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星。
这颗以医疗出名的星球上，源源不断吞吐着外星求医者。
求医者如同飞离本株的蒲公英，落地于此后就地扎根，没多少年飞羽星就愈发繁荣起来，因此更为卖力宣传各医院的慈善行为。
“哎哟——”
一处与宣传格格不入的地方，雁展带着防护的面罩，蒙住大半张脸，推着车一路经过躺在地上哀哀叫唤的病人，最终在一个破旧的门前站住脚。
“言言回来了。”门从内侧打开，一张苍老虚弱的脸露出来。
雁展习以为常拿出推车里藏的袋子，闪身进去，顺便扶了这位中年人一把。
“你又去弄残渣了？太冒险了……”
“冒险什么？我也要吃的。”雁展把车子拉进来，毫不在意。
“工厂整改的风头下，弄到残渣可不容易。”贝巫抬手捂住肠胃的位置，揉了揉给自己定神，继续往屋里走。
“总得吃东西啊，还得多谢您告诉我营养液的问题。”雁展很熟悉这间屋子了，她当初误打误撞来了飞羽星，急需落脚处，有没有身份，这才闯到了这片阳光下的阴影区，为贝巫解围之后，她就留在这里同住。
虽说她也在想脑筋不是很灵活的弟弟，但没有身份难以从飞羽星出去，钻灰色的路子也不便宜，前期搭上关系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只好先在这里留下。
飞羽星的常见食物是营养液，经济且便宜，因为生产商不同价位也不一样，很适合她的穷鬼，所以在附近的医院找到卖力气的杂活后，她就选定了这个作为食物。
但是在她拎着营养液回来后，贝巫的表情非常古怪，在她利索喝掉一支后就忍不住开口告诉她，这里四十岁以上的人很容易患有肠病或者肺病，虽然官方没有说明，可她们私底下猜测是因为营养液。
雁展原本不信，但是贝巫表情痛苦，拉着她的手不停的颤，好像在回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我以前是圣约翰的护士，医院的排班很紧，那时候飞羽星到处都宣传营养液的便利，我想着节省时间就一直是喝营养液，那阵子我觉得胃不太舒服，看诊确认后被一个奇怪的人拉走。
她说了一通营养液违背人的生理，对人体脏腑不利的话，还给我看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打印宣传单，拿东西在这个时代很少了，我顺着看了一眼，上头印着一个人像，标题上写明是这位医生，或者研究者？发现的问题。
我不相信这个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的人，推开她就走了，没多久我听说了这是个哗众取宠的假新闻，当时还在庆幸。
可胃里的确不舒服，几天也没见好，我想歇一歇，去找护士长调整排班，那科室的人说护士长不在，赶我去其他科室找，最后我去了精神科，护士长正和几个人一起控制激动的病人，我喊了她一声，那病人趁机挣扎，我……”
贝巫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忆着最让她难忘的画面。
“那病人露出头来，正好和那宣传单上的人像一模一样！护士长面色不善的看着我，问我有什么大事去干扰她，我照实说想调班，护士长当时同意了，后面过去几天，却不肯给我调整，说不能克服的就不必在圣玛丽上班，我胃疼得厉害，实在担心，就离开了那里，从那以后我就忘不掉那张传单上的人像了……”
看雁展的表情还将信将疑，贝巫就讲述了她求医的经历。
人人都知道飞羽星医学发达，贝巫也是如此，并没有当一回事，但是反复看了几个医生后，她却没有遇见有效的治疗，折痕不符合飞羽星的水平。
“我想起我的祖母，我的名字就是她起的，她说在原始时期，巫是具有超凡力量的女性，她希望我能得到这个力量，当时我们家已经来到飞羽星，这里的医学研究已经很多，祖母就告诉我，巫还有用药治人的职责，她希望我能够在医学上有所建树……”
贝巫感伤的回忆过起，又回到主要话题，“在发现长期治疗并不解决根本问题还花钱之后，我尝试着接触那个医生的组织，却差点被治安局抓去，那之后我就搬来了这里，然后无意发现这里穷苦的人连营养液都买不起，只能去买营养液工厂加工后的残渣，勉强还有一些营养成分，可以充当食物。
他们苦成这样，生活又匮乏，还有人靠试药为生，病症很快找上来，我毕竟做过护士，暗暗观察过他们的病症，这些人病得花样百出，却极少有人出现肠胃病症，我那时起就开始相信医生的判断，尝试跟着他们买残渣吃，倒也勉勉强强活到了现在。”
雁展皱着眉头，又问了一些细节，在超乎常人想象的肠胃病症里，她不得不相信这一点。
她出身的矿星，食物向来是廉价普通的，外面卖不动的拿到矿星销售很有可能，连生产线都是人家淘汰的。
但是食物上的确出现过变动，她九岁以前，那种压缩合成能量块比较多，但是之后慢慢就“流行”营养液，显然这也是外面的趋势，营养液充饥是近年兴起的，难道营养液的赚头比能量块还要大？
雁展不确定，只能自己去找营养液工厂判断工艺，摸排了这些工厂后，她得出结论，营养液的生产并没有明显的成本下降，所以利润必定不在这里，但是具体在哪里她想不明白，只能混着买点生产工艺造成的残渣回来吃。
最近飞羽星官方更是强调起了营养液生产安全问题，排查关停技术不达标的工厂，但仍然有工厂面对补贴负隅顽抗，不肯更换造成残渣的过时产线，这里面就很有意思了。
说不准此地的人早有共识，暗地里默契的排斥着营养液……
雁展说了她的发现，贝巫的胃疼缓过来，表情却未见轻松。
“孩子，能走就快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等你沾上病就走不掉了……”
走肯定得走，她弟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我们一起走。”
贝巫摆手，“走不动了，这飞羽星看着是个仁慈的地方，实际上对我们这些人，就是当实验室里的老鼠！你怕是不知道飞羽星的隐形规则，有病在身的人除非外来的飞船接走，都会被飞船站卡住。”
雁展能理解，她才来多久？就发现了一堆问题，待得时间越久越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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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隐秘，总得防止暗地里的勾当被说出去，才能维持现在的名声和利益。
宇宙星球里，医学发达的星球不止飞羽星，为什么唯独飞羽星名声这么大？那必然是背后有人推动。
但也不说不准谁是一伙的……
雁展忽然想起整个星际间的营养液风潮。
所以她应该去哪个星球落脚？当初她弟弟出事的地方在白银星和万斯星附近星域，先选一个落脚？
“阿嚏——”
雁沉猛的揉了揉鼻子，努力活动身体。
乔杪离开第二天，他不能就这么病了，到时候云海那小孩又要笑他！
不过也不知道乔杪得找几天，找那么远的地方，真的用得上那里出产的东西吗？为什么不在附近先找找？
同样的问题何薇也问了乔杪。
乔杪远眺着落下的太阳，语气随意，“我就是想出来看看，这么大一个星球，拘束在那点地方有什么意思？”
这星球可是有本土生物的！原本也有自己的生态，她很难对揭开这个面纱不心动。
实际上她也有了一点方向，土里有东西，那水里有没有？风里有没有？之前的检测数据里，经过营地的风里有微量的异常数据，看着没什么大问题，问题是三十六反复比对资料，始终没有合上这点异常的数据，因此这点小小的异常，就显得非常的刺眼。
风流动无形，不好捕捉，但是对水的观测直观许多，她这一次一是真为了获取盐，二是测试水体数据，尝试引诱可能存在的本土生物。
至于怎么引诱……
她人都来了！
这个星球叫奥林匹斯的时候，不是没有过人类，所以这里的本土生物很可能对人类的存在有印象，即使没有也不要紧，莫名其妙的庞然大物踏足自己的领地，不可能全无反应。
她这段时间让云曼歌观察也不是白观察的，根据那个圆溜不少的团子的举动和发音，可以推断出它存在交流的习性，要是孤零零一个独行侠，它和谁交流呢？而且人类不好理解的交流，总不会对着人类？必定是存在一个可以用这种方式交流的生物。
这么长时间土里都没有发现第二只，可见这交流对象也未必是完全一样的同种同族，那接来的思路就很简单了，既然它会因为土地上种植的动作出现，那水有没有可能？会不会因为水体的扰动现身？这个水中的生物，又会带来什么惊喜能力？
这一路上她沿着溪流江河流经的地方走，也有观察水体的意思，谁也说不准这东西会出现在哪里，万一人家就是不想住豪宅想尝试蜗居呢？
但她一路上都没有任何收获，大约这小东西也和人一样，并不喜欢蜗居这种困住自己的事。
车上的食物备了二十天，甚至还有临时挖起来的西红柿苗，只要地势变动不是太离谱，海洋挪去几千里外，她都能在这个时限内抓到踪迹。
实际上也没有超出乔杪的预期，在三十六解码的奥林匹斯地图里，距城不到千里的地方就是海边，乔杪从营地出发，也不过走了千里，就见到了那一抹宝石一样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