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沙暴肆虐洗礼,众人皆觉腹内空空如也。林岳大口啖着馕饼,面上满是愧疚之色,站在众人面前,腮帮子因嚼食而高高鼓起,自责道:“此番是我疏忽。本应早早观测到沙暴避开,却因我之过,使得大家受惊涉险。”
原是启程前应购骆驼一事,因崔窈娘病着诸事凌乱,一时间竟是忘了。
崔窈娘站出来同他并肩而立:“此事非你一人之错,要这么论,我责任更大些。”
吴薇秀莲步匆匆上前,拉住林岳的手,用力握了握:“快莫要这般自责。那沙暴来得快,刹那便至眼前,谁人能事先预知?且在沙暴中,你不顾自身安危,全力护佑我等,若不是你,后果难料。”
卢三巧亦连连点头,附和道:“正是,林兄你看,如今我等安然无恙,这已是万幸。不要太过于苛责自己才是。”
“但崔娘子雇我来,正是让我保护诸位远离险境,我却没能做好,有错当认。”
崔窈娘微微仰首,迎着灼烈阳光看向他,干裂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有这时间内疚,不若多食些馕饼攒力气,往后多的是需你出力之处。我等一路相伴至今,本为一体。”
林岳听着这一句句暖心话语,心中感动如潮涌,澎湃不息,暗暗立誓日后定要愈加谨慎周全,护众人平安无虞。
伊逻卢城,骆驼集市热闹非凡,喧嚣之声不绝于耳。骆驼商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骆驼的呃呃嘶鸣声交织其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糅杂着热烘烘的牲畜热烘烘,尘土与辛香料的浓郁气息。崔窈娘皱起鼻翼,先前在马车上一路颠簸,此刻吸了几口气已是胃中翻涌,恶心感阵阵袭来。
吴薇秀眼疾手快,适时递来一个果皮香囊置于崔窈娘鼻前:“窈娘,闻一闻且忍着些罢。”
林岳以坚实臂膀护着蹒跚的崔窈娘缓缓步入集市中,开始仔细挑选起骆驼来。她眼光毒辣犀利,专扫着那些熙熙攘攘的栅栏。
“林兄,这挑选骆驼可有何妙法?也跟我们说说呗?”柳枝珍挽着陈二娇一路行来,险些被挤掉靴履。
“挑选骆驼,首选要看其体型。”
林岳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一头高大健硕的骆驼,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它的脊背,“脊背宽阔且挺直的骆驼,更具力量,承载的货物更多些。”
“你瞧这头骆驼,”她微微侧身,手指向面前的骆驼双峰,“这一头的脊背不仅宽阔,且线条流畅,从脖颈至臀部,一气呵成。这等脊背在长途跋涉中,方能更好地适应各种艰难地形与压力。而那边那头,”林岳抬手遥指不远处一头骆驼,“它的脊背虽弯曲却不甚明显,负重前行时极易受力难匀,如此不仅会累坏骆驼自身,亦会令乘坐之人倍感不适。”
大家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纷纷点头。
“我听说驼峰愈大,能储存的能量便愈多,那这种骆驼便是好骆驼了?”卢三珍跟了上来。
“好与不好,须得中和考量。”林岳耐心解释道,“还需看骆驼牙齿。骆驼的年龄与牙齿状况紧密相连。适龄骆驼,牙齿必定坚固整齐。通常而言,若不是,年龄增长会逐渐磨损,便如同暮年老者,体力与耐力皆会大打折扣。我们需选那牙齿相对完整、磨损较少的骆驼,方能伴着走过长长路途。”
崔窈娘便是伯克利最勤学好问的学生,一提到学习,眼中满是求知欲:“那年轻骆驼便是好骆驼啦?”
林岳在袍子上随意抹了一把,权当拭干净手:“崔娘子问得好。除了看牙齿,还要查看骆驼其他特征以辅助判断。譬如,看骆驼眼睛与鼻子。眼睛明亮有神、清澈灵动,无浑浊且无过多眼屎的骆驼,通常是饲主精心照料,健康状况良好的。”
说罢,他又轻轻抚了抚骆驼的鼻子:“再看鼻子,湿润且干净的鼻子,表明骆驼饲养的地方干净整洁,棚舍打扫勤快。若是眼睛浑浊、有眼屎堆积或者鼻子干燥起皮的......”
“可不能糟践窈娘的银钱!”柳枝珍夺声脱口而出。
林岳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关注他们,方低下头以背部遮挡,手指指向一方,不动唇地轻声说:“看那头骆驼,定是饲主不舍得给盐巴吃,磋磨得厉害。”
崔窈娘听后恍然大悟。
“还有一点,便是骆驼蹄子。”林岳直起身来,又指了指旁边几头正被刷毛的骆驼,说道,“蹄子宽大、厚实的骆驼,就跟我们脚着坚实靴履,在滚烫沙地、崎岖山路上行走更为稳健。蹄子若有干裂、破损或者畸形的情况,在长途跋涉中极易受伤,影响行程。”
好学生崔窈娘铭记于心。
几人围聚在林岳身旁,听他讲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依照她所说之法仔细观察起周围的骆驼来。
又来来回回在集市中绕了数圈。
就见他们心属的蓝袍骆驼商人双手抱于胸前,神色悠然,眯着眼打量着崔窈娘一行人,心中笃定他们定会相中自己这一摊,故而老神在在,颇有稳操胜券的得意模样。
果不其然。
“老板,你这骆驼瞧着甚是不错,喂的什么料?”林岳伸手轻抚驼峰,假装不经意问道。
“喂的饵饼嘛。”蓝袍商人官话带着一股子西域翘舌音,眼睛更像外邦狸奴,引得柳枝珍好奇不已,紧紧盯着看。
饵饼中一般会揉入盐巴与草药,算是精细饲养,林岳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向崔窈娘示意此家骆驼靠谱。
“那价钱如何算?”
“这嘛,得看你们要几头嘛。”
崔窈娘早有盘算,组建一支驼队,就要多留几头空置的骆驼以求稳妥,她伸出双手,比出两个手掌,说道:“十头。”
倒是不多也不少,能划走他栅栏里的半数骆驼,蓝袍商人开口道:“自己出个价嘛。”
“这如何使得?我们外地人,你让我们出价,出低了似是欺负你,赔不起你养骆驼的辛劳,出高了又岂不是让这集市上的人戳你脊梁骨,说你在欺负我等外地人?”崔窈娘瞪大双眼,大惊小怪。
好个泼辣的小娘子,蓝袍商人心中暗忖,却也喜爱这般直爽做生意之人。他思索片刻,说道:“那要看你们用银钱还是金子结算嘛,在伊逻卢城,与别处可是不同嘛。”
崔窈娘侧过耳朵,林岳俯身凑近,轻声耳语:“伊逻卢城的黄金,不如长安城值钱。”
这可就难办了,崔窈娘当初为便于携带,除开了生活碎银,几乎全兑成了黄金,如今若是汇率差距大,定会损失不少钱财,这可不是她这种热爱赚钱的人想要看到的局面。
“我们是诚心买,还请老板给个实在价钱,无需再行议价。”
蓝袍商人伸出手比了个数,一只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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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翻。
多少?十两黄金!崔窈娘眼中的骆驼瞬间具象化成现代豪车,一辆豪车,两辆豪车......肉疼得忘记了恶心感。
“呀,这价钱着实令我有些为难。你瞧,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见过不少骆驼,对这行情多少还是知晓些的。要不这样,我有三辆马车,兑与你可好?”
还能这样以物易物?商人原本轻松神情瞬间凝滞。
崔窈娘走上前几步,说道:“我们马车虽在沙漠中不及骆驼,但也是精心饲养训练过的耐力良驹,先前遭遇一场大沙暴,不但未跑,还护着我们捱了过来,你收回去养上几日,再在这伊逻卢城寻几个好买主,包你卖个好价钱。”
蓝袍商人嘴角僵硬的笑容消失不见,脑子飞速运转,盘算着可行度:“这个嘛,遭了沙暴,车篷我得换新的嘛,便不值钱了。”
“瞧你说的,值钱的是马还是车篷,你不清楚?”
“我的马正值壮年,你要是一并收了,整收零卖,价钱能涨多少,你可不亏。”
蓝袍商人拿不定主意,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搓动着:“你们的马匹我收来风险太大嘛,届时若是难卖,饲料也成问题嘛。”
崔窈娘可不信:“你且先去瞧瞧马车,再做定夺也不迟。我看了好几家,你可算是这集市上的行家。”她说着好话。
“那,那行嘛,先同你去看看马车嘛。”蓝袍商人拖延时间,有些拿不住到底抵掉几头骆驼的银钱才能赚得更多,又不会被轻易识破。
三个车夫守在马车边上,见众人归来,热情地打了招呼。瞧见跟回来个外邦狸奴眼的商人,同柳枝珍一般忍不住打量。
马车衔接处都打了铁皮/包裹,结实度更高,车篷虽脏了些,但内里布置颇为精细,几匹马如崔窈娘所说,并无任何夸大之处。
蓝袍商人这才放下心来,觉得崔窈娘是实在人。
出了集市,避开人多口杂,崔窈娘看他神色,心中有了主意:“如何?我说了吧?我的马车与你那骆驼相较,丝毫不差。”
蓝袍商人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回过神来又慌乱地摇了摇头:“还,还行嘛,没多好嘛。”
崔窈娘抿着嘴,咽下笑意:“此处又没你的同行,你且实实在在给个价钱,回去旁人问起你来,还不是随你起价?”
眼前这小娘子都替他想到如此地步了,看来是真真诚心,蓝袍商人也不再啰嗦:“抵掉四两。”
“五两,我这马车配套齐全,你这骆驼我还需购置鞍具等物。”
蓝袍商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哪里来的女阎罗,开口好生厉害。
蓝袍商人一副为难模样,摇了摇头说:“你这让我很为难嘛,我这回收马匹可是担了大风险嘛。”
崔窈娘不以为然:“伊逻卢城中达官贵人我看了一圈,出行都用马匹马车,你转手轻而易举易,谈何风险?我买你骆驼才是担了大风险,若是行至半路出了问题,再回来寻你才是难办。”
涉及到售后问题,蓝袍商人果然无措,没了其他借口,最终只得咬咬牙:“好嘛,抵掉五两,不过这可真真是亏本赚吆喝,你可不能再更改嘛。”
林岳头次见崔窈娘砍价,原以为她这般狮子大开口,蓝袍商人自是不会理会,谁知竟被崔窈娘三言两语说服,差点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