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无人言语。众人各司其职,该入梦的入梦,该计时的计时,偶尔有不该睡的人困得摇晃不定,立有旁人出手惊醒。本是同为寻宝夺宝而来的人,在今夜倒难得有了些相携互助之意。
游雪时亦认真凝望着缩在墙角入眠的少女,秀眉紧蹙,长睫轻颤,呼吸急促,似乎在梦中遇见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距离约好的两刻钟只差须臾,他在思索是否要提前唤醒她。但未等他做出决定,少女的头忽然向右一倾,眼看着就要撞向一旁的墙壁,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垫在墙上,任那脑袋撞入他的掌心。
蔺如初茫然转醒,额间传来厚实温暖的触感,她坐直身子侧首望去,游雪时已收回他的手,面色无波,只有手背微红的痕迹昭示着一切。
她干咳一声,略带歉意,“抱歉,我不知道……”
“无妨。梦中可有所得?”游雪时毫不在意,只轻轻掸了掸手背上的墙灰。
“有,但不够。”
远远不够。
一如宋不言先前所言,女医柳红央出身渡厄谷,可在有关她的生平记载里,却被抹去了她曾拜入无相门一事。
而据她梦中回忆,柳红央之所以会拜在无相门下,是受师命潜入其中寻找某样东西。
会是什么东西呢?要让一个小女孩伪装自我去寻找?
最后她找到了这样东西了吗?在无相门覆灭之灾来临之际,她又是如何逃回渡厄谷的?
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在蔺如初心头萦绕,她不敢去深想,可这个疑问却渐渐在她脑海中放大,大到她无法忽略其存在——
当年无相门的覆灭之灾,跟小红央有直接关系吗?
蔺如初再次阖上双眼,静待睡意,可紊乱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她此时心如乱麻,难以宁静。
一道清冽如寒露的声音响起:“莫想太多,梦中自有答案。”
蔺如初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只是莫名有种心事被揭穿的感觉,她连忙敛神沉气,令激荡的心绪尽快平静下来。
夜风微寒,连同月色一起穿过窗棂送入屋内,风中还带着隐约的腐臭味——那是门外的停尸。
蔺如初拉上颈间的领巾捂住口鼻,在沉闷的空气中再度睡去。
还是那处熟悉的院落,还是那个熟悉的美人儿。
与上回佳人成双对的景象不同,这次只有美人孤影照寒池。
江梦坐在池塘边,望着游鱼小虾黯然失神。
小红央大咧咧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江梦的胳膊,娇声道:“江梦姐姐,你别不开心,我陪你玩可好?”
江梦满是忧色的眼里难得的漾起一抹笑意,她弯着手指刮了一下小红央的鼻头,“你这小丫头惯会说话,明明是来央我陪你玩,到你嘴里到成了你陪我玩了。”
“能哄得江梦姐姐笑就好了。”小红央顺势将头枕在江梦的胳膊上,继续开解她,“我知道你在为那个大尾巴狼担心,可明明就是他不对,一声不吭就没了踪影,这都几日了,不管再怎么事出紧急,也能遣人报个信吧?你为了他这种人伤心,不值得!”
“他定是有苦衷……”江梦忧心忡忡地笃定道,“前几日他与楚少侠吵了一架,两人闹了些不愉快,第二日楚少侠就负气走了,这事我是知道的,他应是去寻他了,我只是担心他是否遇到什么危险了……”
“哼,他不是说他的剑法很好么!能遇到什么危险?要是一点困难都解决不了,他还行走什么江湖,还不如我呢……”小红央自是不信,认定那人就是个油嘴滑舌只会哄骗漂亮姐姐的坏蛋。
见江梦又默不作声,只对着院子里的水池出神,小红央葡萄似的眼珠子一转,话头一拐,声音变得黏腻又委屈,“要是哪天我遇着了什么难事,也有人这么关心我就好了,可怜我没爹没娘的……”
江梦果然被她拉回神识,忙打断了她,“你这说的什么傻话,你要是遇着事了,我和齐先生以及你的师兄师姐们肯定都会帮你的!”
“若是……若是我得了不治之症呢?”小红央直起腰板,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姑娘,不愿错漏她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生病了就乖乖治病,咱无相门有齐先生和一众医徒在呢。你忘啦?上回你着了凉,自己还未察觉呢,你的方师兄不就先发现了?抓着你去喝了姜茶,又给你开了驱寒的药,你的病症才发作起来就被压了下去,睡了一觉便大好了。”江梦轻轻拍着小姑娘的手,安抚着她没来由地胡思乱想。
“我说的是,不治之症!治不好的那种,用最好的药也只能吊着一口气,体虚气弱,常年下不了床,再过几个月就会一命呜呼魂归西天的那种病!”小红央倔强地强调道。
江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奇怪,现在小姑娘家家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胡思乱想都如此具体么?
“那……那也要尽全力医治呀,若齐先生说治不好,我也仍会替你去寻其他的大夫,去找更多更好的药。”江梦认真严肃地看着蔺如初,并不因她年纪还小就随意哄骗,而是郑重地对其许下承诺。
“我就希望我的小红央呢,可以忘记从前流离失所时受的苦难,在无相门中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而且呀,你在岐黄之术上如此有天赋,姐姐也希望你跟着齐先生好好学习,以后还可以帮助更多的人健康快乐地活着。”
面对她的殷殷期盼,小红央却觉得心脏狠狠瑟缩了一下,不敢回以同样的赤忱。
她并非有天赋,而是齐先生所教的东西很多她都在另一个地方学过了。
她垂下眼眸,仍不死心地试探道:“我以前流浪的时候曾听说过,无相门什么疑难杂症都能医治,是因为门中有个宝贝,可以医治百病还能起死回生……江梦姐姐会为了救我,请门主拿出此宝吗?”
江梦嘴角的笑容愈发深了,“说你傻你还真是不聪明啊傻丫头,那都是江湖传言,岂能当真?咱无相门中最大的宝贝就是每一位先生,每一位弟子,无相门之所以可以如此壮大,不过是因为每一次遇到棘手问题,我们都从不推诿,而是齐心协力去解决。”
“可是,我听说多年前有个皇亲国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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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此处,忽然暴毙而亡,人都躺棺材里了,还是门主拿出了宝物,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拉了回来。”
江梦此时心境已松了许多,她揉了揉小红央粉团子似的脸,“最大的传言就是从这位贵人传出来的!他那时其实没死,只是上了年纪,痰迷心窍,昏了过去,脉搏极度微弱,寻常大夫都号不出来。当时我爹年纪也还小,不知当中缘由,只觉得贵人既已无生息,怎的还面色红润呢?他觉得古怪,便跑回门中请教齐先生,齐先生细细听完他的描述,当下就断定,这人没死!”
“后来,齐先生拿着医箱一路飞奔,可算赶在人家盖棺前到了贵人府邸,为他施针通气,要不然呐,即便那贵人一时半刻没死,这棺木一封,他也活不成了。于是呀,那贵人醒来后便四处跟人说,他原本都在阎王爷那儿报到了,眼见着生死簿上自己的名字都被勾掉一半了,忽然!一道神光降临,将他从地府里拉了上来。”
江梦说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小红央听得入了神。
“不过,要按他们的说法,无相门中有‘起死回生的宝物’倒也没错,这宝物不就是我们齐先生嘛。可齐先生本事再大,也不能让死人复生,他能救死扶伤不过是因为他学识渊博又见微知著,而且还仁慈良善。”
江梦越说越觉得乐不可支,她小时候听她爹说这些故事还不觉得有多了不起,长大了后听了那些五花八门的传言之后,才知道一件平平无奇的事竟能被外人说得如同话本一般。
小红央却笑不出来,心中原本坚信不疑的某些东西忽然瓦解,她讷讷出声,“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宝物……”
“是呀,哪有这么玄乎的东西,即便是有,又怎么可能落在我们手里?”
“那为什么不去澄清呢?这些流言到处乱传,平白惹得许多人对我们虎视眈眈,不怀好意!”小红央急切问道。
江梦无奈摇头,“这如何澄清得了?流言传到这种地步,即便你说是假的,人家也当你有三分真,越描越黑罢了,还不如索性不管,再过些年,这些闲谈也就淡了。这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儿了。”
小红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她没有心思再同江梦闲聊,随口说了句自己还有功课尚未完成,就仓皇而逃。
她飞奔回自己的屋内,拴上门闩,扑到桌案前,研墨提笔,草草写了一封书信,她的字迹虽然稚嫩却也清晰,寥寥几句就将自己所知述说完毕。
写完之后她以指吹哨,不一会儿,一只雀儿受召落在窗边,她将信纸卷成细条,塞入雀脚上的小竹筒里,又急急忙忙将其放飞。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她师傅这件事,不是齐先生,而是……她远在渡厄谷的那位师傅。
一阵清风吹散梦境,蔺如初被轻拍唤醒,她捏了捏鼻根,艰难地睁开涩痛的双眼。
这一次醒来,她与梦中小红央的情绪似乎联结得更加紧密了。
她仿佛能够切身体会到,百年前那个小姑娘日日夜夜所经历的惊慌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