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遮阳
    清晨,食堂。

    早餐时间的食堂充斥着碗筷碰撞声和学生的聊天声,盖过了清晨的鸟鸣声。

    “叶舒!”

    听见这声,叶舒猛然睁眼,随即便发现自己竟然吃着早饭就开始打盹了。

    而面前,舍友江菱和陆雯正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叶舒感到一丝窘迫,随后快速扒拉着最后一点烧麦。

    江菱笑着问她:“你怎么这么困呀?”

    叶舒无精打采地回答道:“昨晚做梦了,睡得不是很好。”

    陆雯附和道:“我昨晚也没睡好,下来吃了个药才睡着。”

    叶舒抬头,略带疑惑地看着陆雯,她眼下的青黑确实重了些:“你中途起来了?”

    江菱忙不迭点头,说:“对啊对啊,陆雯昨晚下来我还和她说话了。本来怕吵醒你,结果你睡得很死,都没醒过!”

    叶舒愣愣地看着俩人,随后干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梦威力这么大。

    吃完早餐后,三人照例往小卖部走去。

    清晨,天色淡白,十月的静海市正是温度适宜的时节,校道上学生们悠闲地来往。

    这个点的小卖部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候,叶舒艰难地挤进饮料柜前拿了瓶牛奶。

    忽然,她脑袋被人打了一下,叶舒下意识转头,便看见王朗的脸。

    “干嘛。”叶舒没精神,语气有些不快。

    “和你打招呼呗。”王朗不以为意,随后向周围张望了一番。

    叶舒这才记起,王朗这个家伙,默默喜欢了陆雯很久。

    她看出他的用意,不禁勾唇窃笑,开口提醒他:“别看了,陆雯在外面,你现在买完还能和她打个招呼。”

    被戳穿心思的王朗脸鼓了鼓,转身去拿吃的了。

    叶舒脸上的笑意还未收,便远远看见小卖部另一边的门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易川。

    他随着人流走进小卖部,耷拉着眼皮,一副懒散的姿态,头上还有撮碎发不安地上翘着。

    见状,叶舒立刻敛了笑容转身回避视线,恰巧江菱拉着她去排队卖单,就此躲过一劫。

    昨晚梦境里的场景还在她脑海中盘旋,她暂时还不知如何面对他。

    -

    教室。

    早读课还没开始,教室里充盈着聊天声。窗帘没关上,清晨的光线柔和地在落在窗外的树叶上,泛着一圈光。

    易川望着窗外的景色朝座位走近,到位置后,他的视线便从窗外移向身前的叶舒。

    她正趴在桌上小憩,似乎是睡得不省人事。

    “叶舒。”易川喊了声。

    趴在桌子上的身影岿然不动。

    他以为叶舒又与他闹着玩,继续喊她:“叶舒,喂。”

    王朗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瞧,随即哑然失笑:“我天,她真睡了,眼睛都闭着。”

    易川侧身,歪头看向女生的脸,只见叶舒闭着眼,呼吸均匀地睡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颤动。

    离得近,她脸颊处的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易川怔了怔,意识到不妥,很快立起身,随后颇有些嫌弃似的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肩膀。

    “叶舒,醒醒。”

    叶舒迷朦着起身,睡眼惺忪地转头看向他。

    眼前站着一团蓝色的身影。

    易川。

    是易川啊,不是小孩易川。

    昨晚的梦境让她太累了,看了看书就无意识地闭上了眼。

    叶舒定了定神,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给他腾了地。

    一坐下,易川就对着还没完全清醒的某人说:“大早上就来睡觉,你昨晚没睡好啊?”

    叶舒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还不是因为你。

    虽然困得快昏厥过去,她还是缓缓开口说:“做梦了,就没睡好。”

    易川玩味地挑了下眉头,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便没有再问她梦了什么。

    倒是叶舒经过这所有的回忆梦境,想知道易川更多的事情,好让自己更了解他,也更好对易川“对症下药”。

    她主动开口:“我昨晚做了很长的梦,你猜我梦的什么?”

    易川掀起眼皮,漠不关心地瞥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梦的什么?”

    叶舒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易川回应的声音传至她耳朵里,就像是隔着一汪深水。

    她斟酌了一会儿言语,说道:“我.....昨晚梦见我变回小孩,我妈出门了,忘记了我在家。然后我很饿,可是家里没东西吃,但是我妈一直没回来,最后我就饿晕过去了。”

    易川看着叶舒认真讲述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叶舒一时愣神。

    她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悲从中来、黯然神伤,甚至是尴尬勉强的表情也好。

    但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易川只是看着她,无所谓地轻笑了一声。

    在叶舒的惺忪双眼的映衬下,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显得神采奕奕,与她梦境里小易川的眼睛重合。

    “还好只是梦。”他说。

    叶舒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是啊,只是梦。

    但对于小孩易川来说,不是梦。

    “那你今早多吃点了没?”易川补充了一句。

    他语调端得散漫,但言辞间莫名带着点温柔关切。

    不过大概又是她多想了。

    “啊?”叶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怔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年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你不是说你很饿吗?我看你就是饿了,所以才梦得那么离奇。”

    虽说这更像一句玩笑话,但易川这样的回答,倒有些出乎叶舒的预料。

    她以为他会抬杠地说“你可以自己做或者自己买啊”。

    他这样回她,让叶舒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

    易川性情古怪,阴郁又毒舌,让人捉摸不透,而这次却难得的“温顺”。

    虽然也不多吧……

    如果叶舒没有会错意的话,易川这语气还有点关心她的意味。

    让她非常不习惯。

    而且……

    他不是经历过吗?

    还能这么淡然地回她。

    是因为经历过,所以觉得她的是梦所以是万幸吗?

    叶舒垂眸,继续问:“如果是你,你会......你有什么感觉?”

    易川翻找书的动作停了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没什么感觉。”

    随即,他继续翻书。

    半晌,他又补充了句:“而且,我不像你,我会做饭。”

    易川没有看她,似在回避她的目光。因此叶舒也不想继续打探下去了,便故作赞叹地回复他:“那你还挺厉害的。”

    易川牵了牵嘴角,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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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回话。

    叶舒视线重新落回语文课本上,准备早读。

    易川看着书籍堆放着的桌面,目光却渐渐虚焦了。

    他耳畔萦绕着刚刚女生说的梦,思绪飘忽,脑海中,配合着叶舒讲述的故事,播放的却是一个小男孩的回忆。

    -

    叶舒昨晚没睡好,一整节课都浑浑噩噩的。下课铃一响,她便如释重负地趴在了桌面上。

    窗外,阳光愈渐浓郁,光线内移至室内,爬到了易川和叶舒两人的桌面上,叶舒趴下时有热意浮在她脸上。

    叶舒微微皱眉,但没继续动作,继续闭着眼小憩。

    耳边时不时传来同学们的说话声,但身旁却安静得很。

    她感到有些怪异,稍稍睁开眼,便看见易川正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她。

    她太困了,没心思去思考他眼神中的各种意味,声音沙哑地问他:“你要……出去吗?”

    “不用。”他收回视线,语气略显慌乱,继而又递给她一个嫌弃眼神,“你睡你的吧。”

    叶舒懒得计较他的眼神了,应了声嗯就继续趴了下去。

    教室里也有不少人正趴在桌子上补眠。

    明亮的阳光已经在树叶上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环,晃得人眼花。

    有一道浅浅的光线透过窗户打在了叶舒的手臂和头发上。叶舒的脸趴在手臂环着的区域里,没有被阳光照到。

    易川侧过脸,默默盯着那道光线的位置出神。

    教室另一边。

    王朗从外面走进来便看见易川正偷偷在“看”叶舒的睡觉,他戏谑地笑着走过去。

    易川听见动静,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王朗。

    “易川,你看人叶舒睡觉干嘛?”王朗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似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易川懒得回复这种无聊的问题,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谁看人睡觉。”

    王朗:“你刚刚不就在看人睡觉。”

    王朗一脚跨进里座,椅子和地板摩擦出一道刺耳的咯吱声。

    “!!”

    王朗睁大了眼看向睡着的叶舒。

    好在,睡着的叶舒没动静。

    王朗手指比了个噤声,轻声道:“我的错我的错。”

    他还想捉弄易川,压低声音问道:“诶,你刚刚是不是在看叶舒?”

    易川白了他一眼:“不是,就刚好看过去了。”

    他语气极为平静,王朗自知无趣地撇了撇嘴:“切。”

    没意思。

    王朗从易川和叶舒成为同桌后就莫名觉得他俩很配。

    名字音调一样,叫着名字都觉得配。

    不过真要说个中缘由,王朗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他喜欢拉郎别人,啥都能拉,嘴巴也不过脑子,什么都敢说,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在意王朗的玩笑话了。

    ——“那你挺厉害的。”

    ——“如果是你,你会是什么感觉?”

    叶舒的声音在易川耳边环绕。

    易川盯着水壶,脑海里浮现的是幼小的手用劲努力握着锅手柄的画面。

    阳光似乎更加浓郁了些,被照射着的课本封面都有了些暖意。

    易川顺着光线望去,女生的高马尾凌乱地铺开在桌面上,光线就这么弥漫开来,铺洒至她的发间。

    他抬起手,拉了窗帘,把那点阳光拒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