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山水庄园依旧灯火通明。
裴松霁坐在书房的黑酸枝木书桌前,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的那一方手帕。
今天是周六,景辞楹原本应该休息,但今天这样的场合裴松霁莫名不想自己去,于是便十分不讲理地把景辞楹也叫了过去。
他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刻,也知道自己理亏,于是补了三倍的加班费,景辞楹这才欣然同意。
裴松霁原本以为自己不愿意参加这场婚礼是因为是被爷爷要求,他向来不喜欢被逼迫才如此排斥。
但后来观礼时看到一对新人携手走来,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时,裴松霁不知为何竟恍惚了一瞬。
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结婚,他竟希望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人是……景辞楹。
想到这儿裴松霁莫名心虚,明明知道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刚才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却还是近乎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
没想到正好看见景辞楹迅速低下了头,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裴松霁还是看到了他的眼中似乎有泪。
裴松霁见状微怔,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然而下一秒景辞楹抬手的动作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裴松霁看见后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景辞楹明显被裴松霁的举动惊到,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裴松霁其实也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最讨厌别人用他的东西,但此时收回去只会更加尴尬,因此面上依旧装得平静。
景辞楹见他坚持,这才把手帕接了过去,迅速擦拭了一下眼角后握着手帕为难了起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景辞楹跟了他这么久,裴松霁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景辞楹扔掉。
但今天却没有,反而还把手帕要了回去。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看见景辞楹满脸惊讶,一副自己被鬼上身的表情。
裴松霁其实也明白自己有多反常。
手中的帕子上还氤氲着没有散去的湿意,若是平时他早已经把手帕扔了出去,然而今日却只是默默收力,将它一点点攥进手里。
将帕子彻底握进手里的那一刻,裴松霁也彻底明白,他真的陷了进去。
-
凌晨三点,城郊。
楚扬一从车上下来就看见裴松霁一个人正斜倚着他那辆限量版的布加迪威龙上发呆。
楚扬大半夜被叫醒,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径直向裴松霁走去一边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个点叫我出来飙车?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偷偷从李枢隐的身边溜出来,要是明天早上他醒之前我还没回去,我……”
“你怎么样?”裴松霁听到这儿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就会死得很惨。”楚扬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那辆跑车的车头,这才问道,“说吧,遇上什么事儿了?”
他们一起长大,又身为至今还能留在裴松霁身边的唯一朋友,因此楚扬十分了解他。
裴松霁这个人从小稳重,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因此很少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如果不是压力实在过大或者碰到实在难以开解自己的事情,绝不会用飙车来缓解压力。
虽然上面有哥哥顶着,他不必承担家业,但生意场上的事楚扬也还算了解,如今裴氏早已不是裴父裴母刚离世时的样子,这些年在裴老爷子和裴松霁的合力之下力挽狂澜,已有龙头之势。
最近也没听说裴氏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如果不是裴氏,那就是他个人了。
能让裴松霁无法解决的事能是什么?他还真有些好奇了。
然而裴松霁却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只是远远望着远处,身上是少见的落拓。
楚扬见状也正色了起来,结合上次喝酒的时候裴松霁突然询问自己那些问题,隐隐有了些猜测。
“你是不是……”楚扬说着抬头看着他的反应,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裴松霁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楚扬瞬间明白了,两人是从小到大培养出的默契,因此很多事情根本不必明说。
“谁啊?”楚扬直接问道。
裴松霁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来景辞楹的名字,只是回道:“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男的?”楚扬直接戳破。
裴松霁没有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楚扬还是忍不住惊讶,毕竟这些年从没发现过裴松霁的取向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一向不怎么喜欢李枢隐,楚扬还以为他恐同。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能听到裴松霁承认自己喜欢男人。
想到这儿,楚扬不禁满是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你说……”
“什么?”裴松霁问道。
然后就听楚扬继续说道:“咱们两家的祖坟是不是风水有什么问题?”
裴松霁:“……”
开完玩笑,楚扬还是认真了起来,“那你的打算是什么?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你要是敢去跟你们家老爷子说你喜欢男的,他老人家能立刻晕过去。”
“我知道。”裴松霁说着敛起目光,一点点掩住眸中的情绪。
“看来你是有打算了?”
“嗯。”裴松霁回道。
“那就好。”楚扬虽然心中替他遗憾了一瞬,毕竟能碰到一个让裴松霁心动的人可并不容易,但也明白他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不可能像自己这么不管不顾地任性。
因此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转身拍了拍车盖,道:“要不要再来一圈?”
“行。”
裴松霁说着转身上了车,抬头向前看去,面前的山路盘旋而上,蜿蜒而曲折,看不到边际。
-
景辞楹第二天下班时接到通知,说新的生活助理已经聘请好了,恰好裴松霁准备出差,这次便让新助理跟着提前适应,而他则不必跟着。
“那我呢?”景辞楹问道。
“裴总说这半个月你可以先休息,等他出差回来再来上班。”
“……这样啊。”
景辞楹闻言怔了一瞬,但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笑着回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景辞楹说着收拾好东西便出了公司,只是刚一出公司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
在公司这么多年,景辞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不想再用他,但又不方便直接开除,而是一点点逼着他辞职。
若是姐姐出事前的他,辞就辞了,一份工作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姐姐还在医院,治疗的费用堪称天文数字,如果他现在离职,一时半会儿估计很难找到同样工资的工作,那么很快便会供不起医院的费用,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只能把姐姐送回到植物人托养中心,而这正是他不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景辞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辞职。
只是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拖着,但他也明白拖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连焦虑都没有时间,一到医院就打开电脑看起了新的工作。
只是专业对口且工资高的工作和所谓的“好男人”一样根本不流通,因此景辞楹一直看到凌晨也没看到什么满意的。
眼睛因为一直盯着屏幕而酸涩不已,景辞楹知道这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因此只能先放下电脑,起身洗了把脸准备洗漱。
洗完脸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一些,于是脑子里开始复盘今天的事情。
可哪怕他想破了头,也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让裴松霁不满意。
想了许久都没什么头绪,景辞楹也累极,于是决定干脆放过自己。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洗漱完后便回到病房,蜷在陪护床上睡了过去。
虽然公司目前还没有明说,但为了保险起见,景辞楹还是提前找起了下家,因此虽然休了半个月的假,但他其实一天也没有休息,每天不是照顾姐姐就是在投简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之前的工作经历和专业相差太大,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正当他有些焦虑的时候,公司却又打电话通知他提前上班。
景辞楹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赶了回去。
刚乘电梯来到32楼,就见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男人捧着一杯咖啡苦哈哈地从裴松霁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裴松霁新招的生活秘书。
新秘书也明白看见了他,十分主动地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你是景秘书吧?”
“是,你是……”
“我是新来的生活秘书,我姓梁。”
“你好。”景辞楹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终于来了!”
景辞楹话音刚落,梁秘书就跟见到了亲人一样差点抱着他哭出来,“太难伺候了,我当秘书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多事儿的老板,咖啡我一天磨八百遍,手都磨出茧子了都磨不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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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的口味,还是你来吧。”
梁秘书说着把手里的咖啡杯递给了他。
景辞楹愣了一下,但还是习惯性地从他手里接过了咖啡杯,毕竟他还没被正式辞退,这些工作自然义不容辞,于是轻车熟路地来到茶水间泡好了一杯咖啡。
然后来到裴松霁的办公室,只是走到门前时莫名紧张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除了节假日外,景辞楹身为裴松霁的生活秘书,还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因此景辞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里面很快传来裴松霁的声音。
景辞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因此仅凭一个字就听出来了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差劲。
果然,景辞楹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从裴松霁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满满当当如有实质,似乎能把他这三百平的办公室填满。
“裴总。”景辞楹像往常一样低低叫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把咖啡端到了他右手边的位置。
裴松霁原本正在看文件,闻言身体微动,但却没有立刻抬起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情。
但景辞楹还是能感觉到,刚才将整间办公室填得满满当当的低气压似乎在一瞬间倏然散去。
裴松霁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这些日子景辞楹不在之后,他莫名做什么都有些不顺,心中像是压了一团火。
直到景辞楹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心中那持续不断燃烧了许多天的火才一点点散去。
裴松霁这才意识到他或许不该那么心急。
他当然没有开除景辞楹的意思,只是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太过依赖,想要渐渐和他拉开距离,适应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所以才以出差为借口和他分开了这些日子。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会产生这么严重的戒断反应。
越是难受,越是心惊。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景辞楹存在于他的生命。
像是植物扎下的根系,若想彻底清除只能连根拔起,但同时也会危及生命。
所以或许他不应该这么着急。
“裴总……”
恰好此时景辞楹开口。
裴松霁自然知道他问什么,于是先一步说道:“你之前的工作太过辛苦,从今天起梁秘书会辅助你。”
景辞楹听出来这应该是对梁秘书还不太满意,让他老带新的意思。
等梁秘书出师,大概率也是他离开的日子。
虽然有些悲凉,但景辞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脑海中已经开始在想该继续往哪里投简历?
反正裴松霁还没开除他,他应该还有时间慢慢筛选。
只是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时间”还有几天。
-
之后的日子里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景辞楹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变了。
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景辞楹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裴松霁似乎在避着他。
景辞楹知道这大概是让他自己主动卷铺盖走人的前兆,但依旧当什么都没发现一般上着班,手把手带着梁秘书适应。
但裴松霁是一个极难伺候的老板,因此梁秘书迟迟上不了手,许多时候依旧是景辞楹陪在身边。
最近裴氏有一个大合同,倒不是景辞楹接触到了什么,而是明显可以看到裴松霁最近加班越来越多,明显很是重视。
因为有了梁秘书可以替换,所以景辞楹不必天天在公司熬夜陪着。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每天回去之后依旧会筛选公司,投简历,依旧天天忙到深夜。
经过这些日子的忙碌,裴氏和合作方的大体内容大致敲定,今天则是去谈细则。
这种场合梁秘书尚且驾驭不了,还是景辞楹陪着。
因此景辞楹一大早便陪着裴松霁来到了他们这次合作的公司,怀思集团。
对方也很重视这次合作,他们刚一到,就已经有人等着他们。
景辞楹和裴松霁随着他们乘坐专用的电梯上到二十四楼,来到怀思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打开,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而让景辞楹没有想到的是,坐在他们正中间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季抒怀。
景辞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季抒怀已经向他们走了过来。
“裴总。”
“季总。”
景辞楹愣了一下,刚想随着裴松霁一起喊一句,“季总。”
没想到季抒怀却先一步向他看了过来,眼中透着几分久违的笑容。
“好久不见,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