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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叫卖声不绝,吹进一阵带着荷叶糕香气的暖风。
李云妙看着他接着问,
“当年之事,想必堂兄应该还都记得吧?”
李清驰随意看着窗外,
“在我看来,当年殿下不过六岁,与此事毫无干系,为何有此一问?”
“你很在意?”
李云妙心口一滞,眼中蓄着水汽,执拗地对上他的视线,
“是,我很在意。”
“或许堂兄不信,当年我还小,许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但我心里有一个挂念的人,十一年来下落不明,我很想知道他如今可还在人世。”
李清驰的瞳色极深,似寒潭古井,无波无浪,却能将人吞噬。
“你在意的人,是谁?”
李云妙缓缓吐气,说出了那个几乎从未在人前提起的名字,
“陆观遥。”
李清驰眉心一跳,俯身朝她凑近了些,眼神中似带着探究与审视,
“为何在意他?”
他的反应有些古怪,这一分疑虑像游鱼,倏忽间便溜得无影无踪,李云妙根本无暇细想。
“或许是因为我向他曾有过许诺,可却没完成。”
“又或许是因为,我相信陆府的清白。”
李清驰轻轻挑眉,侧头道,
“全京陵城,乃至晟国都说陆府通敌叛国,你却说相信陆府的清白?”
李云妙摘下腰间的玉玦,在李清驰眼前垂下,
“堂兄,你相信陆府的清白吗?”
李清驰接过玉玦,在手中散发着余温,
“当年阿耶不就是因为相信,才被贬离京的么?”
李云妙接着问,
“那堂兄相信吗?”
李清驰不答反笑,
“殿下倒是有意思。”
这还是李云妙第一次看见他笑,可莫名有几分悲凉之感。
既然李清驰不说,她也不再逼问,只靠着窗沿,似在聚精会神看着什么,二人一时无话。
直到李清驰敲了敲桌案,
“殿下在看什么?”
李云妙这才收回视线,
“在看官家酒肆。”
李清驰嗯了一声,推了盏凉茶到她桌前,
“是有何想法么?”
李云妙抿了口茶,入口回甘,沁凉久久不散,
“算起来,今日是户部应该刚放了青苗钱。”
“堂兄看见酒肆门前的妓子不曾?这等官家酒肆大多在出城必经之路上,专用来引诱百姓买酒。寻欢作乐过后,青苗钱还没捂热乎,就花销了十之二三。长此以往,不利农事,更有腐败之危[1]。”
李清驰这回倒是坐直身子,认真看着眼前的小娘子,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公主,竟还能有此思量,
“殿下每次都能让我刮目相看。”
李云妙有些烦闷,
“屡禁不止,我想也无用。”
李清驰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且先等等吧。”
*
李清驰真就把李云妙送到宫门口,可她却不愿意下去,
“堂兄,我还不想回宫……”
李清驰挑眉问,
“那殿下想去哪里?”
李云妙觉得自己这位堂兄嘴风也太紧了,到现在统共见了他三回,没有一次让他松口的,可她却是越挫越勇的,便又有了主意。
“堂兄这个月乔迁新居,我自该上门道贺。择日不如撞日,便今天吧,劳烦堂兄带我好好逛逛整修后的宅子可好?”
李清驰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向赶马车的小厮吩咐,
“回府。”
终于,等马车来到府门前,李云妙跟在李清驰身后先来,侍从见状纷纷行礼。
一个是在晟国最受宠的公主,一个是被冷落多年的世子,府中下人虽觉得惊讶,可毕竟他们二人是堂兄妹,如今李清驰回京,这么相处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李云妙抬头看向门上的牌匾,只写着李宅,胸口不禁有些闷。
是了,李清驰并无封号,阿耶只是赏了宅子,却没恢复从前景王府待遇的意思,若题景王府自然不妥。
但“李宅”二字还是太过刺眼,她索性不看,抬脚往府里走,
“堂兄不是要带我逛逛么?”
李清驰方才注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不由地轻笑,
“自然,殿下请吧。”
逛了一圈,亭台楼阁皆有,始终是李鸣戈赐的宅子,倒也算阔气。不过临近池边的那处六层高楼却格外显眼,拟塔状的小楼十分雅致。
李云妙绕着打量了一圈,
“这楼看着倒像是新修不久的,也是堂兄的手笔?”
李清驰抬手道,
“不错,闲来无事,便动手画了图罢了。”
李云妙却十分喜欢这处小楼,晃着脚问道,
“果然风雅,只是这楼似乎还没起名字?”
李清驰闻言一顿,摩挲着指尖开口,
“不如殿下想一个名字吧。”
李云妙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提议颇合心意,
“闲来无事,不若就叫闲楼吧?”
李清驰清浅一笑,
“闲楼……”
“多谢殿下赐名。”
正逢李清驰身边的侍从前来回禀消息,他便吩咐侍女伺候李云妙,
“殿下稍坐,我去去就来。”
李云妙点了点头,摆手道,
“我随意逛逛,堂兄不必着急,处理正事要紧。”
只是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一时也不知道李清驰有什么正事要忙,毕竟他现在在京陵城里,称得上是正事的也没几件。
侍女端上几碟糕饼,配着藕香清茶,在夏日里喝最能体会其中的沁爽。
见李云妙吃得香,侍女不禁笑着解释,
“殿下初次入府,幸而今日备了糕饼,否则若换作平日,世子的厨房里可没有这些吃食。”
李云妙闻言不禁蹙眉,放下青玉糕问,
“平日没有这些?那堂兄每日都吃什么?”
侍女有些难为情,犹豫着回话,
“许是青州的习惯,平日世子的膳食大多是些白粥小菜,吃得清淡。”
李云妙喃喃道,
“原来如此,但今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又备了糕饼?”
侍女略欠身,摇着头说,
“殿下恕罪,奴婢不知。”
李云妙轻叹一声,决定起来逛逛,一层一层,爬上了闲楼最高处。俯瞰整个宅院绰绰有余,就连临近几个坊市的街景也能尽收眼底。
她悠悠挪动视线,便看见李清驰朝院子走来,不由地盯着他看,
“他那双眼睛太过波澜不惊,似古井无波,也不知会不会有慌乱的时候?”
这般心性,想必这些年堂兄一定经历了许多,如今景王叔叔新丧,更是雪上加霜,李云妙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她只是理所应当地想着,李清驰心中多少都有郁结不平,此番回京陵,为了景王,为了陆府,为了陆观遥,难道他真的不想做些什么吗?
“一会儿不见,殿下就爬到楼顶来了。不知此处的风景可还入得了眼?”
李云妙随意点了点头,面向李清驰站定,
“堂兄,我该走了。”
“或许堂兄心中尚有疑虑,不能将所想据实以告,有或许堂兄心如止水,不再愿意提起过往之事。我只希望,堂兄得偿所愿。”
直到李云妙离开,李清驰也依旧留在原地,枯坐到日暮时分,连侍从玄翌都忍不住上前提醒,
“世子,还没用晚膳呢,不如下去吧。”
李清驰慢慢抬头,迎上漫天星辰,残月挂在枝头,平添凄清,
“不必了。”
李清驰整夜辗转,梦中一时燃起滔天大火,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都是呛人的烟尘,惨叫声接连不断,耳朵震得生疼。一时又是刀剑相接,香炉倒地,四散狼藉的画面。也有在轰鸣的雷雨中,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小姑娘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哄他,
“别伤心了,我带你离开京陵城,到外面玩好不好?”
“好不好……”
未到天明,李清驰就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默默等待晨光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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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驰府中的下人办事也算稳妥,不过一日的功夫便把闲楼的牌匾挂上,好歹也是李云妙亲口赐名,往后世子在京陵城的待遇会因为这位公主好上许多也未可知。
他每日起身都甚早,今天也不例外,倒是路过闲楼时不由停下,片刻后才淡淡回神,直接迈进书房。
玄翌端着茶进来,拱手道,
“世子,属下打听过了,世子入宫的前一夜,六公主曾去见过圣人,似乎带了一封信。”
李清驰握着笔轻顿,
“宋明煜写的?”
玄翌点了点头,
“世子猜得不错,这个宋明煜倒也是个聪明人,借六公主之手把消息传给圣人。”
李清驰闻言却轻笑,
“聪明的倒也不是他,而是六公主。我也该领她这份情。”
玄翌迟疑道,
“世子是说,六公主是为了帮世子一把?”
李清驰轻掀眼帘,眸中情绪交织,
“她原本可以什么都不管,却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把信交给圣人,否则我只怕到现在还入不了宫,她又怎么会不聪明?”
玄翌瞳孔一震,“原来如此,属下竟然都没想到……”
李清驰停下笔问,
“我们入京之前,六公主可还做了什么?”
玄翌想来想去,灵光一闪,
“对了世子,听说前段时间四公主驸马赵瑾在醉春楼狎妓,六公主直接将他给绑进宫了……”
李清驰揉了揉太阳穴,
“难不成是她自己绑的?”
玄翌愣了愣,
“自然不是,是宋国公的长子宋明煜替六公主捆的人,五花大绑被扔到御前,这也不是谁都敢做的。”
李清驰嗯了一声,
“传闻不虚,六公主与宋明煜交情颇深。”
“去端一碗白粥来吧。”
可还没等玄翌出去,门上的小厮便递了帖子进来,
“世子,嗣燕王在府门前等着,说是来与世子叙旧的……”
玄翌轻嗤一声,“世子与他有什么旧?”
李清驰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去请进来吧。”
李璟之今日一身赭红绣麒麟的长袍,走进李清驰这素净的院子里,鲜亮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嘴角噙笑,等见到李清驰的时候,更是高兴,边走边开口,
“我可算是见到堂弟了,这些日子堂弟去何处逍遥快活了,连人影都不见。”
李清驰面色无波,拱手道,
“堂兄说笑了,我鲜少出门,只是在家中为阿耶抄经祈福。”
“堂兄进来坐吧。”
李清驰迈进他书房,左右都仔细看了看,方才坐下,似是随口一问,
“抄经?堂弟可是在抄《太上救苦经》?”
李清驰在他对面坐定,轻扯嘴角,
“堂兄可莫要说笑了,圣人在上,堂弟自然不敢造次,去抄那些禁忌,堂弟如今正在抄颂《楞严经》[2]。”
李璟之粲然一笑,端着茶道,
“哎,我不过随口一说,堂弟何必当真呢?”
“今日我过来,除了给你送一份乔迁的礼,还想约堂弟出去,整个京陵城没有比我再熟悉的人了,包管堂弟吃好喝好玩好。日后在京陵城里,你我堂兄弟之间可千万不要客气。”
“堂弟以为如何?”
李清驰挑了挑眉,
“哦?堂兄邀我出门?”
“既然堂兄盛情难却,我又岂有拒绝之理。”
李璟之拍着李清驰的肩,拉着他就往外走,
“这就对了嘛,带你熟悉熟悉京陵城,堂弟不在的这十一年里,京陵城变化甚大,只怕你不习惯呢……”
玄翌嘴角略抽搐着,这李璟之还真是哪痛就戳哪,连离京的年岁都要点出来,半点不知分寸。
不过究竟是真不知道分寸,还是刻意为之,那便不好说了……
[1]参考了宋代王栐的《燕翼诒谋录》(架空唐宋,仅供娱乐哦~)
[2]完全没有对religion不尊敬的意思!文中提到的二者没有优劣之分,只是暂时的故事发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