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睫毛扑扇扑扇,谢耘觉得自己的掌心似乎紧紧攥着一只生机勃勃的蛾子在手里扑棱。那是一只迷途的飞蛾,在人生的分岔路口艰难的抉择。
许久,胸口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我才不哭呢!”
程克青别开谢耘的手,笑眯眯道:“你说,留一只鸡回去给敏敏吃好不好?”
方才的脆弱,彷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她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程克青。她的半边身子靠在谢耘的肩上,谢耘不动声色地挪了一点距离,本意是想让程克青能自己坐好了,没想到他挪动一寸,程克青像个无根的蒲柳紧挨着靠过来。
“回去长途跋涉,你是想吃死敏敏么?”
“也对啊,那有什么好东西捎回去给敏敏呢?”程克青望着长河的点点灯火发起了愁。
“程克青。”
“嗯?”
谢耘默了一会,肃声道:“你要回去么?”见程克青不接话怔怔望着远处,他继而细语道:“入谷难,出谷更难,你还要回去么?鱼渊谷的产业遍布天下,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帮你安排。”
“你要记着,是非恩怨在人前,你首先是你自己。不必为了他们的希冀而牺牲自己。”谢耘伸指将程克青额头的碎发撩开,“自己,永远是最矜贵的。”
程克青站起身拍着身上的灰,笑道:“你是越发猖狂了,小小一随从都能做鱼渊谷的主意了?快走吧,家里还有个小的等着吃呢!”
点到为止,谢耘不再言语,起身随同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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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皎皎,银河在天,霜重露华浓。
“昌儿估摸是睡下了。”程克青见院内漆黑一片,收了声看向谢耘,“咱们小声些,别扰了他睡觉。”未曾想话音未落,屋内骤然钻出个矮小的黑影愣愣站在门槛处。
“我以为你们再也不回来了。”
黑影驻足了一会,待看清来人,狂奔向谢耘和程克青,双手一边一个抱住两人的臂膀,埋着头一语不发。
程克青觉得一股暖流渗透衣袖濡湿了手臂,她余光见谢耘整个人仿佛被施了法,定定站着面色柔和。
原来他吃这一套!程克青揉搓着昌儿的头发,晃动手里的纸包,“要不是为了给你带烧鸡,我们早就回来了!要这会吃么?”
昌儿抬起头,松开手抽噎道:“吃!”
“我去收拾床铺。”谢耘适时抽回手臂,头也不回,闪身进了里屋。
小孩子再怎么伤心,有点吃食总是能转移坏心情。程克青解开牛皮纸包,有点为难,“咱不切了,你整只吃吧?”
“好!”昌儿也不挑剔,抱着一整只鸡开始埋头痛啃。
见他吃得如此痛快,程克青好奇道:“为什么喜欢吃烧鸡呢?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吃些糕饼点心,再不济小孩子也喜欢吃蜜饯糖果呀。”
“前几日谢哥哥总是买,我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程克青细细想了一番,更生疑惑,“前几日......他又不爱吃这些,买鸡做什么?”
“因为你啊!”昌儿口齿不清道:“你睡着时说梦话呢,嚷嚷着要你师父给你熬鸡汤,还要吃鸡翅膀,说吃了鸡翅膀你就能飞起来。我们家又不养鸡,谢哥哥只好半夜出去寻鸡,有时带回来的是烧鸡,有时是卤鸡,你日日夜里喊叫,买回来又不吃。”
窗纸映出谢耘的声音,看样子是在抖落被子,摇曳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拉长,长到直愣愣戳进自己的心里。
程克青走进里屋,靠在门框上盯着谢耘忙碌的身影,心下五味杂陈。
“我身后有鬼么,看这么久?”谢耘背对着她,冷声问道。
“平日我睡这床榻时,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心地拾掇一番?”程克青抱着双臂撞上谢耘不明所以的眼神,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想起来了,今夜要让床给你睡,难怪你如此上心呐!”
程克青明显看到谢耘的嘴角一抽,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般斜睨了程克青一眼,转身朝后堂的柴房走去。
“你干嘛?”
“睡觉。”谢耘没好气回瞪了一眼程克青。
“别呀,说了让你睡床就睡床,我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程克青扯住谢耘的衣袖,狡黠一笑,“实在不行,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一张床挤一挤也是可以的嘛!”
谢耘面无表情道:“男女有别,我不想......”
“不想什么?”程克青上下打量了一番谢耘,扫了眼正在全神贯注啃食烧鸡的昌儿,一脸见怪不怪道:“梁州时,又不是没见过。”
“不知羞耻!”谢耘板着脸,挣脱程克青拉扯的衣袖转身就走。
程克青瞄到谢耘的耳廓,从平常白皙的肤色骤然变成成粉色状,不禁心里笑开了花,原来逗一逗他这么好玩,程克青提着嗓子冲谢耘的背影喊道:“真不考虑考虑?哎,真是太可惜了,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只是人家......”
远去的背影突然转回身,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一眼程克青,又原路返回。
“......”
程克青呆若木鸡,看着谢耘径直进屋坐在床榻一侧,拍了拍床挑衅般沉声道:“来。”
“......”
她强颜欢笑道:“我看就不必了吧?”程克青身子往后一缩,一边后退,一边抬起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躬身道:“您睡!您睡!我搁哪儿凑合一下都成。”
程克青身子还未退到门口,谢耘倾身单手一掌,大门紧紧关上。
昌儿见门已关上,放下鸡架喊道:“你们要睡了么?那我也睡啦?”
谢耘应道:“睡吧。”
让你话多,让你嘴贱,这下可是惹了火了。程克青心中顿觉不妙,她悄摸摸推门准备溜之大吉,不料谢耘已经移身摁住木门,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戏谑道:“都是江湖儿女,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丢人不能丢面,程克青挺直了身子,盛气凌人道:“本女侠见多识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一骨碌爬到床上,贴近里侧直挺挺躺下,若无其事道:“好了,熄灯吧,我要睡了。”
谢耘吹灭了灯火,沉寂的屋子里暗黑一片,两人和衣而卧,一动不动,良久谢耘撑起了身子,程克青立刻从枕头上弹起来,“你干嘛?”
谢耘拉过里侧的被子,颇为无奈道:“我冷。”
“哎,你冷就早说嘛!”程克青将被子展开覆在谢耘的身上,“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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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又躺下,直挺挺地僵着身子,闭上眼准备入睡。身旁的人又一翻动,她警觉地睁眼侧目,“又干嘛?”
只见谢耘将身上的被子分出一部分盖在自己的身上,又掖好被角才躺下。
“......”
一床两人之间泾渭分明,倒显得自己过于锱铢必较了,程克青叹然,好比两人一争高下,自己输了一大截,很是不爽。她暗下决心,接下来哪怕天崩地裂也要不形于色。
“你见过很多么?”
谢耘的声音好似冰棱,带着均匀的呼吸声,催人入眠。
“什么?”程克青闭着眼回道。
“方才,你说见多识广。”
程克青闻声睁眼,尴尬道:“啊......这个见多识广,不是说见过很多实物,也有可能是一些......”
她绞尽脑汁,斟酌措辞,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忽而听得谢耘轻笑了声,程克青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无事,睡吧。”
横梁上挂着的干玉米已经被收下了,换上了一串新的辣椒,在程克青的眼前荡荡悠悠,晃得她心烦意乱,实在难以入睡。她忍了一会,直起胳膊戳了戳身旁的人。
“把辣椒取下来,晃得我睡不着。”
谢耘未多问,站起身将两串辣椒一一取下放在斗柜上,刚躺下,程可青又戳了戳他的胳膊,“窗子是不是没关上,冷风吹得我头痛。”
谢耘看了眼紧闭的窗户,依言下床抚过窗棱,再次躺下。程克青又戳了戳他,谢耘语气森森,“你是不是想死?”
程克青:“不想。”
谢耘:“不想就赶紧睡。”
程克青:“我睡不着。”
谢耘:“闭眼、闭嘴,很快就睡了。”
程克青:“你能睡着嘛?”
谢耘:“我能。”
程克青想了想,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谢耘言简意赅,“明日。”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程克青小声道:“睡了么?”
“嗯。”
“你骗人,睡着了不会说话。”程克青将胳膊伸出被子,缓声道:“谢谢你。”
谢耘声色淡然,“什么?”
“谢谢你在梁州的指点我才悟到剑法的精髓夺得魁首,谢谢你在鱼渊谷照顾我提点我,谢谢你不因我是叛国贼子便另眼相待。”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程克青坐起身子,靠在墙上认真道:“不,不是举手之劳,你明明可以视而不见,明明可以袖手旁观,明明可以落井下石。”
“你也曾这样助与他人,只是你从来不放在心上。”黑暗中看不清谢耘的表情,只听得他一字一句道:“以真心,换真心。”
“我么?”程克青哑然,“我没有你这么大义,我......”她的声音逐渐低落,少年侠气意气风发的程克青,已经死在了兹州的暗牢里,剩下的不过是强弩之末的苟且偷生。
她忽而很庆幸夜色给了自己保护,无人看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挫败。
“程克青。”谢耘的声音忽而变得很温和,他柔声道:“咱们回鱼渊谷,一辈子再也不出来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