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东宫确实比一般的王府气派许多,雕梁画栋,许是因为中秋灯节,画廊上坠着许多亮眼的小灯笼,其中烛火嫣红跳动,远看竟让人生出眼前落下一片星海的错觉。
明亮的灯火成片连在一起倒也挺像一片无尽火海……魏离有一瞬间的恍惚,冰冷的寒气自脚底直冲全身。他在袖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的刺激带来一瞬的清明。
“先生来了。”清阳公主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手上的玉镯子叮当作响,魏先生……他会喜欢这样的打扮吗。
梨花面、白玉簪和浅青色的褶页裙,读书人都喜欢清雅么。魏离放开袖下的手,浅浅一笑:“见过殿下。”
“父皇……也来了,母后悄悄告诉过我,大概是要给先生一份差事。不过……大抵不是什么简单的差事。”清阳紧紧盯着他,母后还说……魏离来路不明,横空出世,占了苏家大少爷本该得的解元,若不是太子哥哥抢先一步给予庇护,只怕早已不明不白消失。
“谢公主提点。”魏离的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了,秋季棘手的符合身份的差事……只有那一件。
“早就听闻大宁中秋夜宴灯火通明甚是热闹,我这赶着来累倒了八匹良驹,今日一见,与我周朝也无二致嘛。”二人身后传来青年的清朗笑声。
魏离心下一滞,“七殿下提前光临也未提前知会一声,这般倒显得我大宁仓促了。”
“哪来的……七殿下……”她的七弟弟不是早就夭折……清阳愣了一会子,转身让身边的婢子去知会他人。
周朝的七皇子来了。
“倒是我的不是了。”紫衣少年立在马上,眉间被满街灯火映出一丝暖色,“你就是那个乡野出身抢了苏家解元,一篇《顾此论》一夜之间名动大宁的魏不归?倒也真是才色无双,到我大周来,我让父皇给你个吏部尚书当当,如何?”
“殿下莫要打趣在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火光与月光交杂,真真像极了那个晚上,那个人也是这样立在马上,冷眼旁观罢了。
“先生莫要妄自菲薄,若不做这尚书,我也可让你一个侯位,就唤平宁侯……”郁恒京还要再说,门后一个颀长身影将魏离推到身后,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不悦地看向来人,“你们大宁不愿启贤,弄个这个试那个试的,还不许我求贤若渴?”
“何必咄咄逼人,不就是当年游历经过周朝时赢了你一箭,在此为难我的先生做什么。”李瀛抬头盯着他,“如此咽不下这口气,过两日再与你比试一番便是。”
“你的先生?”郁恒京咬牙切齿地从马上下来,“明日我便与他结拜,做你的师叔去。”
魏离看了看眼前身影,垂眸似是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小片阴影沉落在眼底。
“玄山寺一别,先生可还记得在下。”李瀛回头正看到他低头敛眉的样子。
“多谢殿下的雀儿。”魏离没有多说,“既殿下已来,不归先行去拜见太子殿下了。”
“先生……”李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语塞,先前没有话讲,现今依旧没有话说。
“看不出来啊,也有你李瀛拿不下的人,我倒要看看这太子如何手段能收得这等人物。”郁恒京翻身下马,“魏离,魏先生……我此来就是为他而来。”
李瀛转过身来,“不要打他的主意。”
“你大宁不仅任人唯亲藐视人才,此处不能实现他的抱负,何不放他出去,你们的官场你比我更清楚。”郁恒京盯着远处衣袂消失的拐角,“非要死撑着扯住人家,我周朝更能发挥他的能力不是吗?云城十六郡,换一个魏离,你们只赚不亏。如何?”
“不如何。”李瀛敛起一腔心思,“进去吧,我父皇母后都在里面,应该早得到消息了。”
“好好考虑,一个魏离换你们一直想要收复的失地,不费一兵一卒,不好吗?你不愿意,你的皇兄、你的父皇未必不愿意。”郁恒京嗤笑一声,“到时候,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总会有办法的。”他松开紧握的手,“如果他不愿意,他自会有办法的。”如此轻易受人摆布,又如何值的云城十六郡的身价呢?
郁恒京一下哽住,忘记了魏离本身也是极为难缠的人物……
真的是一样的不让人省心。
郁恒京冷哼一声,跨进了灯火通明的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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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阳小步走在魏离前头,急匆匆地乍然发现带错路了,竟将他带来偏僻的内院小路上,猛的脚步一停,转身正撞进魏离怀中。
“殿下小心。”魏离扶住她站稳。
“先生……”清阳的脸一下子通红炸起,“清阳带错路了……”
“没事的殿下。”他弯腰把她转身撞掉的香囊拾起递到她手中,“迷迷糊糊的殿下也很可爱。”
清阳的脑子里突然放起了烟花,一下一下的炸着,迷迷糊糊的,好像飞起来了,“先生……”先生说可爱……可爱!
“殿下?继续带路吧。”魏离笑着看她满脸通红。
这一看又把她头看低下了,她使劲掐了一下袖中的手心,细微的疼痛好不容易给她的魂拉回来一点。
“好……好的……”她小步紧张地向前走着。
好不容易走到主厅,又看见严肃的三哥杵在门口紧紧盯着她看。
“见过淮阳王。”魏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全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免礼吧,你果然是有办法的。”李瀛看了一会面上红意还未消退的清阳,“先生进去吧,有大事商议,清阳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我不能进去吗三哥,我也想听听……”清阳不甘心地绞了绞手中的手帕。
“乖,你在外面等着,一会三哥带你出去看灯会。”
“那到时候先生可以一起吗?”清阳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李瀛。
“如果先生愿意的话。”
“荣幸之至。”魏离对着李瀛点了一下头,朝厅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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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焕与郁恒京分坐左右,主位上是年过不惑的大宁皇帝。
“拜见陛下、太子殿下、七殿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宴席之上的窃窃私语声乍然停止,数道打量的目光落在魏离的身上。
今年夺了苏家内定解元、名动天下的黑马,魏离魏不归。
“起来吧。”大宁的文帝正值壮年,依稀可见当年的英姿,“就坐大周七皇子身边。”
“谢陛下。”魏离顶着众人哗然,规规矩矩地落座,意料之中,一个新晋的解元哪里有云城十六郡重要,且看清阳公主如何发挥吧。
“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做我周朝的平宁侯?我周朝唯一的公主平宁,正待字闺中,也是惊才绝艳之辈,见过先生的画像之后可是念念不忘,读了先生的文章更是立下誓愿,此生只嫁能写出这等文章之辈。”郁恒京亲手为他斟酒。
“不归生在这片土地上,自然是为这片土地竭尽郎才。”魏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是良才。”郁恒京冷哼一声,“白费我一烦心思远赴千里。”
“殿下来时,难道公主殿下未曾提醒过您,此行本就是白费功夫。”
“凡事未有不可为,云城十六郡不够,那就再加上去年秋季所得的云边三城。”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文帝敛起脸上的笑意,“殿下的意思,可是周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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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敢说出口,那必定是已经商议过的。”郁恒京笑了,“这样的筹码,难道还不值得?”
文帝沉默了,一个解元换云城十六郡加上云边三城确实划算,可一个解元,如何值得这么多,周朝不可能做亏本买卖,除非……魏离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迫切不管不顾地提出筹码,或者……他本身就能取下云城十六郡,甚至能对周朝产生威胁,但他至少现在只是一个读书人而已。
魏离自顾自地把玩着手边的玉穗子,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交易物品不是自己。
清阳在屏风后边听着这桩令人咂舌的交易,云城十六郡,就连她也明白这筹码有多重。
云城十六郡本身易守难攻,土产丰饶,商线驿站多设,早些年先帝在位时,当时的大将军携军献城叛逃,周朝不费一兵一卒白得云城十六郡,此后大宁多次攻打收复不成甚至反丢云边五城,多方谈判周朝也不肯松口归还,早已成为大宁的执念。
如今如此大的筹码换一个魏离……虽说其心可疑,但难保父皇皇兄不会同意。可是……她不希望父皇同意这桩交易。
“如若这般轻易将我国栋梁当做交易的物品,恐怕难以面对天下读书人的口舌,日后再想招才纳贤,恐怕难上加难。”李瀛最先打破沉默,无论如何魏离是不能离开大宁的,如果苏小姐没有死,那他一定知道苏小姐在哪。
文帝眉头微皱,面色不大好看。
“云城十六郡早就是大宁的心头刺了吧,这么长的拉锯战,你们难道不想结束?又或者说,你们觉得魏离重于十六郡?”郁恒京嗤笑一声,“我本就是为我的好妹妹求亲而来,若不是她非魏离不嫁,我也不必千里迢迢跑到这来。至于云城十六郡来换她一个心上人,想必你们也知道我父皇为她一个生日以减税五成的代价换一匹鲛锦的事情,这次不过是十六郡而已。”
“你的意思是……和亲?”李焕瞧了一眼魏离,他微微低头,看不清表情。
“不是和亲,是交换,你们收下云城十六郡,从此魏离与你们、与大宁再无瓜葛,只属于我周朝。”郁恒京不屑地看向李焕,“对你们来说他并非无可替代,天下读书人有闲能者不止于他。”
魏离放下手中的穗子,抬眼正好对上李瀛的眼睛,再往后,是屏风后面清阳公主的眼睛。
文帝看向自入席到现在一字未吐的当事人,魏离的才德的确不是无可替代……至少现在不是。
“单凭魏先生的才学未必能取得上云城十六郡,但如若加上先生的武艺兵法,未必不能取下失地。”李瀛咬咬牙,“儿臣的武艺便是魏先生所授,当时儿臣在周游途中与先生相识与山野,但儿臣慢大哥一步,没能先赢得先生的支持。”
“此事延后再议,本就是中秋佳宴,大家畅饮尽兴便好。”文帝一笑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将此事暂且按下。
郁恒京面色不虞,“为了舍妹的心愿,我朝什么都做的出来,还望大宁好好考虑,时间还长着。”
“娇宠纵放,从来都不应该是一国公主的品性,何况平宁公主深居简出,连你都没能见上几面,又如何作出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鲛锦一事本就是你们私下与金国立下的交易披上的外衣罢了。此次七殿下又是为了什么扯上十六郡作为筹码掩护?”魏离乍然出声,“同样的戏码上演两次,可就不好看了。”
“先生如何得出这结论?莫须有的东西也值得冒险铺上台面?”郁恒京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地看向他。
“金国与周朝接壤之地自那起商队骤增,实不相瞒,不归早些时候没有银钱进都赴考,也去那积攒了些钱财。撞见了金国的军商。”他似笑非笑地与郁恒京相视,“您猜,他与我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