知晓李答应的心思,位分低的人,母家的地位又低,在宫里只能汲汲于营。

    他笑了下,这是后台强硬的沉婉所不能理解的。

    沉婉向后仰靠在迎枕上,“我若是她就……”

    话说到一半她就住了口,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之类的话确不太合适啊。

    可惜已经晚了,顾樘抬眸看向她:“你要是她?”

    他静静地瞧着她,嘴角在笑,眼睛却好像不在笑。

    顾樘仿佛在这一刻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他淡淡地道,“那样就不用伺候朕了?”

    “怎么会呢?”沉婉眨眨眼,她刚躺下去就又起了身,面不改色地道,“我要是李答应,就每天都过来求见皇上,才不会去看宠妃的眼色呢。”

    求宠妃,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要看的也该是李总管的眼色,哦?”她说着就转头喊了一声外头的李怀恩,“是吧,李总管?”

    帘外的李怀恩躬身道:“娘娘折煞奴才了。”

    他想笑,说两句逗趣的话,可今儿却也怎么都不大笑得出来。

    她倒也知道自己是宠妃,顾樘也不说信不信,他的唇角微勾,随即放下了木签,拉过沉婉的手:“梳洗吧。”

    盥洗过后,二人上了榻,沉婉还在抬着腕子轻嗅新换的蔷薇露,就已经被顾樘拦住腰一把捞了过去。

    顾樘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怀中。

    沉婉在他的怀里抬头,娇娇地抱怨:“抱得太紧了~”她都不能动了。

    顾樘的双眸幽邃,闻言也没松开半分力道。

    沉婉刚洗过又擦干的黑发服帖地披在身后,木犀头油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烛光下,她的脸庞越发莹白,睫毛颤颤,倒真像极了夏婕妤口中的来狐媚他的。

    顾樘望着她的眼睛,却又倏地生出了一种忽远忽近之感。

    “你今晚有点奇怪。”里衣单薄,她的白色里衣贴着他的鹅黄色里衣,她只能感受到他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热乎乎地环着她的身子。

    “怎么?”

    顾樘拥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