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从床上直起身子，晃了晃头。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魔那睡着了，为什么会在自己家床上？难道说，那是一场梦吗？
外面聒噪的鸟鸣吵得人耳朵疼，克莱尔爬起来关上了窗。
稍微清醒点了，她走出卧室，迎面撞上握着破烂门板不知所措的芬里尔。
克莱尔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啊！那个，这不是我干的！”芬里尔紧张地解释，然后又丧气地垂下耳朵，“不，你还是当做是我干的吧。”
看来不是梦，克莱尔的头开始变痛了。她捂着脑袋叹了口气，朝芬里尔挥挥手：“没事，把那个门放下吧。”
“哦哦。”芬里尔放下了门，走到克莱尔面前，但眼神一直在乱飘，显得有些疏离和拘谨。
对着这样的芬里尔，克莱尔其实很矛盾。要说他有所变化，性格和以往还是如出一辙，但要说他和原来一样，这诡异的距离感就已经说明一切。
克莱尔可是记得，他生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没想到现在他不仅忘了，还忘得干干净净，关于她的一个字都没在他的脑子里留下痕迹。
芬里尔此刻有点汗流浃背。他现在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但魔王好像很重视这个人类的样子，他也不好就这么离开。
就在他还在纠结该怎么做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还不老实地捏了下他的耳朵。
芬里尔：…………
这是什么似曾相识的画面！你们都对我的脑袋有什么执念吗？！
芬里尔终于对上克莱尔略显无辜的眼神。看到狼人终于肯看她，克莱尔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好了，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克莱尔整理了下衣服，“我叫克莱尔，在前些日子成为了魔王城的一员，换句话说，也就是你的同事。”
“几天前，因为种种原因，我请假回家了一段时间，然后你不管说什么都要跟着我回来。”
“啊？我吗？”芬里尔瞪大眼睛，这是他没想到的。
克莱尔点点头：“非常执着，我深受感动，所以就带你来了。你还让我骑在你背上呢。”
芬里尔宛如遭到雷击，他的嘴开开合合没说出一句话，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这让我们回去再说吧。”克莱尔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些东西要取。你要跟来吗？”
“唔唔……”芬里尔纠结了一下，“可是在白天出去很危险啊。”
嗯，不错，失忆之后的芬里尔看起来还聪明了一些。
“好吧，那你要吃些什么？牛肉干？还是烤鸡？还是什么别的？”克莱尔举例出一长串食物名字。
芬里尔的尾巴期待地摇起来了。他装模作样地支吾两声，然后做出一副做出重大决定的样子：“好吧，就跟你去一次。”
于是克莱尔拿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这件比原先那件更长更厚实，是她在寻找“处理”掉芬里尔的方法时从房子的某处翻出来的。
将斗篷披在芬里尔身上后他依旧不舒服地扭了几下，然后一会才站直身体。
这件显然比先前那件合身多了，完美地遮住了狼人的尾巴形状。不管怎么看，他都像是个人类青年。
克莱尔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芬里尔走了出去。至于门该怎么办？没关系，她的屋子里早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
现在说这话大家可能都听腻了，不过这确实都是勇者的错。
外面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和克莱尔十几年间听到过的别无二致，不过她的感情倒是有了些许变化。
她希望这样简单而美好的日子能继续持续下去。即使她很快就要与这地方告别，她也依旧这么希望着。
芬里尔被这从未见过的盛况吸引住了，一直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直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他转过头，看见了一个人类幼崽正盯着他。他动了动鼻子，大概知道这是个雌性，不对，用人类的说法应该叫做小女孩。
“大哥哥，你好高！而且好酷！”小女孩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芬里尔一乐，咧起了嘴角：“你真是有眼光！”
“我以后也能变得这么高吗！”小女孩期待地看着他。
“？”芬里尔被意想不到的问题问住了，不过很快他就接上了思路，“呃，当然！不过肯定没我高！”
克莱尔笑了，顺势加入了对话：“怎么没可能，说不定你以后比他还高呢。”
“对，我一定能长得比你还高还帅！”小女孩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这样我就能把伍德打跑了！他总是讲我坏话！”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小女孩就松开了狼人的裤脚，转头跑向了自己的父母。
虽然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但那大概也是些对自己能称霸一方之类的畅想。
“你们这，还真是民风淳朴啊。”芬里尔似乎被刷新了世界观，“我可没听过人类女性想要变强的。”
“只是幻想而已，你就让让她吧。”克莱尔继续走着，“很快她就会知道世界上有的是无可奈何的事。”
“……”芬里尔沉默了一下，“你比我想的要冷酷一点。”
“你要是现在就告诉她也比我要残忍一点。”克莱尔回答，“……而且，这也不是绝无可能的事。”
狼人眨了眨眼，他不太了解人类复杂又矛盾的心思，但是这听起来真是有意思。
克莱尔抵达了目的地，是那家前几天她来过的服装店。她推门而入，门铃随之响起。
老板看见她，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然后将她拉进店铺深处，开始交代这几天的工作成果。
芬里尔慢一步走进店里，默默看着两人一阵交谈后，克莱尔获得了一个箱子。
芬里尔环顾四周，周围都是各种布料和衣服，偶尔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小绒毛，搔得他鼻子痒痒的。
在他四处观察时，两人的谈笑声时不时传过来一些。以前他也偷听过人类交谈，然而夜间的谈话总是充满了隐秘和不堪。
早上的交流则完全是他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很新奇，很温暖，虽然依旧心思复杂到难以理解，但和夜间看起来完全不一样，让人不禁想要参与其中。
啊，魔王大人，原谅我。芬里尔在心里祈祷着。
我并没有叛变的心思，但这些场景中的人类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恶。
一会，克莱尔从里面走出来了。她刚要招呼芬里尔离开，老板就叫住了她。
“我这有些逾期很久未取的衣服，就当我送你的吧！”一边说着，老板就擅自将衣服塞进了克莱尔的箱子里，速度之快以至于她甚至还没看见那是什么衣服。
“谢谢。”克莱尔道谢，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衣服，但免费的东西她也不挑。
“很重吗？要不要我帮你？”一旁的芬里尔问，他不太好意思空着手走在她旁边。
“别操心我，你操心想吃的东西就好了。”克莱尔说，“你还没想好要吃什么吗？”
芬里尔咽了下口水，然后略带羞涩地说：“我可以全都要吗？”
十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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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芬里尔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期待的食物。在克莱尔的叮嘱下，他没有立刻就塞进嘴里。
店主把他的食物都打包在了一起，那包裹里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香气，他巴不得现在就吃掉它们。
“克莱尔，我们快回去吧。”芬里尔尔的眼里闪着光，看起来完全忘乎所以了。
“别着急。”克莱尔回答，“慢慢走吧。”
路过面包店时，克莱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说实话，她至今都没搞懂那时的苏菲亚在想什么。
以后，总会找到机会的。克莱尔想，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终于回到了克莱尔的家。芬里尔迫不及待地扯开斗篷，然后撕开了包裹。
包裹里的烤鸡还散发着热气，他撕下一只鸡腿丢入嘴中，微酥的表皮带着些微的脂肪，咬碎后爆发出馥郁的香气；鸡腿的肉软嫩又有嚼劲，带着他也不知道的调料气味，但他并不讨厌那味道，将肉全部吞进了肚子。
很快，那只烤鸡便全部进入了他的胃里。他想，这大概可以算入他生命中最幸福的几个时刻。
直到他满足地舔着手指，才想起一旁的克莱尔的存在。狼人心虚地看着克莱尔，然后把乱七八糟的鸡骨头捡了起来。
“不好意思……”芬里尔模仿着人类的方式说着，然后把剩下没吃的食物再次打包起来。
“没关系。”克莱尔并没有在意，“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她已经习惯了，比这更狂野的吃相她都见过了，而且她都不知道跟芬里尔吃过多少次饭了。
话说回来，现在他是不是也忘了自己掌握的厨艺？克莱尔想，也不知道德莱文现在什么样了，希望他没有把厨房炸掉。
把残渣清理干净的芬里尔站起身，然后跟克莱尔说：“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我大概并不讨厌你。”
“也许，还蛮喜欢的。”芬里尔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他不擅长隐瞒，但这直率说不定是他的一大优点。
“是吗。”克莱尔句尾的音调微微变高了，听起来有点像在反问。看着认真的狼人，她意外起了一点想要戏弄的心思。
芬里尔反而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总认为人类都很可恶，但如果有不少像你这样的人类存在，那我觉得人类还不算太糟。”
听着芬里尔的自白，克莱尔笑了笑，她早就知道，他们原本就可以不站在对立面的。
那么，又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势不两立的状况呢？
不再思考这些没意义的想法，克莱尔大步走进了房间：“好了，现在让我们收拾一下吧，差不多也到该回去的时候了。”
她呆在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所有的思念和感伤都被填补完满，现在，她没有什么可以待在这的理由了。
人总是要吃饭的，她口袋里的钱已经耗得只剩下零碎的钱币了。
即使再喜欢这个地方，她也难以长久得呆在这里，更何况那讨厌的家伙似乎依旧没有离开，待得越久他们的处境只会越发危险。
正当两人正在为离开做准备时，面包店里的苏菲亚正准备将新一炉面包抬出来。
她闻了一会面包的味道，然后拿起一旁的锯条，打算将面包切割开来。
“可让我好找啊，小姐。”苏菲亚抬起头，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不知为何来到后厨，正微笑着看着她。
他生得金发碧眼，盔甲也打理得闪闪发亮，看起来不管是谁似乎都会对他产生好感。
他对苏菲亚行了个礼，然后优雅地伸出手：“请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