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立眼前,皮三神魂尽飞,抖得更甚:“我……我……”
“不是说不敢说谎么。”肇斯行剑抵着他脖颈,渐缓用力,另一只手从胸口取出一副画像,抖开,摆他面前,“改了名字,却怕疼,不肯将脸上的痦子挖去。”
他语气轻的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听说你与沈府有几分过节,说来听听。”
手腕轻转,剑尖抵着脖子旋一圈,皮开肉绽。
“说得详尽些,我高兴,便放了你。”
皮三脖颈刺痛,就着昏黄日光,盯着剑尖上悬挂的血滴,面颊发红,呼吸急促。
肇斯行的话给他了他一丝错觉。难道眼前的少年也是沈府仇人?是否将过往讲清,真可以饶他一命?
在危险逼近时,求生者总会下意识抓住眼前能抓的救命稻草。不出所料,皮三跪地匍匐,爬至肇斯行脚边,说得激动:“英雄,英雄,你也是沈府的仇敌?”
不待肇斯行开口,皮三粗喘:“是,我……我与沈府有仇,又天大的仇怨!”
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双耳朵,就是他们将我扔到水下,作……作坏的!沈少桦的心好狠,我不过提一点小要求,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他们颠倒黑白,不光将我打一顿赶出沈府,还……还将我沉塘!”
“要不是我咳……咳,”他愈说愈癫狂,口水飞溅,“要不是我会水,挣脱绳索石头,我早就葬身水底,哪能再见到英雄。”
肇斯行看抱着他大腿的皮三,眼底乌云聚拢,抬膝踹开他:“闪烁其词。你做了什么,沈少桦非要将你沉塘。”
皮三紧咬嘴唇,犹豫,转瞬又扑倒在肇斯行脚下:“是,是沈家那个小姐!”
“她怀胎时,我日观天象,她肚子里的是孽种,是灾星!”皮三顿挫,“我,我说,那孩子留不得,他们非要留,还说我诓人。”
“所以,沈少桦就淹了你?”
皮三眼中生出一丝希冀:“是,是,没错。他们不识好人,导致沈家小姐早产,听说连那个小小姐都身体孱弱,又听闻她野蛮泼辣,全然不似寻常女子……”
肇斯行眨眨眼,微垂眼角搭上几分无辜:“是吗?”
“是,是是,我不敢骗您,我皮三对天发誓,说谎天打五雷轰!”
“我没问你,”肇斯行从容蹲下,正对皮三,笑道,“你改名了,发誓也没用。”
系统:“……”
“他问得是我。”
虽然皮三肯定听不到,但这个嘴,系统一定要插。
这人忒恶心了!
分明死到临头,还敢舌灿莲花,将黑的说成白的:“龙傲天你别听他胡说,是他觊觎沈重昉美貌,妄图借法事玷污美妇,别听他胡诌,女……沈苌楚只是背运,绝不是什么灾星!”
皮三听不到,见眼前少年不说话,他愈发慌张,口不择言:“您……您不是与沈府有仇吗……”
“我没本事,但我投靠了一个有本事的,”他涕泪横流,“他们要在中元节后寻一个四柱纯阴的人,只要将什么沈苌楚供出去,亲孙女没了,叫沈少桦付出代价。”
忽地,皮三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天平正往他这里倾斜,不由地添几分自信,昂首对上少年。
轰隆,雷声骤响,荧白电光闪过,映照少年脸庞。
皮三灼热的心落入冰窟,彻底凉透。
少年眼神阴翳,如无间炼狱的阎罗,从始至终,分明未提起半点兴趣,手扶利刃,在生死簿上,圈起他的大名。
“还有呢?”肇斯行问。
皮三惊惧,如粪坑蛆虫般扭身后退:“没了!没了!”
“刚才都是我瞎说的,英雄,英雄饶命!”
肇斯行不慌不满,待他蠕动几寸,才挥剑扎穿皮三脚踝。尖叫被雷声轰鸣掩盖,皮肉撕扯,他被生生钉在地上。
“你说,在苌楚未出生前,你就要害她?”肇斯行轻声。
皮三啜泣,年近五十的男人被眼前半大少年吓出眼泪,却无法阻止肇斯行继续靠近。
如鬼魅耳边低叹:“你还说,要将她卖给尸蛊阁,作蛊虫的容器?”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吧。”
电光再闪,照亮他脸庞,连系统都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又看到诛仙台前,癫狂的遂明剑君。
肇斯行:“我说过,要我高兴,我会放了你。”
语罢,肇斯行抽剑。掐着皮三脖颈,轻而易举将人原地提起,走出房屋,步入雨中。
暴雨滂沱中,他提人,到水潭边。
“可惜你每一句话,都叫我不高兴。”
“因为你满口谎话,我再给你补充些,”肇斯行一把将人扔在水潭边,手扣在皮三脸上,任人挣扎,“三年前,你就去过尸蛊阁。”
“可惜沈府与乾华山有往来,尸蛊阁忌惮,并没有理会你。”
雨水顺着他眼睫往下落,皮三丑陋惊恐脸庞印在眼底:“三年后,尸蛊阁来山荫,继续寻阴时出生的少男少女,你寻找机会,再度出卖沈苌楚,意图将人骗出。”
“你逛青楼的钱,便是这么来的吧。”
青楼内,肇斯行藏在屏风后,看醉醺醺的皮三拍胸脯:“我皮……胡六是富贵命,三年前赚不了的钱,今朝赚!”
“跟着爷,吃香喝辣!”
而眼前,人揪着他衣袖,忙不迭挣扎,酒肉度日,筋骨酥烂,无力挣扎。胸口如破风箱,呼哧呼哧粗喘。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肇斯行改掐皮三面颊,“山荫,尸蛊阁的人在哪,时隔三年,他们再寻苌楚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皮三奋力,谋求最后机会,他见肇斯行发髻木簪,探双手要去够。
只要能够到,能反抗,他还有一线生机!
“好吧。”
肇斯行压着他脑袋,将人按如水中。面朝上,不论如何闭气,水都会往鼻腔里灌。
只要鼻腔进水,人受求生欲掌控,就会尝试张口呼吸。
水中如何呼吸?
*
到雨幕渐稀。
皮三肌肉痉挛,彻底瘫软水中,肇斯行才松手。他看着腕子上被皮三扣挠出的挖痕,陷入沉思。
系统害怕,龙傲天跟着沈苌楚七年,装模作样都叫它快忘了宿主本性,又给它错觉,如原著中那性格健康,阳光向上的龙傲天。
果然一旦事关女……不,沈苌楚,他就要癫。
沉默片刻,系统问:“您……您在想什么……”
“应该先砍断他手脚,”肇斯行拽袖子挡住红痕,轻啧,“还是不大熟练。”
到底与处理实验室的老鼠不同。
系统摆头,甩脱某某些恐怖片情节,问:“处理完皮三,接下来呢。”
肇斯行想了想,拔下发簪,用前襟仔细擦净水珠,再重新簪好:“尸蛊阁在暗,暂时难摸清动向。”
皮三只是个信息贩子,不参与尸蛊阁内部事务,就连为何要找阴体少男少女都不知道,他问系统:“万立果要借活体豢养蛊虫,是因此法可以增长修为,他从何处得来的方法?”
肇斯行仰头,雨水洗刷后,灿阳佛血,染的衣襟鲜红,他宛如浴血而出的修罗,笑问:“若按照原剧情,苌楚已安生三年,为何又会再度提及,掳走她这件事?”
“万立果在急什么。”
系统怔然:“我……我不知道啊。”
剧情已经崩坏成这个样子,还没有总部支持,它又如何知道。
“若他手中本有一个符合要求的,却因生出什么变故,不得不更换个更加合适的,”他不紧不慢,思索道,“也因此,再度盯上苌楚。”
他踢皮三,死人弹动一下:“皮三已经将消息散出去,尸蛊阁迟迟未动手,或许不光因时机未定。”
系统听得一头雾水。
肇斯行冷然:“还有可能,那具顶替苌楚,豢养蛊虫的身体,已经在山荫,并且情形特殊,此时蛊虫难以离体,所以还要等到中元节后。”
“最后一个问题,”肇斯行问系统,“我身上的主角气运,是否与苌楚相悖?”
系统沉声,半晌,答不出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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肇斯行并不意外,他拂了拂衣袖,确认除过手腕,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堪痕迹后,撇一眼尸体,转身离开。
*
肇斯行回到沈府时,又撑墙翻进苌楚院中。
他悄声望着沈苌楚房间,并未点灯,昏黑一片。
或许是累了,今日她睡得好早。
七年间,若有机会,他总会来偷看她。
平日此时,沈苌楚会点灯,小人儿身影有时投在窗棂,奋笔练习。她苦练人像,画谁,又为了谁,他都知道。
他却不敢说。
如何说。
我是你讨厌的师兄。
我是你讨厌的剑君。
我是夺走你气运的主角。
夏日蝉鸣,滋滋吵个不停,肇斯行定定地望了望房间,拾起石子,弹指打向趴在树上的蝉。
蝉鸣刚停,苌楚房间灯骤然亮起,肇斯行心道不好,待焦急翻身骑上墙时,沈苌楚已经拉开门,掌灯跑了出来。
“肇斯行,果然是你!”
她外褂滑落肩头,一手举灯,另一肘部夹住衣服,光脚,拖着上好衣料窜了过来。
肇斯行赶忙落下院墙,盯着她粉嫩双足,疾步向沈苌楚。
靠近,弯腰环抱她腿弯,稳稳将人抱起。
“呀!”沈苌赶忙扶住他肩膀,低头眨眼,急道:“快放我下来!”
肇斯行仰头看她,皱眉道:“为什么不穿鞋?”
“穿鞋太慢了。”
沈苌楚嘟囔,随着炼气阶数增长,早能感觉院外有人,夏秋打蝉,夜晚听不到蝉鸣。今日抓住机会,刚好将人诈出:“我要穿鞋,你肯定先跑了。”
大意了,肇斯行轻咳,掩饰尴尬。
沈苌楚膝弯顶着他胸口,他一咳,沈苌楚也能感受细微震动,她抖起袖子,忙摸他额头:“是不是今日淋了雨,着凉了。”
“不是,”肇斯行摇头,两人贴的很近,下颌蹭到苌楚腹部衣料,他稍后退,却难免耳垂通红:“就是呛到了。”
“什么呛到的。”沈苌楚紧追不舍。
“花……是花。”
她不信地眯眼:“这季节有什么花能呛到人?”
“……”肇斯行答不上来,索性胡诌,“家丁院外的桂花要开了,有些呛。”
好吧,沈苌楚撇嘴:“那我勉强相信你。”
沈苌楚审完,坏笑,一把抛开手中油灯,头也不回,她知肇斯行一定会替她接着。果然,他灵力一兜,油灯稳稳落地。
这下空出两只手,一点也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脸颊,她连捏带搓:“总来我院中的人,果然是你。”
“嘿嘿,让我抓到了吧。”
绾髻旁有长生辫,她编的;上簪酸木枝,她买的。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涌上沈苌楚心头。
肇斯行怕她脚心发凉,想用手捂住。又想到他手杀过人,很脏,拉过挂在她臂弯的外褂,小心翼翼包起她的脚:“小小……小姐好厉害,连这都能听到……”
沈苌楚勾脚趾,缠住罗纱,手上动作不停,俏皮问:“那你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肇斯行不说话,静静看她。
皮三死了,苌楚暂时不用忧心。万立果也不用怕,他会尽力护好她。
又或者,苌楚根本无需他相护,她在成长,可以独挡一面;抛去气运,他们本该实力相当。
“看我作甚?”沈苌楚手指用力,在他脸上留下两枚指痕,“回话呀,你来做什么?”
“我……”
他向上掂了掂,将她抱得更稳,笑得露出白牙,细细看沈苌楚:“我在看星星。”
我也在看日月。他想。
沈苌楚不解,抬头望天。
骤雨洗刷天幕,万里无云,星光璀璨。
她也好久没好好地望过天空,支着他肩膀,笑道:“今晚的星星可真好看。”
“还有半个月,小小姐就要过生辰,”他也望天,脸颊小心贴近她衣料,假装自己贴在她肚子上,“小小姐想要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