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修课间。
夜空黯淡,只有一抹皎月,学校教学楼内灯火通明,而教学楼外的走廊依旧昏暗。
叶舒和凌熙绕着学校道旁的绿化带散步。
两人经过转角处时,灌木丛里出现动静。
喵~
在课间人声的喧闹中,叶舒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动物呜咽声。
叶舒拉住凌熙的手臂停下脚步:“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声?”
“什么声?”
一楼的灯光本就昏暗,两人又离开了教室区,完全处在黑暗中,叶舒突然这样神神秘秘,把凌熙弄得慌了起来。
凌熙:“没啊,我没听见什么声,你别吓我!”
“喵~”
又一声。
这一次,叶舒清晰地听清了这声,确定是小猫的叫声。
“我真听见了,在这。”叶舒走近楼道口旁的转角处。
看着漆黑一团的灌木小径,凌熙犹豫着开口:“里面这么黑,万一有虫呢?”
叶舒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去看看,然后出来告诉你?”
凌熙只好作罢:“行吧,你小心点,我就站这等你。”
她话音未落,叶舒便俯身走进了草丛旁的小道。
叶舒倾身查看着两旁的灌木丛,随而又听见了几声小猫的叫声,声音越来越清晰,叶舒循着声音往前走。
这小径通往另一条道,道路一盏散发着微弱暖光的路灯,点亮着小道尽头,越深入,那暖黄色的光线便越亮,吸引着前往,即使周围黑暗,倒也不显得阴森。
昏黄的灯光打在一小块小道的砖瓦上,灯下,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低头舔舐着自己的毛。
叶舒停步。
瘦小的小猫一旁蹲着一个人,那人正轻轻摸着小猫的脑袋。
小猫正低着头,一边享受一旁人的抚摸,一边自顾自地顺毛。
听见动静,小猫和那人皆抬头看向来人。
暖黄灯光的照射下,叶舒看清了蹲着抚摸小猫的人。
是个男生,路灯的光线落在他额前的头发,使他眼前有细碎的阴影,脸很小,眉清目秀的。他脸上正带着微笑,气质看起来很是儒雅。
叶舒愣怔在原地,不敢上前。
她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没想到有人同时发现了小猫。
更没想到那人是贺琛。
......
高中时,叶舒便与贺琛同班。贺琛待人温和,成绩优异,很招人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高三刚开学时,贺琛突然对叶舒告白了。
“我——我觉得你很优秀,我对你挺有好感的......”
“我们成绩差不多......要不要一起考一个大学?”
只是,叶舒对贺琛从未有过除同学外的别的感情,便拒绝了他。
不过,贺琛并没有因此难堪或是与叶舒疏远关系,依旧如之前一般,温柔待她,如好朋友一般。
......
叶舒没想到在这世界里,与贺琛会是这样遇见。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再见旧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贺琛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逗猫会遇见别人,神色有些慌乱。
只是,眼前的女生看起来像是被猫吸引而来,大概同他一样。
想到这,贺琛逐渐镇定下来。
他抬头,对上女生的视线。
女生的侧脸被光线照亮,她正怔怔地看着他,大概是路灯的光的映照,女生眼眸里泛着光,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有些勾人。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对视着。
叶舒自觉窘然,垂下眼睛:“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急着后退往回走。
“等一下。”
贺琛叫住了她。
叶舒不由得停了脚步。
贺琛:“你不是过来看猫的吗?可以过来看。”
叶舒侧了侧身子,礼貌地回复:“不了,我就是看看,看到便要回去了。”
“这猫平时也没人发现,我也最近发现的,要是多一个发现它也挺好的。”
男生清润的声线自背后传来。
叶舒脚步一滞,犹豫了一番还是转身看向那只小猫。
贺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火腿肠,拆开包装后把火腿肠掰了点放猫的脚旁。
叶舒心下一动,站在原地盯着一人一猫。
大概是怕叶舒尴尬,贺琛抬眼看着她邀请道:“你要过来摸摸吗?”
不等叶舒回复,晚修的上课铃声便响起了。
叶舒摆手拒绝,并退了步子离开:“谢谢,我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逃离得飞快。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回音逐渐消散在夜间幽静的小径中。
贺琛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同学,你几班的啊?”
女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尽头,仓皇离开的模样似是很怕他。
他兀自不解,以为是自己的哪句话吓到了人家。
贺琛顺了顺小猫背上的毛,起身离开。
他快步追过去,追到教学楼,走廊四下都是奔走回班的学生,而刚刚那个身影早已不见。
适才昏暗灯光下,他只看清了女生的大致模样,但突然对视的那一眼,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另一边。
凌熙被叶舒拽着上楼回教室,边走边问道:“看见猫没?啥样的?”
“黄白相间的,瘦瘦小小的。”
叶舒回应着她,上楼的步伐却快,心里在想着贺琛的事。
阴差阳错下,她还是和贺琛还是有一缘。
这与叶舒原先的记忆不符,不知之后两人是否还会相识。
若再一次相识,与原走向一致,那是否表示,她和易川这学期的这一劫也会再现呢?
-
次日。
午饭后,小卖部。
凌熙在冰柜拿了一瓶饮料后起身,肩膀处便被人点了点,她回头看,眼前便出现贺琛笑得正温和的面孔。
“嗨,是你啊。”凌熙向他问好。
她与贺琛曾是同班同学,还曾为同桌,关系较为亲近。
恰巧这时,叶舒走到凌熙身边,便注意到了一旁的贺琛。
叶舒表情僵了一瞬,随后立即恢复自然,默默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凌熙与贺琛寒暄完。
贺琛微微一笑,随后侧头瞟了一眼凌熙身旁的女生。
看清女生面孔后,他眉头轻皱,总觉得熟悉。
他的视线太过直接,叶舒侧目瞧了他一眼,两人不经意间对上视线,叶舒视线便立即换了方向。
视线交汇仅一瞬,但贺琛几乎可以确定,叶舒就是昨晚的女孩。
他下意识想开口询问,一时半会儿又斟酌不出合适的语句。
凌熙挽上叶舒的手臂,对贺琛挥手告别:“先走了,拜拜。”
说着,两人便出了小卖部的门,消失在贺琛的视野里。
-
沿海城市的春日寒潮总是反复,直至四月,天气才真正算完全暖和起来,围墙旁的三角梅也逐渐萌芽,崭露头角。
体育馆内,清亮的嗓音从音响里悠悠传出。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一(9)班的叶舒。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演讲,我演讲的题目是......”
前段时日,期中考落下帷幕。叶舒作为这次考试的第一名,被选中在这次集体大会上进行演讲和经验分享。
待叶舒在台上从容演讲完后,台上掌声响起,叶舒向台下鞠了一躬便转身要下台阶离开。
迎面撞上了上来的男生,叶舒抬眼——是贺琛。
他手上拿着演讲稿,大概是下一位演讲的学生。
叶舒侧身给他避让,没曾想,却见贺琛对她微微点头,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意。
像是在和她问好。
叶舒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地颔首,回应了他的问好。
接着,她便下了台阶回到座位。
......
半个小时后。
校长的讲话结束宣告着这场总结大会终止。
各班级学生们齐齐起身,根据距离远近,整齐划一地朝出口走去。
叶舒和凌熙并肩走着,到楼梯口时队伍行进速度放缓。
从台阶上往下俯瞰,长长的蓝白校服相间的队伍蔓延至整个长阶,有些壮观。
“妈耶,真挤。”凌熙感叹着,拉着叶舒跟着人流缓缓踏下梯坎。
今日清晨落了毛毛细雨,梯坎有些湿滑。
叶舒轻蹙着眉,小心翼翼地跟着前方的人,垂眸看着台阶,思绪却晃了神。
这次期中排名,较上次期末考,易川又进步了,从原先的吊车尾变成倒数第十二。
快要离开倒数行列了。
她的攻略很有效。
只是,下一学期,以叶舒的成绩肯定会进重点班了。
届时,也不知道易川还能不能保持这样的势头。
......
人群拥挤,不知何时,凌熙松了挽着叶舒的手。
叶舒怕和凌熙走散,下意识想回头提醒凌熙小心。
“凌......!”
一股力量抵在身后,叶舒脚下一空,随后只见眼前一阵晃动,天旋地转间,她失了重心往前扑去。
在叶舒倒地的瞬间,幸得被前头的同学扶住,才得以不狼狈摔倒。
“叶舒——!”
凌熙着急忙慌上前,声音被吓到颤抖,身上也冒了几分冷汗:“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叶舒大口喘气,雨后清凉的空气窜进她鼻腔,后背起了一阵寒意。
“没事。”叶舒由同学搀扶起身,慌乱的心才逐渐踏实,惊魂未定地回答同学们关心的问询。
“劫后余生”之感让叶舒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深呼吸几个来回才平缓了些心跳。
“谢谢你。”叶舒对扶住她的女同学感谢道。
随后,她抬眼,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
她们的动静不小,周围的学生们现下也在看着她们。踩踏事件每年层出不穷,少年们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就是关切之意。
叶舒目光顿住。
人群中还有个熟悉的人脸——林康。
不同于正常同学的神态,他看着叶舒的眼神,很是震惊。
后怕的震惊,还有种慌乱感。
这样的表情,叶舒从未在林康脸上看过。
难不成,是他?
台阶湿滑,如今人又多,队伍拥挤,难免会出现无意识推搡的时候,叶舒无法确定是否是因为林康。
可林康的这一表情让她实在难以不怀疑。
难道,这个世界的林康竟然这么狠了吗?
见叶舒正盯着自己,林康立刻敛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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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眉眼间的紧张还未消散。
他视线一转,回避叶舒的目光,跟着自己班的队伍离开了。
叶舒紧皱着眉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忧心。
正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脚踝间却传来一阵刺痛。
凌熙见状,急忙扶住她,问:“怎么了?走得了吗?”
后知后觉的疼痛让叶舒嘶了一声:“好像......崴到脚了。”
“那快去校医室,我扶你去。”
凌熙扶着叶舒缓缓下了楼梯,与队伍分道扬镳,一步步朝着医务室走去。
两人与人流反方向,人群喧闹声逐渐消散,安静的廊下只有她们两人。
“易川怎么在后面?”
凌熙疑惑的声音在叶舒耳畔响起。
叶舒回头看,便发现宽阔的走廊里,站着一人。
易川跟在她们身后。
不知道他在后面多久,也没个声的。
见她俩回头,易川便停住了脚步,插着兜看着她俩。
“你,怎么在这?”叶舒开口询问。
易川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视线下移,盯着她的腿挑了挑眉:“你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一瘸一拐走了那么久,我又不是瞎子。”
叶舒一时无言。
懒得与他浪费时间,叶舒转身进入医务室,向医务老师说清伤势。
易川也跟了进来,站在旁边,抱臂看着两人。他长身而立,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来这当门神还是耍帅。
医务老师给叶舒喷了跌打扭伤药后,叮嘱说:“后续如果还痛的话,可以再来医务室上药。”
叶舒:“好的,谢谢老师。”
凌熙见易川还杵在那,非常不解地出声吐槽:“你来这干嘛?没病没伤的——难道,你是来看叶舒伤势的?”
还未等叶舒说什么,易川便轻嗤一声:“医务室又不是你开的,我也不舒服,不能来看吗?”
医务老师连忙问他:“同学,你怎么了?”
易川对上老师的目光,话顿了顿:“我头晕,想休息一下。”
他气色饱满,目光炯炯,更为好笑的是,他说话的神情一本正经,甚至不愿意摆出半点虚弱的姿态。
凌熙顿时笑出了声。
“人女生如果来月经不舒服的想休息也就算了,你人高马大的,没病没伤,精神还那么好,别浪费医疗公共资源!”大概是见易川不像好学生样,医务老师出言训斥。
易川被戳破也不窘然,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应下老师的训斥。
“老师再见。”
叶舒和凌熙见情势不对,对老师道了再见便要离开。
临走前,叶舒还扯着易川的衣角把他拉了出来,用气声道:“快走。”
离开医务室后。
凌熙偷笑,吐槽易川:“装也不装像点。”
叶舒上下打量了一番易川:“你真的头晕吗?”
易川:“要我把头拆下来给你验验?”
“......”叶舒嘴角抽了抽,“不必了。”
易川转身,走到两人前头,径直上了楼梯。
叶舒腿脚不便,只能在凌熙的陪同下一步步地缓缓上楼。
“你现在感觉好点没?”凌熙看着叶舒“上了色”的脚踝问道。
“还好,大概多走几步路就好了。”
叶舒盯着脚下的阶梯,表情有些凝重。
见她这副模样,凌熙不禁开口问:“怎么了?很痛?”
叶舒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问她:“你刚刚在那,你有注意到我后面的人吗?”
凌熙摇头:“没注意,身后应该都是我们班的人吧,挤来挤去很多人。”
叶舒沉吟了片刻,继而说:“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那个很讨厌的家伙吗?”
“记得,怎么了?”
“他刚刚也在我身后,站你旁边一点。”
凌熙仰头回忆:“好像是,他们班就在我们隔壁,队伍离我们近——”
说着,凌熙这才恍然:“你是说是他推的你?!”
叶舒垂眸,摇头道:“不是。只是我自己怀疑而已,我也不知道。因为他看见我摔倒的表情很奇怪。”
“怎么奇怪?”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看到我摔倒应该会想笑吧。就算不恶意揣度他,他的表情也不像别人那样,倒像是——做了什么事后的慌乱。”
凌熙听后,嫌弃地骂道:“确实很可疑啊,他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就算是无心的也应该道歉吧,站那里装模做样干嘛?摆明就是故意的!”
“以我和他的关系,他‘恨’我也是有可能。”叶舒微微笑了笑,“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无心的故意。”
“哈??”凌熙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猜,他一开始想撞我,也可能看我烦,想从我身边快点挤过去,结果没想到力气一大,我差点摔了下去。”叶舒分析道。
凌熙:“不管怎么样,从哪方面想,他这人都好恐怖。你要不要和老师说一声,或者去查查监控——”
叶舒摇头拒绝:“算了,就算弄到监控,那时候人那么多,也无法证明他就是故意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小惩,没必要。”
凌熙认可她的说法,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确实,下次经过他也撞他,报复回来。”
叶舒欣然一笑,应和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