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平州城繁荣富庶,萧皎出手阔绰,婢子们手里很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包小包,翁绿萼见萧皎还要给她买首饰,连忙阻止了:“先前不是买过了吗?不要了,不要了。”

    她现在总算知道,愫真小姐的逛街天赋遗传自谁了。

    萧皎有些遗憾地收了手:“好吧。赔罪这种事儿,还是要奉谦自个儿做才有诚意。我这个做阿姐的,就不掺和你们俩的事了。”

    赔罪什么的……

    翁绿萼不太愿意提萧持,只笑了笑:“阿姐给我买了簪子,我请阿姐饮茶,可好?”

    听出她言语之外不想搭理萧持的意思,萧皎嘴角一翘,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好啊。”

    两人说说笑笑间,走到一处茶楼门口,正巧有一辆马车停下,先走出了一位身着罗衣的男子,而后他又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锦衣妇人下了马车。

    翁绿萼无意瞥过,发现那妇人小腹微隆,俨然已有身孕了。

    本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但那妇人看见她们,脸上竟然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姐姐。”

    翁绿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萧皎冷笑一声:“哪里来的破落户,与我攀上亲戚了。”

    萧皎性情爽朗大气,翁绿萼从未见过她这样尖酸的姿态,但看到那男子正脸,隐隐与愫真俩姐弟有几分相似,她便明白过来了。

    这对男女大概是萧皎的前夫,与他新娶的夫人。

    许中岳扶了身形摇摇欲晃的爱妾一把,看着萧皎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无奈:“月娘,青华她只是好心与你打一声招呼,你何必言辞刻薄伤人?”

    萧皎嗤笑一声:“打招呼?许中岳,当初和离时你是怎么和我说的?有生之年不会再来污我的眼。今儿我好端端地逛着街,却被她恶心了一遭,坏了兴致,怎么,还不许我说了?”

    许中岳面上露出些许窘迫之色,但他又道:“我记得,再过半月,是愫真十二岁的生辰。我许久不见她了,她大概也不想见我,你帮我将生辰礼转交给她吧,莫要说是我送的就好。”

    颀长清隽的男人做出这副落寞又诚恳的姿态,乍一看倒是挺能唬人的。

    苏青华也跟着柔柔道:“是了,郎君为了给愫真小姐挑礼物,费了不少心思。姐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收下吧。”

    “我的女儿,不会收你们脏手碰过的礼物。”萧皎冷冷觑她们一眼,拉过翁绿萼的手,“平白无故叫你的眼睛也被脏东西污了一遭,走,我再买几样首饰给你压压惊。”

    翁绿萼应声:“叫人在门上挂些柚子叶,姐姐回去时再跨个火盆,可不能把晦气带回家了。”

    她难得说这些促狭话,萧皎乐得哈哈大笑。

    她这弟媳妇儿,真是个妙人!

    萧皎豪迈的笑声落在身后之人的耳朵里,苏青华眼中闪过几分妒嫉的阴翳,而后她又仰头看向许中岳,难过道:“都怪妾,若不是妾又惹姐姐生气了,说不定姐姐会收下郎君备好的礼物。父女俩哪有隔夜仇呢?愫真小姐定然是记挂着您的。”

    许中岳收回视线,沉沉叹了口气:“罢了,月娘的性子……还是这样刚烈。我早该知道的。”

    见苏青华一脸难过,他心一软,哄道:“愫真小时候,我,没能好好待她。若是这回你我能得个女儿,今后我一定待咱们的女儿如珠如宝,绝不叫人欺负了她去。”

    苏青华一脸感动,软软靠在他怀中:“郎君,你待妾真好。”

    ·

    萧皎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见她定定地望着桌上的一碟点心,眉眼间仍含着几分凶色。

    这副模样,让翁绿萼想起萧持。

    翁绿萼大致清楚萧皎的性子,这个时候不需要外人的安抚与劝说,她又记挂着寄信的事儿,找了个买东西的借口出去一趟。

    杏香今天是第一次跟着翁绿萼出府,看什么都新鲜。

    “娘子,你不是要去买绣线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杏香抬头,看着‘鸿达镖局’那几个大字,有些懵。

    “我写了一封家书,想要寄给父兄。”翁绿萼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了一遍,进去镖局一问,却都不接这个活儿。

    见翁绿萼面露失落之色,镖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小娘子莫怪我们不做你这宗生意,雄州实在是太远了,贸易又不发达,鲜少有人走镖。你这东西,就是我们想送过去,也实在不顺道啊。”

    他说得很诚恳,没有唬她的意思,翁绿萼颔首,道了声多谢,和杏香走出了镖局。

    平州的春光很是明媚,翁绿萼走在街上,却只觉得寂寥。

    雄州距平州,真的太远了。

    翁绿萼一时间再想不到其他法子,去求萧皎帮忙?

    她今日心情不大好,答应下来也是勉强,过几日再说吧。

    翁绿萼这样沮丧地想着,下一秒,却不慎撞上了一个人。

    她急忙道歉,抬起头,一张含笑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杏香比她反应更快,惊声道:“大虫子!”

    郁记舟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如果可以,你可以叫它们小甜甜。”

    翁绿萼有些窘地拉了拉杏香的手,看向郁记舟:“上次还未谢过你,那双鞋……”她顿了顿,自己穿过了,总不好再还给别人,偏偏她此刻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窘然又诚恳地向他道谢,“真的多谢你。”

    郁记舟摆了摆手,他那张看起来好脾气的娃娃脸上带着笑:“小甜甜会吐丝,那样的鞋我还能有很多。前几天我新织了一双,你要吗?穿上它日行千步,脚也不疼。”

    一身巫族银饰打扮的少年语气很是热情,翁绿萼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到雄州,何止千步呢。”

    她的情绪低落,郁记舟继续推销:“有一种小甜甜可以吸食人不好的情绪,只需要被它叮上一口,能飘飘然十二个时辰。在这段时间里,你会忘记所有的忧愁,只会记得最高兴的事儿。你要不要试试?”

    上次他也这样说。

    翁绿萼失笑,逃避有什么用呢,她轻声道:“忧愁常在,也是人生常态。我应该习惯,多谢你的好意。”

    被拒绝了,郁记舟也不失落,只道:“倘若下一次见面时,你能高高兴兴的,我就不在你面前提小甜甜了。”

    翁绿萼一愣,又莞尔。

    她们遇见过两次,偏偏每次都是在她失意狼狈的时候。

    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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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娘子,不早了。这平州城里恐怕没有镖局能把信送到雄州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们接连碰了两次壁,且都是平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局。那些小镖局,更不必提了。

    翁绿萼轻轻颔首,正欲和郁记舟道别,却见他眉梢微扬:“雄州?我正好去一趟雄州。”

    他听说那里有一种耐得住极寒的树木,将它们的树液刮下喂给小甜甜喝,可以让它们长得更茁壮。

    听翁绿萼说了她的请求,郁记舟痛快地点头应下:“小事而已,我帮你。”

    翁绿萼有些赧然,又有些开心地将信递给他,目光清亮:“我今天都说了好多声谢谢了。但还是……谢谢你。”

    郁记舟将信放在怀中,认真道:“有小甜甜们守着,你放心吧,这封信一定能平安到你哥哥手上。”

    翁绿萼想了想,说来奇怪,哥哥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和她一样,都挺怕虫的。

    不知道他拿到家书之后,知道这封信路上和一堆小甜甜待在一块儿那么久,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翁临阳可能有的反应,翁绿萼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动人的笑。

    这个笑落在郁记舟眼里,少年耳垂微微泛红。

    也落在了遥遥街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持眼里。

    ·

    萧持带着人巡了几道边城,连底下人都跑腻了,嘀咕着君侯成亲在即,怎么不多着家?

    “这女人啊,都是小心眼儿。今日你不多陪陪她,之后她吵架时就总要拿这个出来烦你。嗐,你们嫂子就经常这样!”

    “可不是。我听说啊,丁字营的百夫长老朱,老朱你知道吧,就是长得肥头大耳那个!他就是成日不着家,家里婆姨耐不住寂寞,和隔壁的屠夫好上了!唉哟,那事儿闹得,把老朱给悔死了!”

    萧持奔马在前,耐不住风会将身后那些窃窃私语都送到他耳朵里。

    见萧持勒马停下,一张凶脸黑沉沉地盯着他们。

    众人闭嘴望天。

    “今日没你们事儿了,回家陪婆姨去吧!”见手下众将应声后都迫不及待地打马回城,萧持冷嗤一声,“没出息。”

    他就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

    不过……

    想起这几日刻意的冷淡,萧持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对自己的女人好,乃是顶天立地大丈夫之所为。

    不算为色所迷。

    如此想着,萧持愉悦地加入了驭马回城的队伍。

    众人见君侯不声不响地就超过了他们,雄武背影中隐见几分急切,笑着打趣几声,萧持只当没听见。

    在路过春秧街时,张运突然伸长了脖子:“那儿有个好漂亮的女郎!”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化身长脖鹅:“哪儿呢哪儿呢!”

    萧持不屑一顾,再漂亮,能有她漂亮?

    “果真美丽过人!”

    “怎么我之前没见过平州有此等绝色……”

    他们越说越离谱,萧持拉住缰绳,漫不经心地投过去一眼,瞬间臭脸。

    翁绿萼,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为什么在对着一个小白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