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颂橘是在一张勉强用破碎木板堆起来的稻草床上醒来的。
缓慢滴落到什么金属器具上的水声充斥着整个黑暗空间,不远处亮着一盏小灯,火光微弱,只能照亮它下头的石板,在细小的气流中晃动,几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郁颂橘动了动自己几乎散架的骨头,背在背上的干粮袋子似乎不见了,她慢慢将头扭过去对着灯光,触动了身下的稻草杆,窸窸窣窣的声音加入了水声叮当之中。几乎是下一刻,灯光的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人影掠过细小的光点,差点将它碰灭。
“你醒了?”是名男子,听起来年纪不算大。
郁颂橘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干得发痛,浑身像是被人一寸寸敲碎,稍稍一点动作都是噬心的痛楚。
“你先别动,你可是除了我以外这里唯一的活人了,你要是死了我就得继续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了。”男子似乎很快就走到了她面前,她能听见衣衫摆动的声响。
“你也是厉害,那么高的地面上摔下来都还能剩一口气,废了我好大劲才把你拖过来。”他话很多,“上面应该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吧,我已经在这很久了,我刚掉下来的时候,应该是七岁?那时候城主说陛下要将我们迁往其他城里,但我家还没迁走我就被吞了,真不走运。”
“最开始的时候这里还是很浅的,我能听见上面的人说话,后来……一次一次的地动,越陷越深,每次掉下来的都只有死人。”
“现在外面是什么年月了?也不知道我母亲他们有没有平安迁出去……啊,你要喝水吗,我这里只有从山缝上落下来的水。”是他一滴滴用破铁罐子收集起来的,喝起来有些腥味,但应该也不会死,他都喝了这么久了……长到这么大了。
男子又小跑回去拿水,但这次的速度没有刚才那么快,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
带这些铁锈味的液体从郁颂橘微微张开的唇中流入喉间。
“你现在能吃东西吗,不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掉食物下来了,我吃的还是好几年前落下来的陈米……有些坏了。”
郁颂橘的喉咙被水流经过之后明显地好了起来,嘶哑地发出声响,“你……一个人?”
“是呀,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好久好久,终于有除我之外的活人来了。”
“你没有尝试过寻找出口吗?”真疼啊,郁颂橘觉得自己喉头弥漫上来一股子腥甜。
“我小的时候尝试过,但这里几乎是全封闭的,只有天上的裂缝会落下些水滴,勉强足以生活。这里……没有药材……”男子的声音带着些颤抖,“你能不能,不要死啊,你死了就又剩我一个人了,我不想、不想再一个人留在这了,可我又不敢死……”
“我不会死。”郁颂橘勉强动了动手指,勾心的疼痛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会出去的。
“我叫白圭,你呢?”
“魏离。”
————
郁颂橘在这一片只有一点半熄不熄火光的黑暗石室里待了很久,看不到日月变换加上身受重伤时常昏睡,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过去多少日子。
白圭时常会趁她睡着的时候蹲在她身边探她的鼻息,生怕郁颂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安静地死了。
郁颂橘很明显地察觉到多次昏睡之后,自己的伤势好转了,虽然她早有预料,但真正感觉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她在那场大火之前,身体并不是这样的,并非与齐九歌一样,从小愈合恢复能力就比别人强的。是那场大火之后,她彻彻底底放弃自己的过去开始的。
静斋说,这代表着她母亲的心愿再也不会有实现的机会。
“是不是没有粮食了?”郁颂橘已经勉强能坐起来了,她这几餐都是白圭端来的稀粥,生锈的铁水混着发酸生虫的米,越来越稀。
“本来也快吃光了,不是因为你才没粮食的,你多吃一点。”白圭将碗塞进她手里,“多吃一点,好的更快。”
郁颂橘的手碰上了他瘦骨嶙峋的指头,当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只骨头架子手就这么碰到一块,在黑暗的水滴声中发出一声脆响。
“啊,你没事吧?”好硬,白圭想象不出来从那么高的上面落下来的人会受多重的伤,他只知道几年前落下的人都碎成一块一块的,这里灯很暗,他不知道面前这人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没事。”郁颂橘搓了搓指尖,隐隐有些湿气萦绕,此时地上的季节应该已经是深冬了,为何这片地方感觉不到多少寒气,明明她刚落下时,底下吹起的都是寒风,“你扶我一下,我试试能不能下地走动”。
“啊?哦哦。”白圭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到一旁,伸手在黑暗中扶住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臂,好瘦啊,他最初拖她回来时没有这么瘦的。郁颂橘借着他的支撑占了起来,自下而上地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皱了一下眉头,慢慢走向那盏燃烧了这么久却没有熄灭的灯。
等郁颂橘可以完全自己走动时,白圭这么多年省下来的口粮已经完全见底了,两人每日一碗酸面粉汤。
“你吃吧,不必给我多留。”郁颂橘今天没有接白圭递来的的面粉汤,她尝试着走了很久,她走不到那盏灯边上,白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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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不行,他说那盏灯不是他点的,在他落下来时就存在,始终不曾熄灭。
可她明明在醒来的第一天,看见他的身影擦过那盏灯,差点将灯火碰灭。
为什么要骗她呢?
郁颂橘照旧从白圭烧汤的柴火堆里拆了一支柴出来照明,但她今天改了方向,不再往灯火处去,摸索着岩壁前行。
岩壁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微小磨损,指尖滑过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细小的凸起与凹陷,尖锐如针,轻轻刺痛着她的皮肤。微弱的火光映照在岩壁之上,能看到些还未脱落的颜料痕迹。
似乎这上面曾经有过壁画?
“白圭,你见过旧都里的那座高塔吗?”她看向那道捧着碗坐在还未熄灭的火堆前的背影。
“我小时候见过,不过那时候已经只剩下半层了,我母亲说那塔原本高耸入天,但在多次地动之下塌得只剩下一层,又在山崩中下陷,所以只有我见到的那半层。”白圭的声音听起来离得很远。
“你是在家中遇到的地动?”他先前说不知道其他家人是否在地动中遇难,那就不太可能是在家中遇到的地动,真如他所说的高塔下陷,那时过境迁,如今那塔应该已经在地下了。
郁颂橘又往前走了两步,火光映照出了一幅还未剥落的壁画。画上的主角与光慈塔下的一样,不过比光慈塔下画的更好,更具神性。
画的是娲皇造笙簧的故事。
娲皇补天之后,人间大地欣欣向荣,娲皇见自己的造物安居乐业,心中快慰。但祂希望人们更加快乐,能有平日耕作之余的玩乐之趣,于是决定为人们创造一种乐器。
祂从昆仑山脚下最温暖的溪边取来竹子,将不同长短不同发音的竹管组合在一起,又选来最好的、生长在黄河最平缓低端的葫芦,制成笙斗,又以楠木制成吹嘴,在里面加上竹制簧片,制成了世间第一支笙簧。
祂把笙簧当做礼物送予人们,告诉他们,当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情,那就用它谱成曲调。自此笙簧成为农忙丰收、男女婚嫁的传统乐器,以曲表情。
这幅壁画画的,正是娲皇在昆仑之下取竹的情景。
金国并不十分信仰娲皇,从原本属于娲皇的光慈塔里摆满佛像就可以看出来,这壁画不可能是金国人画的。
那就只能是……东离古国人氏所作。
旧都唯一保留下来的东离宗教性质的建筑只有那半座高塔。
郁颂橘回头看向白圭的方向,他迟迟没有言语,火已经熄了,连带着那点她一直无法接近的小灯一起。整片空间中,只剩下她手里将熄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