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森主教个子不高，是个看起来就很和蔼的中年男人。他一下马车，就满脸微笑朝着索隆院长走来，二人热情拥抱。
卡瑞拉女士上前微笑行礼，苏菲也按照之前的排练，礼貌微笑。
“这位是？”哈德森主教稍停顿，仔细打量苏菲，“之前没见过……”
“是学院的新助理，苏菲。”卡瑞拉女士轻拍苏菲的后背，顺势推着她向前迈了一步。
苏菲还是点头微笑。这么多大领导在，她就沉默是金、踏实做事。
哈德森主教点头，在索隆院长的引领下，二人共同朝着学院的主办公楼白塔走去。两人边走边聊，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氛围颇为轻松愉快。
其他接待人员紧随其后，卡瑞拉则叮嘱苏菲从小路快步走，在领导到达前先去白塔等待。
“等、等什么？”流程上没安排这个环节啊，临时的安排让苏菲有点莫名其妙。
“……”卡瑞拉的脸有些僵硬，她暗自劝自己多点耐心，不要和苏菲计较，“要再检查一下会议室的布置，尤其，检查一下茶点，哈德森主教蜂蜜过敏……还有，会务人员那边，你也要多关注，比如打手势添水之类的，防止照顾不周。”
这些昨晚已经检查过了，那就再检查一遍。苏菲点点头，快步穿小道跑向白塔。
“那位是传说中的……？”哈德森主教的声音很小，他意有所指，就是已经不在队伍中的苏菲。
“是的，您看怎么样？”索隆院长微笑，“已经来了四个多月、快五个月。”
“哦？这个时间……”哈德森主教不禁想起光明圣殿发出关于丢失的圣法柜抽屉的追踪令，“时间上，光明圣殿的追踪令……”聪明人说话自然不必说全。
索隆院长拍拍他的胳膊，点头，二人目光对视——信息得到确认。
“哈德森，这是我第一个邀请你的原因。”索隆院长还是一派威严不失平和的样子，步子不缓不急。
哈德森略一思忖，“光明圣殿那边？”
“怕他们因心急而打草惊蛇……我这边没说最终的确认结果，他们只知道个有个可能的线索。所以，我还是先找你比较合适些。”
哈德森主教点点头，“我这边全力提供帮助，索隆先生。”
哈德森的父亲和母亲与索隆院长是旧相识，哈德森从小就对像舅舅一样关心自己的魔法学者充满崇拜。而且，在哈德森成长为分区主教的道路上，索隆院长没少帮他出力。对于能帮到索隆院长的事，他自然愿意尽全力——何况，这还和光明圣殿以及黑白战争的预言相关。
————
总之，这个上午，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对哈德森主教的欢迎会和教区魔法学生实习实践的主题讨论会气氛都很好，而且，苏菲的主持词没有磕巴或者其他瑕疵。连卡瑞拉女士那张万年不变的严肃面孔，在看向苏菲时似乎都柔软不少。
最后的环节，是参会人员任意的主题交流，每个人都有机会可以向哈德森主教请教提问。
现场气氛热烈，众人纷纷举手。哈德森主教微笑看向台下众人，又看向索隆院长、显然，他不知道选谁。
索隆院长主动解围，“每个人问一个问题，可以吗？如果大家可以接受晚点散会的话。”
台下自然无人反对，索隆院长点头，随手一指，“那就从哈维教授开始，您可以提问了。其他人依次提问即可。”
主题交流进行得很快速，每一位参会的学院教师都主动提问，哈德森主教回答得深入浅出、幽默风趣，又将会议气氛推得更热烈。
苏菲有点心虚，说实话，这一部分，她没想到自己也要发言。提问的队伍已经从第一排拐到第二排，而前面卡瑞拉女士已经发言，看样子自己似乎躲不过去了。这种情况，如果提不出问题，实在会太丢脸了。
距离到自己还有四个人……快啊，快想一个像样点的问题。
苏菲左手握右手，看着台上身着白袍的哈德森主教，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自己，充满信赖和鼓励。
深呼吸，好吧，那就问一个中庸的问题。
终于轮到苏菲，“您好，哈德森先生。今天很荣幸聆听您的教诲，我也……真诚地崇拜着光明……”
崇拜光明和光明神，在苏菲心里是两回事，反正不算撒谎，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我想知道，您心中，是如何理解……光明和自由，以及与克尔曼大陆人们的关系的……”苏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表情尽可能真诚谦卑。
说实话，这个议题不是什么尖锐话题，也被很多学者著书立说专门探讨过，而苏菲是从宗教史课上了解到的……之所以脑海中跳出这个问题，是她在这几天总是忍不住想光明圣殿和自己未来的自由生活。
哈德森先生两手叠放在身前，满面慈爱地看着苏菲。他略略思考组织语言，开口回答：“光明的存在，是为了给克尔曼大陆生活的人们，真正的自由。我的观点并不出奇，我也的确在我管辖的教区这样做……您知道的，光明圣殿花很多精力援助贫苦人民的生活，而且，一直密切地关注黑暗。为了保卫这片土地的自由和光明，我们愿意……付出一切。光明应该照耀这片大地……”
哈德森话说得漂亮，是那种宗教人员特有的语气和腔调，甚至……苏菲觉得他的后背似乎有着浅浅的光芒，整个人被神圣地镶了个边。
苏菲握紧手心，脸上保持的微笑的表情还不住点头，装作颇为受益的样子。心里却有点莫名的紧张……哈德森主教的确看着自己，也耐心回答问题。可她总觉得对方似乎意有所指？
忍不住心跳加速……苏菲努力忽视掉这转瞬即逝的怪异感。
而且，哈德森主教的回答，很标准……和光明圣殿教义解析中的内容差不多，但其他听众却一副大为受教的表情。苏菲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漏听了什么内容？今天的参会人员不都是学院的教授们、导师们么……也许是自己层次低，没领悟到。
……
会议结束，午餐时间。
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哈德森主教还在和几名教授做最后的交流。
索隆院长走过来，对正在收拾的卡瑞拉和苏菲说：“辛苦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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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有点惊讶，下意识地她看向卡瑞拉。
卡瑞拉则点点头，和苏菲小声解释：“没事，不用紧张。哈德森主教很随和，院长也是自己人。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这种解释，把苏菲想得什么不打扰领导谈话休息的借口都堵回去了，她只好乖乖跟去餐厅的小包间吃饭。
做接待人员……心好累。她还想中午能让自己休息会，不用总跟在领导后面绷着心里的弦。
小心谨慎吧。
随机应变。
————
午餐的话题，大多是哈德森主教和索隆院长在聊，聊过去，聊日常的工作和生活。
“……说实话，我还是挺遗憾自己当时没念咱们学院的……”哈德森主教似乎陷入回忆，“很遗憾，要不然我当年应该能赶上索隆先生亲自执教。”
卡瑞拉笑着回答，“您就读的光明神学院门槛可是比克尔曼皇家学院的选拔还要严格，毕竟是未来侍奉光明神的人员。我们现在都要受您的指导和帮助。”
苏菲默默听，几乎不主动插话。
她拿着手里的刀叉慢慢切食物。
“苏菲小姐毕业于……哪里？”哈德森主教突然提问。
苏菲猛地挺身，一幅认真聆听指教的样子——显然被吓一跳。
苏菲没想到自己被Cue。但她一直沉默，哈德森主教不过是活跃气氛、不想显得冷落了她。
“别紧张……”索隆院长主动接话，给苏菲一个安抚的眼神，“苏菲小姐是奥利教授介绍进来的，她人很上进、做事也认真。”
“奥利，龙岛来的那位？”显然，哈德森被勾起了兴致，脸上的笑意扩大了。
苏菲点点头，尬笑，放下手里的刀叉。
索隆院长还是温和地继续称赞苏菲，“而且，苏菲主动提出申请，想学习学院的通识课……你知道的，我们工作很多，很少有行政人员愿意分精力做这种进修。”
卡瑞拉女士也罕见地开始称赞苏菲：“苏菲做事反复检查，非常细心……哈德森主教，您还得多指点我们。”
哈德森主教连连点头，颇为赞赏。
苏菲则忍不住有点羞愧，其他的工作人员……那是因为他们都取得了很好的学位啊，自己现在是个乡下姑娘人设，借了奥利的后门找工作当然要努力。
现在，苏菲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面对这样知名的学者，当然会很紧张，也期待跟着您多学习。”
“有机会，也欢迎苏菲小姐来我们教区参观。尤其是之后学生交流活动，苏菲小姐也可以多和我们沟通，学院有什么需求，您都尽管提。”哈德森先生主动举杯。
索隆先生和卡推拉女士的目光也聚焦到苏菲身上。
苏菲也跟着赶紧拿起杯子，连连点头。
餐桌上的四人隔空碰杯，各自饮酒，氛围一派和气。
一大口纯酿下肚，苏菲感觉晕晕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又答应了一个危险的工作？
下次得机灵点啊，不能慌神就瞎跟着应和点头。
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