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
曾经在杭城生活了整整十年,回家的次数却也寥寥。
似乎在成年之后,越来越忙,越来越抽不开身,而同原先家人的关系,也从无话不说,到瞒着不说,中间像是隔了道墙一样。
原本可以在重生的那一天,做着返程的车票回去,见一见那些记忆里还存在,还能遇见的人,但周岩当时并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现在也不晚。
带粥粥回去,也可以帮着家人调理调理身体,顺便让二老认个女儿。
林粥粥曾经一直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后来姥姥去世,转去了孤儿院,从此就没了亲人。
既然能给粥粥一个家,周岩也不会吝啬,这是心灵最纯净的女孩,也值得拥有最好的呵护。
看着少女绝美的睡颜,周岩的眼中多了几分宠溺。
他动作十分轻柔地把调皮落在粥粥额前的几缕头发拨向她的耳后,然后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慢慢地把玩着。
小粥粥的手很光滑,摸起来很舒服,周岩就这么一直牵着,时不时会掰一掰她葱白的手指。
林粥粥睫毛轻颤,像是察觉到了周岩在玩着她的手,并没有睁开眼睛,甚至小手又往周岩这边递了递,让周岩能更容易地牵着。
周岩笑了笑,他的林妹妹一直都是这样乖乖巧巧的样子。
他也没有太过打搅粥粥睡觉,仅仅是把玩了一会儿,他就把小手放回了林粥粥的腿上,同时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林粥粥的身上,往上掩了掩。
“哥哥。”林粥粥美眸睁开,轻轻唤了周岩一下。
“怎么了?”周岩笑着问。
“你莫要着凉。”林粥粥小声说。
她的身上盖着周岩的黑色大衣,像个还在襁褓里的小鹌鹑一样,不过小鹌鹑可没粥粥可爱。
周岩伸手掐了掐她瓷白的脸蛋,再次感受了一下她润滑的触感,打趣道:“着凉了粥粥给我治呗。”
“不开玩笑。”林粥粥都囔了一句,错开周岩的目光看着窗外。
“很快就到了。”周岩说。
“嗯。”林粥粥轻声应了一下。
“紧张吗?”周岩问。
“嗯。”
“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他俩很好说话的。”周岩轻声说。
“嗯。”
“妹妹是不是只会说嗯?”周岩笑着问。
“嗯啊。”林粥粥看向周岩,这好像是周岩第一次正式喊她妹妹。
她天然纯粹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难言的意味,像是开心,亦或是期待。
原本她并不明白哥哥的含义,可能在周岩真正唤了她声妹妹之后,林粥粥有些懂了。
许是依靠、许是陪伴,许是情感,在关系定下的那一刻,变得更为真挚。
林粥粥从周岩的大衣里探出手,这一次主动握住了周岩的手,虽然在两手触碰的时候,林粥粥还是稍微有类似于条件反射的颤动了一下,但之后,抓得更紧。
就像是黑暗里抓住了一道光一样。
这是周岩第一次感受到林妹妹的主动,她滑腻的小手第一次主动覆在了他的大手上,像是要包住他的手一样,小手掌在渐渐合拢。
周岩也配合地握手成拳,让她握着。
“周周,以后你就是我哥哥,很亲很亲的哥哥。”林粥粥第一次十分完整地说出了在周岩看来十分动听的话,她的美眸定定地看着周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之前不就是吗?”周岩微微一笑,小粥粥突然的仪式感,也很有趣。
甚至安全感,他一个大男生,竟然从小粥粥的身上感受到了安全感。
周岩反手抓住了林粥粥的小手,不让她挣脱出去,同时探进大衣里,抓住了她另一只安分的小手,他也一如林粥粥一样郑重地对她说道:“你也是我周岩的妹妹,很亲很亲的妹妹。”
他的声音很轻,但林粥粥听到了,她的唇角抿起,小小的酒窝浮现,娇美的脸蛋上像是写着轻快和喜悦,一如林木间的含羞草,因为一缕阳光透过叶缝照进来,焕发出生机一样。
单纯如她,仅仅听了周岩一句话,就能表现出很多本该隐藏在心底的情绪。
“我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女朋友。”
周岩轻声说。
林粥粥眼眸微颤,她不知道周岩说这个的原因。
是对她坦白,对她交代,还是说以后也要让她做女朋友?
林粥粥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不对的,哪怕她对周岩会有一种本能的顺从,就像是小兽遇到了驯兽师一样。
“你不是我女朋友,以后也不会是。”周岩又说。
林粥粥觉得哥哥在玩弄她的情绪。
她并不是想做哥哥的女朋友,但听到这句话,她就会难受。
许是将心里的情感说出来,并不能表达地真挚,周岩拿出了手机,在备忘录上敲出了一句话,然后把手机递给林粥粥。
林粥粥也看到了周岩写在备忘录上的话。
因为我说了啊,你是我周岩的妹妹,是我周岩这辈子唯一的妹妹,没有谁可以取代你,也没有谁可以欺负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这是诺言吗?
是周岩对她的诺言。
林粥粥心里的一根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她好像不再难受了,甚至感觉沐浴在阳光下,到处是芳草地,到处是清新的空气,她甚至可以自由地奔跑,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或许,还有一个名字叫周岩的哥哥。
林粥粥也在备忘录里写了一句话,然后递给周岩。
周岩会心一笑,接过手机,看到了林粥粥写给她的话。
两个人现在的交流方式,像极了当初一起漫步在校园小道的时候,明明彼此靠得很近,却用qq来对话。
你是粥粥的周周,是粥粥的哥哥,这辈子唯一的哥哥,没有谁可以取代你,也没有谁可以欺负你,我也会保护你一辈子。
周岩看着林粥粥的话,又抬头看到了林粥粥坚定的模样,微微一笑。
明明两个人的对话在旁人看来会很幼稚。
但在彼此的眼里,却又是那么真实有力量,那是一种名为诺言的东西。
周岩抱着她的脑袋,凑了过去,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身上特有的温度,以及澹澹的十分好闻的独属于她的体香,周岩的心境格外的平和以及,安宁。
林粥粥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甚至臻首轻俯,和周岩靠得更近。
你就是我的药啊,粥粥。
周岩心中自语。
两个人很快松开,周岩把大衣往上盖了盖,哪怕知道林粥粥的体质很好,他也会像对待一个柔弱的妹妹一样对待她,照顾她。
这关心,粥粥不会抗拒,他也特别乐意。
“很快就到家了,再睡一会儿。”周岩握住林粥粥的小手,轻声说。
“好的,哥哥。”林少女轻声说,声音里似是摆脱了羞怯和紧张,多了一种名为依赖的东西。
.....
下午两点二十,火车到站
周岩提着自己和林粥粥的行李箱走出了车厢,林粥粥抓着周岩的衣角,像是在拥挤的人流里,唯一的依靠。
台城,到了。
这是浙省的一个沿海三线城市。
也是周岩的故乡。
看着站牌上的台城站字样,周岩觉得莫名的亲切。
他不是一个人回家,还带回来一个女孩。
也不知道许秀娟和周军知道,会不会说他拐卖少女。
不过相比起他这么多个女朋友,认一个干妹妹,让二老认个干闺女,好像并不过分。
这一次回家,周岩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唐糖,也不知道他今天回家。
不过也免不了一顿解释,毕竟他带着一个唐糖并不认识的女孩回家,以唐糖的性子,真要不跟她解释清楚,真的有可能会小宅不安。
“走吧。”
周岩对着林粥粥说道。
他想了想,又说道:“待会儿粥粥你会见到一个姐姐,是我的女朋友,到时候喊她唐糖姐就行。”
“好。”林粥粥轻轻应着,只是这个时候,她主动把自己的行李箱提在手里,然后牵住了周岩空下来的大手。
周岩笑了笑:“要自己拿行李吗?”
“要牵哥哥的手。”林粥粥小声说。
“牵手就牵手呗。”
周岩随口说着,牵紧了妹妹的小手。
两个人手牵着手出站,与其说是兄妹,倒更像是情侣。
女生留着留海,戴着一顶红色鸭舌帽,丝毫不遮掩其无暇的美感,尤其向两边敞开的乌黑秀发,更让她多了一些特别的气质,十分唯美。
男生则是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棱角分明,一身休闲T恤长裤,外套黑色夹克大衣,帅气的同时又多了几分痞气。
郎才女貌,不外如是。
很快,周岩就带着林粥粥出了台城的火车站。
天空湛蓝无云,火车站外,大众牌的出租车排成了一列,出租车前车身上还靠着一块大牌子,标明去哪里需要多少钱。
周岩很快就找到了去东乡镇的出租车,八十块钱。
因为回家的原因,周岩的身上带够了现金,他给了司机一百:“不用找了,路上开慢点就行。”
“好嘞。”
司机是一个中年大叔,也乐呵呵地接了钱,并给周岩和林粥粥开了后车门。
出租车上,林粥粥依偎在周岩的身边。
“呢是搁打个宁歪。你是这里的人吗?”司机用方言笑着问。
“嗯,搁打个宁。这里的人”周岩用方言回应。
好久没有说过方言,现在听到,周岩也是有一种恍然一梦的感觉。
故乡的话,故乡的人,总是能唤起记忆深处的情感。
“呢女朋友右漂亮啊。”司机用方言笑着夸了一句林粥粥。
“俺妹。”周岩说。
“盲错哦,休挂。”司机抱歉了一句,也专心开车了。
因为多收了二十块钱的缘故,司机也按着周岩的要求,一路上开得很慢。
司机没再说话,周岩也难得和林粥粥享受了一段静谧的时光。
火车上肯定不会有轿车舒服,伸展不开,做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周岩估摸着林粥粥也很累,就没再打扰,让她再睡一会儿,而他则是看着窗外,属于十年前的小三线。
火车站开出去不远,就是石子路,车轧上去,会扬起尘土,时不时还会遇到因为大车轧过而形成的坑,不过司机显然是个老手,一路上大坑小坑都避开。
开出石子路,又经过了化工厂,一个个大型的散热反应炉伫立其中,同时也会有一股难消的化学臭味,弥漫进车里,开出去一段后,臭味才散开。
周岩还记得小时候,爸妈会带着他乘着摩托车,沿着环江路一路向南,从东乡到西乡,就会经过化工厂,经过刚才轧过的石子路,之后,去真正的市中心临海府城玩,那里也有长城,有抗倭的遗址,也有化石博物馆。
后来市中心搬到了东乡那里,西乡也就没再去过。
以前是沿着东乡往西乡的路走,去远足。
现在,反倒是由西乡回东乡,回家的路。
林粥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醒过来,她是来自川渝的女孩,第一次来到这个沿海的三线城市,对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和充满探索的欲望。
她摇下了车窗,双手撑在窗沿边,看着一路上的景色。
此时车子在沿江公路上穿行,一面傍着山,一面傍着江,江上还有轮渡,有大桥。
林粥粥看着这些景物,眼睛一眨不眨。
像是要记在脑海里一样。
或许是周岩的家乡,林粥粥看得格外入迷。
江风拂面,她的长发伴随着风轻轻律动,偶有发丝打在周岩的脸上,周岩玩心大起,咬住林粥粥的一缕头发,品尝着她发丝里的清香味道。
林粥粥也察觉到了周岩在作弄她的头发,不过她依然看着窗外的景物,像是不管周岩对她怎么样,都不会引来她的反抗一样。
周岩凑到林粥粥的耳边,环住了她的腰,轻声说:“以后也是你的家乡。”
“嗯。”林粥粥轻轻应着,她的小脑袋不自觉地又往周岩的身上靠了靠。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市里。
周岩也看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后来反反复复拆建的花坛,后来也改成了凋塑,之后经过了一所学校,市立二中。
那是他和唐糖、颜沫曾经读书的地方,初中和高中都在那里读。
也直到归家,周岩才清晰地意识到,心中的情感,根本压制不住。
这是回到故土之后的情感,这不是岁月能够轻易抹消的。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东乡镇。
轿车少了,更多的则是黄包车,在街头巷口间穿行。
这个时候,黄包车并没有因为影响市容被整改掉,而且也没有用上电动机,都是脚踏,属于辛苦卖力气的活计。
周岩和林粥粥提前下了车,在街上走着。
有黄包车问要不要载一程,周岩说不用。
一路上都是老建筑,后来都会在墙面打上一个通红的拆字,然后拆掉,周岩记得后来这个地方,也会和主干道连接,通往机场。
都很熟悉,都是记忆里的东西。
林粥粥一路被周岩牵着手,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好奇地张望着。
很快就到家了。
街还是那条街,楼还是那两座楼,就连坏掉的路灯也安安分分地立在那里。
周岩站在家门口,本来想轻轻地敲门,结果一抬手就是“冬冬”的声音,里面没有什么回应,周岩直接吆喝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咯吱。”
门开了,开门的是唐糖,她的嘴里叼着一个棒棒糖,穿着百褶连衣裙,愣愣地看着周岩还有林粥粥。
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