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艾雯活像被碰着了脚的狸奴,慌乱地错开与林蕴霏的眼神交汇,支吾道:“殿下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
她又在颤抖,光是对着她提起池钊的姓名,她都忍不住颤抖。
林蕴霏猜测她肯定是受到了池钊的威胁,这才不敢轻易向旁人诉苦。
“艾雯,”林蕴霏叫唤她的名字,试图稳住她的心神,“你不要听信他讲的那些话,按官员品轶,你父亲高于他,而我也愿意帮你,你完全不用怵他。”
艾雯却是一点也听不进她的劝说,颠来倒去道:“池博士,池博士他极好,不曾欺负过我。”
“如果他不曾欺负过你,你缘何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林蕴霏用眼神牢牢地锁定她。
艾雯于是撩起眼看林蕴霏,即便被林蕴霏炽热的目光烫到,她亦强作镇定:“假使殿下没有别的事情要问了,那我便先告退了。”
语罢,她三步并做二步,连跳带蹦地逃开。
被留在原地的林蕴霏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在下午散课后再寻一次艾雯。
春光晴好,午后暖融的日光透过窗缝洒在眼前,不免叫人犯起春困。
林蕴霏用手撑着下巴,在金光爬上她搭在桌边的手指时,想起了一件封存已久的往事。
那是她十二岁的一日,晴空无云,同今日很像。
她在上书房内听着元太傅讲授经典,对方温和又带点沙哑的声音实在催人昏昏欲眠。
林蕴霏起初还能盯着书上的字,半晌后瞌睡上头,架不住困意的她逐渐神移,目光飘忽至外面。
时值三月,枝头的桃花开得夭夭,其中一朵娇粉被和风吹落,好巧不巧摇曳至她的桌上。
她小心翼翼地将花放至掌心,生怕一个用力在上面留下什么掐痕。
远观时只觉灼灼其华,近看却更见这花生得可爱。
林蕴霏心道,一会儿散学时她要折一枝带去和春宫,让不乐于出门走动的赵皇后亦能窥得春景。
正想着,窗牖底下突然有一声颇为清脆的细响,似是有人踩到了地上的杂枝。
与此同时,一阵略大的风吹拂过来,将那朵桃花扫了出去,挠得林蕴霏掌心泛起异样的痒。
“真是可惜啊。”全然忘记自己在课堂上坐着,林蕴霏嘟囔道。
花自飘零,它虽短暂地为她所拥有,终究有缘无分。
她欲从窗外花团如云的桃树上挪开眼,却见到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搭在了窗沿又撤走,快得让林蕴霏咋舌。
不过就这么一霎,那只手也足以使她印象深刻。
冷白如玉,在日光下甚至白得晃人眼。
而窗沿上出现了一朵桃花,其实林蕴霏也瞧不出这朵花是不是刚才那朵,但她还是感到分外惊喜,将失而复得的桃花压在书中。
确认元太傅正背对着她,林蕴霏探头出去,想看那位给她送花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桃林中并无人影,那只手好似是凭空出现。
她倍觉遗憾,比那朵花从她掌心中飞走时还要遗憾。
奈何一道故作严厉的声音将她杳杳心事截断:“嘉和公主,还有两刻才散学呢。”
林蕴霏挪回位置上端坐,顶着元太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太傅,我知晓错了,下次我定不会再神游了。”
元太傅没好气地吹了吹胡子,道:“公主殿下,上一次,哦,不,昨日,你也是同我这般保证的。”
“太傅,我这次是认真的,真的。”林蕴霏为自己辩驳道。
“再信你一回,”元太傅卷着书敲了下她的脑门,手举得挺高,真正落下来时声音比雨点大不了多少,他郑重道,“就一回。”
林蕴霏适时朝他露出甜甜一笑:“好嘞。”
等到元太傅走向其他地方时,她又飞快地看了眼窗外,仍旧空茫无人。
她很不喜欢这种抓不住想要的东西的感觉。
气馁地看向书页中已被压平的桃花,林蕴霏凑近闻了闻,清甜的花香中似乎混杂着另一股有些幽沉的香,但她无法嗅出具体是什么香。
接下来的课上再没有其余能令她生出兴致的事了。
林蕴霏将脸压扁贴在桌上,心中祈祷元太傅千万莫要延堂,苦巴巴地等他宣布散课。
冥冥之中或许苍天真的听见了她的心声,元太傅今日不仅未有延堂,还提前了一会儿让他们散学。
闻言,林蕴霏从垫子上跃起来,一拍裙摆,头一个冲出上书房。
将书箱递给楹玉,她赶忙绕到那个窗牖下。
虽然清楚那人不可能在外面守如此久,林蕴霏还是忍不住来确认一眼。
身后跟来的楹玉问:“殿下在找什么?”
林蕴霏摇了摇头,自以为叫人看不出破绽,道:“我想挑一枝最好看的桃花,插在母后榻边的那个粉彩桃花纹直颈瓶中,伴她入眠。”
楹玉将书箱放在被花瓣铺了一层的地上,替林蕴霏挽起袖子,又伸手替她抬着枝条:“皇后娘娘见了殿下为她摘的桃花,心中肯定欢喜。”
那日之后,林蕴霏连着几日上课时都会往窗外扫两眼,但是那神秘的赠花人再没有现身过。
十二岁正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年纪。
又过了几日,林蕴霏便将这件怅然若失的事遗忘至九霄云外。
……
如今想起她那段还算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经历前世今生的林蕴霏真切明白了“恍如隔世”这四个字的意思。
“你这个字已然比之前写得好多了,只需将转折处立住些就好。”近在身边的声音唤回了林蕴霏飘远的思绪。
她猛地清醒过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许是上午的事让池钊深感名誉受到威胁,他有意在艾雯与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亲和的一面。
艾雯亦极为配合他,不再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抗拒之意,乖巧应道:“多谢博士,我知晓自己的问题了。”
而在池钊离开她的左右,对上林蕴霏审视的目光时,艾雯又心虚地偏开脸。
散学后,池钊反常地没有让艾雯单独留下来,很有避嫌之疑。
林蕴霏便留意着艾雯,女孩将桌上拢共没几样的东西收拾了半天,眼尾总往她身上扫。
林蕴霏转向姚千忆,有意升高了声音道:“今日我得进一趟宫,便不与你同行了。”
“好,”姚千忆拎起书箱,眸光微闪,“正好今日我家中也有些事,我且先行一步了。”
最后将书放进书箱,林蕴霏在姚千忆的后脚走出了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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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意与楹玉走至转角,她停下合掌惊呼:“楹玉,你帮我找找,书箱里有我的彤管吗?”
楹玉连忙为她仔细翻看起书箱,抬头回道:“殿下,里头好像没有呢。”
“我适才上课时笔还是在的,想来应是落在桌边或是桌底下了,”林蕴霏按住欲动的她,“你便在这里等着……你先去马车上等着吧,我回去找一下,稍后就来。”
“是,殿下。”楹玉不疑有他。
见楹玉的身形远去,林蕴霏小跑着回去,绕到斋屋的后面。
仰首看着即便踮脚还与她差了一截的窗牖,她就近搜寻了半天,才寻到几块石头。
踩在垒起来的石头上,她终于成功看见屋内的情形。
池钊与艾雯果然都还在,两人正一站一坐,站着的是艾雯,坐着的则是池钊。
她选的这个位置还算不错,能很清晰地看见他们的正脸。
这个时辰,就连太学中的生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因此格外安静。
池钊摆着兴师问罪的架子迟迟未有出声,艾雯于是绞着手指十分局促。
直至艾雯嗫嚅唤了句:“池博士……”
与课上温和可亲的样子截然不同,池钊眼神阴鸷,一声冷哼打断了她的话。
艾雯娇小的身子当即簌簌如秋日落叶,道:“池博士,对不住。”
“艾小姐,假使这个月底你想要去下舍,只管跟我知会一句就行,何必在课上闹那么一出?”池钊才拔高了声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谨慎地将声音沉下去。
“池博士,我不想被赶出上舍,”艾雯泫然欲泣,“我发誓,我绝没有想要驳您颜面的念头。”
“我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我吧。”
池钊嫌恶地看着动辄哭哭啼啼的她,抬手搅了搅耳朵:“别哭了,听着叫人心烦。”
目睹这一切的林蕴霏不由得拧起眉头。
怪道艾雯愿意为池钊遮掩,原来她是怕池钊以公谋私将她逐出上舍,这才由他欺负不敢声张。
听了他不耐烦的话,艾雯忙压下哭声,复哀求:“您千万不要将我赶出上舍。”
“艾雯,你也知晓,以你的资质,想要留在上舍不是那么容易的,”池钊突然转换了语气,曼声道,“若不是你还算乖巧听话,我何必将时间花在你身上。”
“虽说我向你索要了些东西,但我也实打实地教了你许多,这其实很公平,对不对?”
他向艾雯索要了什么东西?林蕴霏心中生出疑问。
然而另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先找上了林蕴霏,她踮着脚的这么点儿时间里,且不论脚酸脖子酸,单是树林中数不尽的白鸟①,就足以让林蕴霏头疼。
这些白鸟绕着她的面颊耳根飞舞,发出惹人烦躁的嗡嗡声,更透过她的薄袜噬咬她的脚踝,令她瘙痒得难以忍耐。
一时间受这等人世间酷刑之一折磨,林蕴霏额角与脖颈皆沁出大汗。
痒意仿佛从脚踝蔓延至别处,她终究抗不过,双脚相互磨蹭想减缓不适。
但她忘了足下不是平地,这一乱动,破了石头间的稳固。
失足一滑,林蕴霏顾不得听礼里屋二人在说什么,心道糟糕。
刹那间一双手稳当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崴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