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章林一看着章大年，眼神从嫌弃转向唾弃，最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大年还以为章林一要说什么，扬起脸，展开受教的模样，笑容也缓缓绽开，结果章林一扔了句：“禽兽。”转身大步回屋去了。
章大年一愣，跟蚂蝗似的，一下就缠住了章林一。
“哥，你别走啊，是真救命！”章大年拼命拉住人，不敢放大声音，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懊悔，说：“哥，哥，我是真喜欢小梅花，那就是个意外，真的！我一定要娶她的！”
章林一被他缠的动不了，索性也不动，看向章大年，目光同情，说：“我没钱。”
章大年听了都要笑出来了。
你章林一没有，谁还有？
“你有！”章大年神情凛然，像是在批判章林一撒谎。
章林一不想跟他扯了，手一甩，忽地又被拉了回来。“那个，我都看到了。”章大年扭捏地说。
不仅他看到了，他的母亲，闲话团成员，也看到了，也正是他母亲催他来找章林一的。
章大年开始不同意，虽然是好兄弟，但他也张不开口借钱。最终逼他到走这步的是小梅花，小梅花要把怀孕的事告诉父母，还说彩礼会更多，他真吓到了，才腆着脸来了。
章林一眉心不由地皱了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章大年松开章林一，讨好地看着他，说：“你别走啊。”然后看着他，做出从上衣兜里掏钱的动作，边掏边说：“那个，你白天付钱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
说完，又紧紧地抱住了章林一的胳膊，苦着一张脸，说：“兄弟，是真的救命啊，小梅花要是把这事告诉她爸妈，我就完了。”
章林一眉心皱的更紧了，透着嫌弃和不明所以，像是想不起来自己付钱时的情景。
但要说章大年是他兄弟，都到这份上了，他应该帮的，但这钱他交给真桃的，不是他说了算的，不能说借就借，章林一斗争片刻，还是严辞拒绝了，还是三个字：“我没钱。”
章大年从章林一眼里看到坚决，瞬间觉天都塌了，耷拉下眼睛，又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就哭了起来。
章林一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嘴里还嘟囔着：“哥，你这是看着我死啊！”
“孩子要是生了，指定是要送人的。”他越说越惨。
章林一看向他，目光陡然一凛，却也没说什么。
两个男人就这样站在夜风里，一个面无表情，冷漠如霜，一个泪如雨下，哭的肩膀直抖，还时不时看眼旁边的人。
可是章林一没有走了。
章大年边哭边琢磨章林一，心想章林一心软，只要他不走，就有一线希望！所以他继续哭，反正眼泪反正也不值钱，争取攻下来！
“哥，年底，年底我就还你，行吗，哥？”
章林一本就不是冷漠的人，在听到小梅花已经怀孕时就松动了，再一听孩子要送人，筑起的城墙就自动轰塌了，可他还是坚持住了，因为那是他给真桃的钱，他不能动。
他想着，双手插进兜里，碰触到那一把钱，下意识地捏在了手里，轻轻摩挲起来。
忽然章大年抽泣了一声，悲戚地嚎道：“我的儿啊，以后不要怪爸爸啊，爸爸对不起你！”
章林一：……
章林一吸了口气，吐出的同时，攥着拳头，从兜里抽出来，递到了他面前，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好好照顾你妻儿吧！”
章大年的哭声骤然停住，还挂着眼泪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生怕章林一反悔，一把抓过了他手里的钱塞进了兜里，喜极而泣，眼泪又掉了下来，激动叫：“哥，我儿子是你赎回来的！我儿子就是你儿子！”接着抱着章林一，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章林一忽然就后悔了，想把钱收回来，然而章大年那只手攥的死紧。
所以他该如何跟真桃交代呢？章林一想着，叹了口气。
送走了章大年，章林一依旧站在门口，他要组织语言，想借口。
他望着如银盘的月亮，叹了口气，心说，就主动交代吧，他不能骗真桃。
然而等他想好，回到房间，发现真桃早就睡着了。
章林一趴在床边，看着真桃那张水嫩的脸，凑过去，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然后钻进了被窝。
*
章林一和真桃在家待了四天就回了乡。
章林珊不肯跟着去乡里，还是留了下来，她的理由是队里有吃有喝，回家只是睡觉，所以她就不需要人管了。
真凤扬倒是乐呵呵地跟着一起回了乡。
三人走在路上，真凤扬最兴奋，走路都恨不得跳起来，不管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都要多问两句。
三人走着，不知从哪处传来叫章林一的声音。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然后就看到一个人从不远处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等那人跑近，章林一认出了他，是他报到那天跟在王强身边的男人。
“章林一，”那男人跑过来，笑着打扫呼，又说：“还记得我吗？我是王强书记的联络员，我叫冯琨，”他说着，伸出了右手。
章林一伸出手的同时，笑了下，说：“冯联络员，你好，有什么事吗？”
跑的汗流浃背，总不是只来打个招呼吧，章林一想。
冯琨开门见山，点着头直接问：“王书记的衣服做好了吗？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拿。”
什么衣服？他一直在家，没听过什么衣服。章林一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冯琨，问：“什……”
他才刚开口，真桃拉住他的手，轻轻扯了下，看向冯琨笑着说：“应该做好了。”
章林一看向真桃，见她极其自然，又很客气地说：“我们这几天回家了，郑师傅应该已经做好了，等会我们就把衣服给您送过去，您看行吗？”
冯琨一听郑师傅三个字，立马明白过来，脸色也变了。
王书记让他叫章林一做衣服，结果换了人，那他要怎么交代？
他摁住不说，在心中琢磨，好一会才说：“行，那就麻烦你们送过来。”说着又解释：“那天去你们铺子，只有郑师傅在，我赶时间，就跟他交代了，这几天忙的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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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时间过去，他也没跟我说你们回家了。”
“不碍事的，您放心。”真桃很笃定地说。
章林一终于听出了门道，握紧真桃的手，跟冯琨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行，你们去吧。”冯琨也笑不出来了，转身就往院子跑回去了。
等看不见他的身影，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真凤扬，摸着后脑勺问：“郑师傅是不是和姐姐姐夫一起的啊？姐夫不在，他抢了活吗？”
章林一和真桃都没理他，加快步子往铺子里去。两人还没走到铺子，就看到了郑祥庆和吴玉兰，一个抱着袋子站在一边，一个正在关门。
章林一老远嚷了声：“祥庆哥，别关了，我们回来了。”
郑祥庆吓的手一抖，门锁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他慌慌张张地，也不看章林一那边，像是想到什么，立马蹲下捡了起来，又拉开门，笑着说：“那正好，我就不锁了。”
一旁的吴玉兰也吓的一抖，手中也明显一紧，拉过郑祥庆，用眼神示意他赶快走。
“玉兰姐，去哪啊？”吴玉兰拉着郑祥庆，经过直桃身边时，真桃笑着问。
郑祥庆做贼心虚，脚下一顿，吴玉兰却气势强的很，丝毫没有抢了别人活的歉意，不屑道：“去哪还要跟你们报备啊？”然后用力推了下郑祥庆，烦躁道：“走了呀。”
“是给王书记送衣服吧？”就在郑祥庆跨出一步时，真桃转身，又笑着问。
郑祥庆和吴玉兰脚下跟刹车似地，陡然停住。两人像是出门前都没想好解释口径，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站出来承认。
章林一见状，上前一步，说：“我们回来路上碰到了冯联络员，他问王书记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我们说做好了。”真桃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打配合。
章林一和真桃在一步步地等着他们说出实情。
吴玉兰忽然笑起来，方才的慌张完全消散，轻笑一声，说：“你们还挺了解我们的啊，你们祥庆哥他动作可不就是快么，农药厂的衣服，你们也见到了，老早就做完了。”
真桃和章林一都笑。在回来的路上，两人就猜过郑祥庆和吴玉兰的小心思。
章林一认为在吴玉兰的怂恿下郑祥庆根本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直到他们回来，王书记来取衣服的时候，就是他们好看笑话的时候。这是他对以往吴玉兰的行为推断出来的动机。
但真桃认为，郑祥庆和吴玉兰肯定做好了，给书记送去的时候会说章林一不在，等了好几天也没回来，只好先帮书记做了。虽然没经过书记同意，但好歹衣服已经做好，书记一开心，就在心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在整人跟巴结领导间，真桃更愿意相信他们会选择后者，没人会损失自己的利益。
现在果不其然，衣服已经做好了，而且马上就要送过去了，更无耻的是，两人还拼命地掩藏王书记选择章林一的事实。
初来乍到的真凤扬听着几人的话，很是茫然，上前一步，看着几人，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刚才那个冯联络员不是说是找姐夫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