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小宁噘嘴罚抄朔灵心法,毛笔竖攥手中,字体糊作一个个黑球球,跳出纸张边缘。
任谁看了也知道,他不想写。
手肘旁,这册朔灵心法流传数百年,由当今掌门于至岑亲力编撰,可引天地灵气汇入灵府,修养神识,是外门弟子文修大课最先接触到的心法。
觞小宁支着脑袋,一边念一边涂涂画画:“灵生万物,灵化成阵……”
“嘎吱”一声响起,觞小宁耳力极佳,趁门被推开前,赶紧抽走最上层被涂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垫在最下面。
再摇头晃脑,装出熟练背诵,认真默写的样子。
沈苌楚看他,生出笑意。抬手一掌,轻拍在觞小宁后脑勺上:“别装了,是我。”
“沈师姐!”觞小宁眼睛一亮,扔下笔,张开双臂拥住沈苌楚腰身,亲昵地蹭两下:“呜呜呜沈师姐,他们欺负我……”
“再装。”
觞小宁噤声:“哦。”
沈苌楚坐到他身旁的长凳上,抽出他刚刚慌乱藏在最下层的纸张,铺开看:“朔灵镇周天,敢灵……乔羽是王八蛋?”
觞小宁刚平的嘴又撅了起来,小声念叨:“乔羽是乌龟……”
“所以,”沈苌楚了然,重新叠好纸张,施火诀烧成灰烬,“叫你罚抄的是乔师兄。”
一听,他拽上沈苌楚衣袖,撒娇道:“沈师姐,我不想抄了,帮帮我好不好……”
沈苌楚眉头不自觉拧在一起。
觞小宁是她上一个除魔任务中,从魔窟里捞出来,因受惊意外觉醒灵根天赋的少年。
偏生又是火灵根。
火灵根灵质特殊,幼年时倒霉事儿遇多了,深有体会,沈苌楚生出恻隐之心,淋雨撑伞,常人之情。将人带上山后,多有关照。
只是,这孩子似乎有些‘蹬鼻子上脸’,太无所顾忌了。
面色不虞,沈苌楚指尖戳点觞小宁额头:“你先同我讲清楚,乔师兄为什么罚你。”
沈苌楚又补:“如实招来,别添油加醋,逼我亲自去问。”
觞小宁打消无谓的希冀,实话实说。包括哭闹不上大课,缠着佘水止偷偷上藏剑山。
“还有辱骂宗门师兄。”沈苌楚抱臂,轻抬下巴,指他,“抄吧,你的确做错事,做错就要受罚,这是规矩。”
觞小宁要闹脾气,沈苌楚捏他脸颊:“省省,别觉得我好说话。”
“你连升符都不会用,冒险跟着佘师兄跑上藏剑峰,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
他愣怔,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沈苌楚是在担忧他的安危。
沈苌楚勾起嘴唇,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想见我,可我也要修炼,也要忙着处理宗门事务,不能天天围着你转,这是事实,自认不需要为此事而向你道歉。”
语调舒缓,让人不自觉听进去,她学会如何循循善诱,将话讲明白:“若你想光明正大的见我,该做的不是纠缠教习师兄,而是好好修习,将心思全放在修炼上。”
“再过三个月就是外门弟子大会,夺得魁首的弟子可入内门择师,”从芥子中取出糕点,本就是买来专用哄他,沈苌楚推到觞小宁前,“若想在教习之外的时间见我,就努力入内门。”
觞小宁吸了吸鼻子,将糕点拢进怀中,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捏起一块,要递到沈苌楚嘴边。
沈苌楚摇头:“不爱吃甜的,都留给你。”
“沈师姐不……不是嫌弃我?”他黑黝黝眼眸,可怜巴巴地望她。
“不,只是单纯不爱吃甜。”
看着觞小宁吃甜糕,沈苌楚稍有些出神。
她的确变了很多。
更有耐心,更愿意将话讲清。
因沈苌楚不喜欢误会。
“其实,我也被乔师兄罚抄过,”沈苌楚拨了拨腰间雪霰剑尾,勾着橙黄色穗子,上面挂着红玛瑙重瓣莲,“我抄的是静咒,二十遍。”
她垂眸,她没有写完,还差最后一遍。
觞小宁糕点塞满口,说话喷碎末,沈苌楚眼神一瞥,他才乖巧嚼完,咽下去才道:“乔师兄偏心,师姐抄就二十遍,我抄就五十遍。”
偏心?
受惩处最重的也不是她。
随修为提升,对灵根认识愈深,她已然知晓冰灵根寒不侵体。想到那时人在装病,心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酸软。
沈苌楚伸手摸一把他的头:“快吃,吃完快抄,乔师兄找上门,有你好受。”
刚巧,门外传来清丽丽的声音:“找半天没找见,原来是在这里看小弟子。”
循声回头,黎清逸端一大摞书,最上层书册上顶着一只小木盒,她被门槛绊到,脚步摇晃,急唤道:“苌楚,快快快快,帮我扶一下,好像要倒了!”
两人扶稳,将书放好,黎清逸拿木盒,顺手递给沈苌楚:“苌楚不是说藏剑峰山上虫蛇多,我就做了些驱虫熏香。”
她念叨,听说这两天沈师妹人回来了,本想趁机送去,上山没见人,一路打听,才在外门修堂内找到人。
沈苌楚点头道谢,才疑惑道:“黎师姐为何不先放了书,再来找我。”
黎清逸擦汗的手一滞,恍然大悟。拍额道:“光顾着着急找你,居然捧着书到处跑,当真犯蠢。”
沈苌楚浅笑。
气运使然,上一世既定故事线尽数被打乱。她先一步遇上乔羽,致使他滞留人间几年。入门后,沈苌楚也能看出,乔羽对黎清逸似乎并没有上一世那般上心。
问长生,它言说:“因黎清逸洒脱恣意,填补乔羽规束拘谨的性子,凡心初动,可眼下两人交际少了,自然……”
世事万变。
气运如一双大手,搅乱红鸾星尘。
只是人未变,黎师姐亦如上一世,性子率直,纯良洒脱,古道热肠。从蓬壶岛归来之后,缥缈白衣穿梭宗门内外,治伤救人。
于上一世,沈苌楚也从未怪过黎师姐。
人各有道,她走了痴怨道,自然也要接受痴怨道的磋磨,若从头到尾都是什么狗屁气运使然,沈苌楚倔强杏眼轻轻扫过,飘在空中的长生打了个冷战。
她最该怨的,应当是撰写她命运的那个,和劳什子主系统。
黎清逸的手在她面前晃出残影:“苌楚,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苌楚摇头,看她的神色软了几分,“就是在想,黎师姐人真好。”
黎清逸的脸红了又白,打趣道:“哪里,我如何算得上好人,哈哈,师妹说笑。”
两人在修堂内聊了片刻,信鸟飞入,绕着沈苌楚打转,化作信诀落入她手心,展开看,浮金字体跃动:
即刻出发。
仅仅四字,点到即止,沈苌楚起身:“刚巧,与乔师兄相约凡间处理些事务,赶上时间,就不陪师姐聊了。”
“至于你,”沈苌楚弯曲指关节,敲敲桌面,点醒觞小宁,“认认真真地抄,回来后,乔师兄查次数,我查你背诵。”
觞小宁舍不得吃最后一块糕点,正认真研究如何叠油纸,一听,惊慌抬头:“我们不是刚回宗门,怎么又要走啦……”
委屈巴巴地揉皱油纸边角,又小心翼翼展开:“我不想让沈师姐走。”
临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沈苌楚回来,用力揉了揉觞小宁的头:“想想就好,你还没那个本事,等入了内门再说吧。”
沈苌楚走后,黎清逸也抱着书本离开,觞小宁注意到落在桌子上的木盒。
“沈师姐忘记了你……”觞小宁犹豫片刻,将小木盒与油纸包叠在一起,抱在怀中,“等师姐回来,一并还给她好了。”
“我先暂时收好。”
*
沈苌楚御剑,应邀抵达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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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乾华山封山结界口处。
为避免凡界人士擅闯,或内门弟子私自出界,乾华山外设置封山界禁制,从外看,此处空荡,了无山形;而从内,没有宗门令,结里的人自然也出不了禁制。
内门弟子常备宗门令,可自由出入。
结界口处,一道如阴阳交合金灿灿的太极图案前,立着乔羽。
令沈苌楚稀奇的是,乔羽今日未着校服,套了一身浅青色暗竹绣纹圆领衫,仍留半髻,文质彬彬,连腰间清皎都似文人雅士装饰用剑,弱化三分久离凡间的疏离。
沈苌楚小跳几步跃下雪霰,双指一并,利落操剑落入腰间金丝楠木剑鞘中。道他身边时,沈苌楚才发现,二人衣着色彩似乎相差无几。
见她在盯自己的衣衫,乔羽一言不发,转身跨过禁制。
不及多想,沈苌楚赶紧跟了上去。
*
二人并排御剑穿行空中,足下风景从深山密林,逐渐转向几处人烟的村落,再移景到极繁华热闹的大城。
落地金陵城外,为低调,二人随人群步行进入城中。乔羽走的缓慢,余光留意街巷,看到一处冒着热气的包子铺,顿了顿,凑上前去。
沈苌楚不解,二人均已辟谷,已无口腹之欲,乔羽又因何主动买这东西?
包子铺前,包头巾女老板见这二人有超脱凡尘的俊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乐得笑不见眼:“二位可是要买包子?”
“咱家包子种类丰富,肉的素的都有,”她瞥到二人衣物,自作主张地转向沈苌楚,揭开小笼屉,“若您娘子爱甜,还有红糖角,刚巧热得呢。”
娘子?这人误会了什么,沈苌楚刚想解释,乔羽掏钱道:“她不喜甜,要两个肉的。”
“哎,您稍等。”
很快,老板用小角油纸趁着包子递了过来,手腕一拐,要递给靠后的沈苌楚。
沈苌楚不接。偏头看乔羽,他也只是默默地看,全然没有伸手的打算。
良久,连女老板的手都举困了:“两位这是……”
乔羽舒气,接过两只包子,都送到沈苌楚眼前。
“我记得,你会吃两只包子,”他稍用力,嫩白包子皮微陷,似乎是想了想,浅浅一笑,“当时,我以为另一只会给我。”
什么时候?她有些懵。
沈苌楚这才想起,郁闷,就着他手指捏过一只,叼着口中:“那你还挺能记仇的。”
乔羽摇头:“不仇。”
他闷闷摇头的样子又逗笑沈苌楚,眼疾手快,她用手架乔羽手背,用力将包子推到他嘴边,哄道:“刚好,这个你吃。”
他听话,张口咬住。
修行前,他本就极少吃这些凡尘包点;入门后更甚,几乎荤腥不占。时隔近百年,吃得生疏,入口肉包溢出汤汁,灼了一下口腔。
稍拿远些,他垂眸看沈苌楚。
她吃得更熟练,贝齿先撕开一点皮,再轻往内陷里送风,凑近檀口,微风从唇缝中钻出。
未吹向包子,似吹在他耳边。
乔羽耳根微灼,不顾滚烫,几口咬掉,静待她吃完。默然,舌尖抵住上颚,长期辟谷,不食温热,竟也如此鲁莽,生生燎出几个泡。
沈苌楚吃得认真,她分明会降风之术,却觉得这种市井小吃,还是遵循凡界食用方式为上,边吃边吹,又抬头看早已吃完的乔羽,疑声:“乔师兄不觉烫么。”
烫,怎么能不烫。
口腔里烫,耳根也烫。
乔羽默默摇头。
待沈苌楚吃完,小施洁净咒处理沾染指尖的油渍,又对女老板道:“包子很好吃。”
“可我与他,不是夫妻,”她说得果断,却也不轻易驳人面子,笑道:“他是带我如亲妹的师兄。”
煞时,乔羽浅淡眸心凉得透彻。
亲妹。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