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流程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讨论的内容已经开始渐渐由闲聊转向合作。
景辞楹明白今天才是正式开始,因此下午他们去茶室喝茶的时候景辞楹主动退了出去。
不用陪在裴松霁身边的时候总是格外放松,因此景辞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正在抖。
景辞楹一向有些低血糖,但每次出差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常常要从早忙到晚,吃饭也比较随意。
如果不是这会儿终于空闲了一会儿,他甚至没时间发现自己正在难受。
人的身体似乎有着特殊的屏蔽机制,没有发现时身体还能相安无事,正常运行,但是只要自己一注意到身体上的难受,那层屏蔽便仿佛自动失去了控制,所有的不适都会在同一时间冒头。
因此景辞楹在发现自己手抖后,紧接着便是头晕,心悸,额头更是层层冷汗不停冒出。
景辞楹连忙伸手掏兜,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在口袋里备上几颗糖以备不时之需。
但自从前天裴松霁出差起,他就没有一刻的时间属于自己,满脑子都是裴松霁需要的一切,根本抽不出时间准备自己的东西。
因此此时他的口袋空空如也,一颗糖也没有。
好在不远处就是服务生,景辞楹强撑着不适去找他要了一杯蔗糖水。
服务生见他脸色这么差,连忙帮他倒了他要的水,又拿了几颗糖,景辞楹吃完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整个人这才恢复过来了些许。
因此裴松霁出来时并没有发现景辞楹有什么不对劲。
该喝的酒昨天已经喝的差不多,因此今晚没有再喝酒,而是在茶室一直谈到了深夜。
裴松霁还没出来,景辞楹自然也不能走,得在外面陪着。
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必须等老板吃完才能吃饭的规定,但景辞楹不知道裴松霁什么时候会出来,因此一步也不敢离开,再加上自己就在门口,万一吃东西正好被撞上也不雅观,因此景辞楹也硬生生陪着裴松霁一起饿到了深夜。
他们出来时已经接近凌晨,但看起来依旧精神饱满,言笑晏晏。
看样子合作谈得应该不错,不过景辞楹并没有心思关心合同的进度,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裴松霁送回去安顿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吃饭。
然而并没有人在乎景辞楹的归心似箭,到了门口时又话别了半天,这才终于彻底结束。
裴松霁一向注意健康,晚上并不喜欢吃太多东西。
但今天毕竟从下午一直到现在都没吃饭,因此上车后景辞楹还是推己及人多问了一句,“裴总,您晚上想吃点什么?”
本以为裴松霁肯定也很饿,然而他只是神色淡淡,“随便,清淡点就行,下午吃了不少茶点。”
“好的。”景辞楹说着立刻用手机联系了酒店,让他们准备了些清淡的晚餐,又大致说了送餐的时间。
景辞楹对于时间的把控一向精准,因此当他们回到酒店时,工作人员也正好送来晚餐。
裴松霁对于景辞楹的周到已经习以为常,见状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走到餐桌前准备开始吃饭。
景辞楹则去了浴室帮他放水,挤牙膏,为他准备好一会儿洗漱时需要的一切。
一切准备妥当后景辞楹准备离开,然而没想到的是裴松霁却突然叫住了他,让他坐下一起吃饭。
景辞楹这才发现刚才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的饭菜还没动过,所以……他这是在等自己?
景辞楹大恸。
不理解为什么裴松霁突然这么好心?
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和裴松霁一起吃饭,一是因为裴松霁口味清淡,偏好食材的本味,而景辞楹口味偏重,因此裴松霁的东西他吃不习惯,二则是因为裴松霁吃饭真的让人十分没有食欲,大概是从小到大吃惯了山珍海味,因此无论对什么都显得很没有兴趣。
但景辞楹是一个很喜欢食物的人,他一直觉得不好好吃饭是对食物的不尊重,但当不尊重食物的那个人是他老板,他也只能闭嘴。
因此虽然心中不愿,但景辞楹还是装出满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坐了下来,陪着裴松霁吃起饭来。
果然,裴松霁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让他继续吃,自己则起身准备去洗漱。
景辞楹闻言象征性地继续吃了几口,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然后打电话给酒店的工作人员过来收拾剩下饭菜。
工作人员过来之后景辞楹将裴松霁换下来的衣服一并交代送洗,又准备好裴松霁明天要穿的衣服,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气呵成地躺下,打开手机,点了外卖。
点完外卖后整个人便像水一样瘫在了床上,一下都不想再动。
虽然刚才在裴松霁的房间跟着吃了几口,但其实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因此景辞楹此时整个人都被一股饥饿感席卷。
整个人绵软无力,四肢也有些冷。
景辞楹抬起手,果不其然,他的手正在抖。
好在兜里还剩了几颗糖,景辞楹摸出一颗塞进嘴里,这才觉得整个人好了一些。
他们住的酒店位于景区内,虽不算偏远,但离最近的饭店也有不远的距离,因此外卖到的时候,景辞楹甚至快没有了去开门的力气。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了起来取了外卖,景辞楹立刻来到餐桌前吃了起来。
谁知刚吃了一口,就见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吧。
景辞楹咽下口中的鱼丸,认命地点开手机。
然后就见微信多了一条消息。
【裴扒皮:景秘书,过来一下。】
景辞楹:“……”
-
景辞楹站在裴松霁的房门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努力让自己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嘴角努力扯了几次才终于挤出一个笑。
等他彻底收拾好情绪,这才抬手敲了敲门,然后用房卡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屋内只开了一盏夜灯,因此光线有些暗,但还是足够景辞楹看清楚屋内的一切。
裴松霁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半靠在床前。
“裴总,您找我?”
这一刻景辞楹竟有些佩服自己,语气竟然还能如此平静。
当然也可能是实在太累太饿,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生气。
“嗯。”裴松霁似乎也知道这个时间叫他有些不合适,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我有些失眠。”
景辞楹闻言思索了片刻,立刻提出了解决方案,“那我去给您买一瓶褪黑素?”
景辞楹觉得这个方案十分完美,裴松霁今晚又没喝酒,可以吃药,而且只要一粒就能轻松睡着,至于副作用,管他呢,毕竟以景辞楹现在心中压抑着的怒火,没买百草枯已经很克制了。
但裴松霁却摇头道:“不用了,陪我聊会儿天。”
景辞楹:“……”
还是给他买瓶百草枯算了。
见景辞楹久久没有回答,裴松霁抬头看了过来。
景辞楹这才努力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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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在麻辣烫和工资条中纠结了一秒,就立刻挤出了一个微笑,“好,您想聊些什么?”
“都可以。”裴松霁说着,身体放松了一些向后靠去,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对了,我记得……你是临大的?”
“是。”景辞楹一边回答,一边将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握紧,胸口有些发闷,一阵接一阵的心悸。
“什么专业?”
“麻辣……计算机。”
景辞楹正在努力和自己的身体反应作斗争,一个晃神,差点说出了自己此时最渴望的东西——他房间餐桌上那份只吃了一口的麻辣烫。
好在裴松霁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到他回答了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景辞楹回答之后,房间内突然一阵安静。
许久,裴松霁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我也是临大的。”
“是吗?”
此时此刻,裴松霁是哪个大学的重要性甚至比不上他那碗麻辣烫里的一根青菜叶,但景辞楹还是努力配合着问了下去,“那您是哪个专业的?”
“金融。”
裴松霁说着再次看向了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不过此时的景辞楹只顾着拼尽全身的力气和越来越控制不住的身体反应作斗争,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到裴松霁那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
“你喜欢金融吗?”裴松霁突然问道。
“金融?”
此时的感觉有些不妙,大脑雾蒙蒙的一片,连理解都开始变得吃力,饥饿感在体内横冲直撞,努力填满腹中的每一寸天地,四肢绵软无力,景辞楹觉得自己像是一堆轻飘飘的雪,随时都能化去。
平日里简单的一句话在他大脑里拉扯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什么隐藏的深意,因此景辞楹最后还是遵从本心回了一句,“不喜欢。”
这句话说完,室内又是一片安静。
哪怕不适到了极点,景辞楹还是被这安静弄得有些心慌,不由抬起头来,然后就见裴松霁正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望着自己。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探究裴松霁的表情,额头上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冒汗,那种熟悉的心悸一阵又一阵在他体内席卷。
景辞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连忙伸手去摸兜。
然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景辞楹这才回想起来兜里剩下的几颗糖已经被自己刚才躺在床等外卖时吃完。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聊的,因此景辞楹十分希望裴松霁能良心发现,赶紧结束这场对话,放自己回去吃麻辣烫。
但他忘了,老板是没有良心的。
裴松霁还在继续。
“你们家有几口人?”
景辞楹听到这个问题时已经没了生气的力气,他不明白自己家有几口人有什么好问的?但还是强撑着回道:“四口。”
“都有谁?”
“我,姐姐……”
景辞楹说到这儿再也支撑不住,连忙道:“裴总,我得……回去一趟。”
“怎么了?”裴松霁闻言问道。
但景辞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转身扶着墙壁就要往回走。
裴松霁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起身追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糖……”
“糖?”
裴松霁还没弄清楚状况,下一秒就见景辞楹在他面前直直倒了下去。
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