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被困结界
    玥兮满面错愕,但并未觉得泠羽的猜测完全不合道理。她母亲死后,父亲明明昭告天下闭关十年,可当玥兮一朝魂穿到黛窈身上,发现父亲竟明目张胆地做起杀人放火的事,便觉疑点重重。

    “要不我先睡一觉,看看能不能再魂穿到黛窈身上。”玥兮提议,准备躺下身。

    “刚刚在阁子里你已经睡过,怎么没见的你魂穿?”泠羽淡淡道,“这种事本就需看机遇,红裳以前从没有发挥过任何作用,可如今它却在我性命攸关时突然救了我一命。”

    玥兮动作一停,又慢慢坐了起来。“好像还有点道理。反正我现在睡意全无,要不站起来走走,看看能不能到沅爷爷上午提出在陇曦城集合的地方。”

    正当玥兮起身,迈出去两步,前方突然有一个隐形的“网”将她狠狠地反弹回去!

    玥兮“啊”的惊叫,捂住脑袋,紧闭双眼,准备被痛摔一顿。

    玥兮感觉自己没有摔到硬邦邦的石头地上,却有一种被人抱住的感觉,她慢慢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表情错愕的脸。

    泠羽反应比她还快,不过一秒钟就将她松开。

    玥兮咳了一声,“这……为什么会有结界?”

    玥兮再度站起,跟无头苍蝇一样傻傻向前冲。她又被无情地弹了回来,不过这次并没有摔倒,好在她自己及时稳住了脚跟。

    泠羽冷不防说:“我们可能落入了圈套。”

    玥兮回望,“什么圈套,黛屿主的吗?他想抓你,可真是不遗余力。”脑海灵光一闪,她又说道:“泠羽,要不你试试用斩金破开结界。”

    泠羽与玥兮对望一眼,而后他拿出斩金,对这隐形的“网”施以法术。宝剑尖端部分发出耀眼白光,白光四处蔓开,在这无形的结界上如聚集的闪电,又如潺潺溪流,渐远渐浅,美得不可方物。

    可再美也终究是破不了这结界。见斩金也无济于事,泠羽收回剑柄,说道:“连天国神剑也破不了这结界,看来这绝非黛夷一人仙所布。”

    “那布这结界的还能有谁?我长年居住檀仙寨未曾与谁结仇,黛屿主也没这个能耐……”玥兮问泠羽,“你又招惹谁了?”

    泠羽不动声色地看向玥兮,令她有些看不出他的情绪。

    玥兮还没等到泠羽的回复,林中突然荡开一巨大咆哮声,振动了树叶,沙沙作响。

    一庞大身影在不远处出现,二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头熊怪,它眼中冒着愤怒的红光,可怖至极。

    那头熊怪撞见他们,仿佛发现了一鲜美的猎物,獠牙上唾沫横飞,发了疯一般跑过来。

    被赤狼咬伤的阴影还未消散,又见磨牙吮血的熊怪,玥兮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身后冷不防闪现一道金光,泠羽举着威力四射的斩金直直往熊怪身上劈去,熊怪在它凄厉惨叫中被一分为二,直接气绝。

    熊怪虽是死透了,但其血却溅了泠羽一身,散发着腥臭。

    “……斩金果然厉害,今日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玥兮僵硬地说。

    泠羽再度将斩金收回剑鞘,望了望四周,“现在去陇曦城可能会惹人猜疑,我们先去找结界出口。”

    玥兮步履匆匆地小跑到他面前,“你怎么确定这结界有出口?”

    “我可没确定结界一定有出口。”泠羽轻笑一声,“但出去尝试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刚才那熊怪,就是下圈套的人给我们的下马威。”

    说着,泠羽在地上随便捡起一枯木,一只手慢悠悠地放在了背后,掌纹惊现如闪电般的耀眼光芒,集狂风为漩涡,其中夹杂着零零散散的绿叶,骤然在其面前集合,枯木上又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方圆十米被照亮得如同白昼,醒目至极。

    顺畅地走完一整个流程,泠羽便举着枯木火把,往林子里头走去,玥兮急忙跟上。

    走了一会儿,玥兮突然问了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下圈套的人是谁?”

    泠羽默然半晌,仍背对着她,语气非常平静:“我不知道。”

    玥兮无话可说。

    深藏不露还真是泠羽的一大特点,更重要的是他走了如此久的路好像竟然还不累,跟个木偶似的始终保持一个走路的姿势。背部挺直,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成一拳,不知力道是松是紧,连步行还一直保持着匀速。

    似乎走了一个时辰,又不见野兽出没,玥兮逐渐放下警戒心,然而已乏累至极,她一下子瘫软在了一颗树旁,长吁一口气,“我不走了。”

    泠羽走了两三步,终于也停了下来,转过了身。这天上银白的月辉穿过繁密的叶片洒在二人身上。

    “那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泠羽扬手用法术收集起地上的木枝丫,将手上的火把一扔,火势瞬间大了不少。

    “一路走来虽没有任何意外,但我们还是要保持野兽随时出没的警惕。”泠羽说。

    “嗯,我知道。”玥兮闭着眼回道,虽嘴上答应,但并没有放心上。

    泠羽微微侧了个头,“那你先休息,我去更衣。”他一话毕,便立马消失在火光中。

    玥兮正闭眼养神,可那被赤狼抓了三道爪痕的左手臂却愈发疼痛。她从兜里拿出灵石,此刻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只能量力而行,念某一咒语时,灵石光辉四射,甚至比此刻的火焰更加耀眼,表面浮现出大大小小的透液。

    玥兮立马用手指头抹了灵石一把,往手臂上压,有一种清流散遍全身,左手臂的苦痛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泠羽的脸就是灵石溢出的透液所治,现在又被她用来阵痛,透液用了不少,灵石的块头轮廓也小了许多。

    左手臂的伤口并没有多大愈合,灵石迟早用完,就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应付这三道伤痕。

    一旁传来脚步声,是泠羽更完了衣,在离她五尺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虽然换去血布全身的黑衣,但新换上的还是黑魆魆的。泠羽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继而往树干前一靠,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动静。

    玥兮见他睡下了,也一阵困意袭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对着火苗躺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的晨曦照从密匝匝的枫叶穿了进来,射到玥兮脸上。

    玥兮蹙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周围还有些许昏暗,想着此刻盖为卯时,她便微微侧了个身,继续倒头入睡。

    “起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在头顶乍响。

    玥兮微微睁眼,却看不清泠羽在阴影里的脸色。她此时还处于睡眼惺忪的状态,想着自个儿还没逃出去,便逼迫自己清醒。

    玥兮用左手准备撑起身体,却忘记左臂大伤未愈,一阵刺痛感再度袭来,她闷哼不断,只好用另一只手撑。谁料,她的右手掌所盖之处正好是有尖角状的碎石,用力一压,比之前疼千倍万被的刺痛感如狂风般袭来……

    玥兮彻底颓废了。连站起来都要困难重重,恐怕这世上只有她才遭受这般厄运。

    泠羽貌似也早就看不下去了,直接划动指尖用法力将她托起。玥兮整个人瞬间被飘到了半空中,浑身轻松不少。

    他漠然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欲走。

    之后的路便是泠羽走几步,玥兮就自动往前飘一段距离,压根不用再像昨天那般劳累。

    时间长了,玥兮才觉得原来在空中飘也会无聊,她便“得寸进尺”,干脆换成了一种躺姿,双手自然垂下,像一具没魂的尸体般又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玥兮瞬间感到一阵失重,一下子从半空中掉到了地上,疼得厉害,也立刻清醒了很多。

    她抬头一看,发现泠羽脸色似乎五味陈杂,他说道:“别睡了,提高些警惕。”

    玥兮只觉天旋地转,神魂颠倒,扶着额头艰难地站了起来。

    泠羽一脸无奈地看着玥兮迷迷糊糊的样子,便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吗?”

    玥兮望望四周,都是千篇一律的丛林景观,摇了摇头,“对,很熟悉。”

    看她神志不清的模样,泠羽笑着叹了一口气。

    玥兮越思索越发的让她毛骨悚然,即刻看向泠羽,“我们先前只是来到陇曦城外的小山丘,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至少是一片深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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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这是怎么回事?”

    泠羽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玥兮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这里是石幽林。”

    玥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嘴唇翕动,“你别骗我。”

    泠羽慢悠悠地看向别处,“骗你没意思,我以前在石幽山驻扎,下山好多次,林中景致我当然认得清。”

    见玥兮毫无反应,他便道:“倒不用想这么多,现在我们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先找到结界出口才是关键。”

    而后泠羽慢慢地在前面走,玥兮魂不守舍地在后面跟着,她不是被树干枝丫撞到,就是被绊倒,摔个狗啃泥……看来这次玥兮精神上真真被折磨的不轻。

    秋蝉在葱茏金叶上此起彼伏地叫唤,倒是能稍稍缓解她的压抑。

    “泠羽,我们不可能从小山丘瞬移到石幽山,你不想想这原因吗?”玥兮仍提心吊胆。

    “或许这也是下圈套的人给我们的第二个下马威。”泠羽平静地回答。

    “这下圈套的人真有本事,”玥兮嘲讽一声,“身体和精神上换来换去的折磨。”

    他们又走了很久,不知何时,红日渐渐湮没,周围变得如凌晨般昏暗,风愈发的急,树枝及其叶片都保持着一致的震荡频率。

    黑云压在天边,垒起一座宏伟城池,空气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飞沙走石,山雨欲来。

    前方泠羽也停下了脚步,转身一把拽住玥兮的手,抽身向前方跑去。

    玥兮被他带动地加快了脚步,趁暴雨袭来之前,立马找到一避雨的山洞。

    玥兮下意识地望了望天,惊奇地发现一只鸽子在天上飞。她从昨日遇险熊怪之后到现在一直未进食,腹中又是空无一物,饿得慌了,想找个东西来填填肚子,于是她抽开泠羽的手,叫道:“等我!”旋即一蹬地,往空中飞去。

    虽然玥兮并无修行天赋,到轻功她倒也还是强差人意。

    玥兮轻踏树枝,加快了速度,伸长了手欲抓住那只飞鸽。眼看着她与鸽子近在咫尺了,玥兮再用力一挥,瞬间擒住了它的小爪子。

    鸽子“咕咕咕”大叫,玥兮心中正欣喜,却不知周围已有无形的漩涡将她围住。枫林的浓密金叶如流水般从四面八方吸入漩涡,愈集愈多,继而若洪水般盘旋潆洄——玥兮不禁心生恐惧,进退两难,她一边抓着鸽子,一边朝泠羽大叫:“快帮我一把!”

    泠羽娴熟地拔出斩金,双臂挥舞着一系列复杂动作,斩金便在漩涡外如光速般闪动着,不一会儿这漩涡立马被破解,玥兮也瞬间失重,毫无防备地坠落下来。

    泠羽也以极快的速度,用力蹬地,飞入半空,张开手臂,轻轻环住玥兮的腰。

    玥兮转过头,诧异地看向他,在那一瞬间,两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

    时间若静止,万物皆无声。

    大片大片火红的枫叶若蝶舞蹁跹,悠悠而落。

    她和他的脸距离微乎其微,似乎只要一人稍稍一动,他们的嘴唇就会不自主地碰在一起。

    玥兮感受着他鼻尖的炽热温度,盯着他那双满是错愕的深邃黑瞳,心脏不由狂跳,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火当中,极欲挣扎却无法动弹。

    这种奇怪的感觉她从未有过。

    玥兮和他慢慢地降到地面上,还是保持方才的姿势。他们仿佛都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咕咕咕咕咕咕!”

    鸽子从玥兮和泠羽之间猛地伸出头来,极其愤怒地挣扎着,一下子打破了方才的宁静。

    他们二人也立马恢复正常,别过脸立马拉出距离。玥兮只知道她的脸很热,比她从前发烧最厉害时还热,而且头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坏了,竟然还在回想刚才的画面。

    这也是玥兮平生第一次觉得特别尴尬,而她一向不喜欢有如此别扭的气氛,如果别人不破便她来打破。

    于是她清咳一声,深呼吸一口气,抓起鸽子,背对着泠羽说道:“我去烤鸽子。”

    玥兮迅速跑入洞中,一面迎风,助她消热。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真是奇怪,他怎么想与她何干?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