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如初了然,回道:“有极少部分的根须已经从树身上脱离出来,应该是同样受到日光暴晒的影响了,只是不知道要晒多久,它们才会全部出来并且死亡?”她看了游雪时一眼,不知他会不会有答案。
“静观其变吧。”游雪时掸了掸衣袍,好整以暇地走到一旁,挑了条高高凸出地面的大树根坐下了。
蔺如初身子不爽,也无心去掺和人与花相斗,在他旁边跟着坐了下来。
宋不言爱看热闹但不想变成热闹,于是也凑过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瘫着了,没一会儿,沈珑珂瞧见排排坐的三人,拧眉啧了一声,而后走过来,坐下了。
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诠释了什么叫袖手旁观。
蔺如初心想,这大概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他们每个人不出手的理由可能并不相同,但落在别人眼里他们应该没什么两样。
霍长缨在外围急得团团转,一扭头却见四尊大佛舒舒服服地坐在远处,不由伸出一指,对着他们“你你你”了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竟是丢了手里的几根木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加入他们。
最终还是道德战胜了理性,他又开始捡石头砸花。
除了他们四人之外的众人轮番上阵,一直忙活到傍晚,日暮西斜,照进谷底的日光愈来愈稀薄,凉意渐渐漫开,人群也才渐渐散开,各自找了地方歇息。
如是魇花的花瓣和枝条乱糟糟的散落一地,仅剩一两枝又小又弱的花枝已经拖不动尸身了,大部分根须从树洞里抽离出来,这会儿正软绵绵地在地上蠕动着。
王雷气喘吁吁地扔下两只重锤,屁股随之往下一坐,丧着脸道:“令狐大哥,怎么办啊,咱不是已经尽量把花毁了吗,怎么这些根须还没死透啊……”
令狐菟嘴唇紧抿,汗水划过下颚,一言不发。
何止没死透,简直有卷土重来,重新抽枝开花的趋势。
倘若今夜它借着夜里的阴凉与昏暗就可以恢复,倘若还要明日一天的暴晒,他们要怎么熬过去今夜?昨晚的梦境已经几近尾声,但凡再睡一两刻钟,如今站着的人至少要躺下去一半。
他侧眼看向远处坐在树根上的四人,提剑走了过去。
四人稳如泰山,丝毫没有挪地的意思。
蔺如初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人,笑道,“国师大人,还不使出你的独家秘术么?人家找你算账来了。”
游雪时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容起身,幽幽说道:“原想着若是你们有法子解决,我就可以省点力气了。”
他径直走向江梦的尸身,脚下无情地踏着花的根须,激得它们不断挣扎蜷缩,一直走到残存的花枝旁他才站定,如是魇花好似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气息,无力地抽了抽,然而已呈奄奄一息状,舞不出什么大动静了。
他抬手起了个势,口中念念有词,如是魇花原先的粉色荧光中渐渐泛出一抹银白色的光,在那光开始聚拢起来之时,蔺如初已经反应过来,那是异雷之力!他竟然有直接抽取异雷之力的本事!
难怪他说他有办法可以直接破局!如是魇花抽取巨树的生命力以及落在树身的异雷之力化为养分,而他则直接将这些养分吸出重新化为异雷之力!
他绝非凡人。
此时来不及多想,她要是想借此处异雷之力解身上禁制就不能再有迟疑,她大步流星扑了过去,嘴里还喊道:“国师大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抹银白电光本已成形,几乎就要没入游雪时的掌心了,却不料斜下里突然冲出一人,将银白电光撞得一分为二,而后一半沿着原先的轨迹没入掌心,一半则失去方向钻入了蔺如初的眉心。
所有光彩消失,那抹细小的银白色的亮光没了,镀在如是魇花上的桃粉色荧光也没了,山谷里只有一大团化不开的墨色。寂静与黑暗会诱发恐惧,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有憋得实在受不住了才轻轻吁出一口浊气。
过了片刻,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呼”了一声吹亮了火折子,其他人也跟着照做,不一会儿,星星点点的火光就飘飘摇摇地照亮了方寸之地,以江梦尸身为中心,遍地残枝枯藤,再不见先前的半点妍丽娇美,而江梦的尸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仿佛顷刻间被抽干了血肉,变得腐朽干瘪。
令狐菟艺高人胆大,率先用长剑挑了挑如是魇花的残体,发现确实毫无反应之后,才松了口气。
而这厢的蔺如初却不好受了。异雷属于天道产物,其中蕴含的力量自然也是天道之力,甫一入身,立刻便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起来,却又处处碰壁处处受制——是那九重灵脉禁制。
蔺如初身体承受不住,异雷之力一入体内便站不住跌向一旁,游雪时虽然对她的莽撞举动感到不悦,但还是下意识伸出援手,扶了她一把,谁知她似乎极为痛苦,慌乱间揪住他的衣领不放了。
“你可还能忍受?”游雪时身子前倾,好让她抓得稳当些。
异雷之力在体内乱窜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每一条经脉上包裹着的九重禁制就是让阻碍它、让它不得畅快玩耍的东西,于是开始对准禁制的表层慢慢侵蚀起来。蔺如初感受到这一点后,才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个“能”字。
众人虽一直看着,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一片黑暗之后花死尸枯,再抬眼时,蔺如初已经倒在了国师的怀里,还抓着人家的衣裳不放。
宋不言断定没有危险,小步快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会是被那花寄生了吧?!”沈珑珂跟着走了过来。
想靠近围观的其他人顿时止步不前,他们心中无不在想:还是保持一点安全距离比较好。
游雪时摇头,道:“受了点伤,但无大碍,捱过一阵痛便好了。”见她眉目紧皱,双唇煞白,似乎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索性往怀中人儿的后颈一捏,她顿觉困意涌来,身子一软昏睡过去。
令狐菟看在眼里,却不关心,只冷冰冰问道:“结界破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山,可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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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雪时颔首:“诸位自便。”
霎时众人顿作鸟兽散,有人仍不死心还想着在无相门的遗址里翻一翻,看看能否捡漏什么宝贝,有人则惶恐难安,只想连夜下山逃离这里,只有寥寥几人留了下来。
霍长缨看着赵侃离去的身影,知道他这位老大哥还想去找灵丹妙药,有心想跟去,帮忙也好,劝慰也好,总归是要跟着的,然而又割舍不下这边才认识的哥哥姐姐们,踌躇许久,他问道:“那,那个,国师大人,蔺姐姐这边真的无碍?”
国师大人惜字如金,点头应道:“嗯,死不了。”
霍长缨又看了看双眼澄澈的宋不言,后者会意,爽快道:“你且放心去吧,我会在这儿看着的,谁也伤不了蔺姑娘。”
霍长缨嗫嚅片刻,想说就你这样的,能不被伤着就不错了,还要护着别人?
远处赵侃的身影渐行渐小,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抱拳朝几人行了礼就跑走了。
宋不言在后面喊道:“对了!长缨小兄弟!你回头在沙坪镇的客栈里留个信给我,我要去拜访你和你赵叔,我还要为他女儿诊病呢!”
“好!!”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少年矫健的身影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宋不言欣慰地笑了,道:“年轻就是好啊,熬了几个大夜没睡好还能这么有劲……对了,你们俩今夜作何打算?”
游雪时将怀中的人儿轻放在一边,挨着一个坟包半躺着,而后看向沈珑珂,道:“自是回望京复皇命。那么你呢?公主殿下。”
“啥啥啥?”宋不言震惊得脑袋来回转,一会儿转向左边看看这位,一会儿转向右边看看那位,“谁?你?公主?”
沈珑珂甩了个“没见识”的眼神过去,道:“国师大人不应该说护送我回京么?”
“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何况,公主此行一个护卫军都没带,想来不是陛下所准允的行程,竟那么着急便要回去了吗?”游雪时笑意盈盈,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要催促沈珑珂赶紧回去,还是要放任她在民间逍遥自在。
“你知道就好,我不需要你护送,你也不用操心我的行程,回去复命的时候说话小心点,若在我父皇面前胡说八道……”
有些话点到即止反而更有遐想空间,宋不言在旁看得津津有味,正待下文呢,就见游雪时拱手作揖,举止有礼神情却不卑不亢,面对带着威胁意味的要求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单单撂下句:“此间事已了,臣下之责已尽。公主殿下,就此别过。”说罢,两袖一甩,长腿一跨,便往山谷外去了。
“啊?这就走了?”宋不言望着背影喊道,“那有缘再会啊国师大人。”
沈珑珂看看他,又看一眼地上睡着的蔺如初,“既然无事了,我也走了。”
“啊?这叫无事了?她还躺着呢,你们都走那我怎么办啊?”宋不言又指了指坟包上的人儿,“她又怎么办啊?扔这儿不管啦?”
黄衣少女耸了耸肩,头也不回,步伐轻快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