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何姐姐。”若水趴在蔚禾的床头,看她喝下一碗热汤。
“你的手还是这么冷。”她摸了摸蔚禾的手,担忧道。
蔚禾抽回自己的手,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寒意中恢复。
“真是个乖丫头。”她夸若水。
若水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明大哥把小鹿留下来了,要不是小鹿提醒我们……”她扭过头去看小鹿,却发觉一向喜欢黏着蔚禾的小鹿站在门外,用鹿角一下一下撞着门,看上去极为烦躁不安。
“小乖乖,你怎么了?”若水走上前去,将小鹿抱在怀里。
小鹿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蔚禾。
蔚禾移开目光:“周翱怎么样了?”
“好多了,燕师兄正在陪着他,说是要问一问迷雾森林里的情况。”
“我们去看看他。”
若水于是将小鹿放在地上,扶着蔚禾从床上下来,搀着她一路向周翱的房间走去。
“何姐姐,黑山姥姥真的死了吗?”
“我亲眼看着她化成飞灰了。”
“咦,既然她死了,那兰若寺里的阵法不是用不上了吗?燕师兄花了好大功夫布置的呢。”
“燕道长的阵法是不是很厉害?”
“当然啦,我们上清宫阵法课的长老最喜欢的就是燕师兄了,说他是百年一遇的符阵天才。兰若寺这个阵法是他在一个古阵的基础上改良的,专门克制木妖,本来还想着用来对付黑山姥姥的,燕师兄几乎把带来的所有符咒材料都用光了,才摆出来的这个阵。”
“用不上也好。”
两人推开周翱房间的门。
周翱的脸色看上去比前两天好多了,已经能半倚在床上自己喝药。他瞧见蔚禾和若水进来,突然呛了一口药,面上飞起一层潮红。
“怎么从迷雾森林回来胆子就小成这样了?”燕青云奇怪道,指了指蔚禾:“这是何师妹,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知道。”周翱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着呛出来的药渍,看上去十分懊悔自己当众出丑。
“继续讲。”燕青云催促他。
周翱看了一眼蔚禾,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我推测,那片森林里,起码有两只鬼王级别的大妖,一只似乎是水系的精怪,操纵的毒雾有迷惑人心的效果,还有一个……”
他极力思索:“我只看到了一片白光,像……一面镜子。”
周翱:“我并没有跟第二只妖怪直接交手,但我猜测它会制造幻境。”
燕青云:“怎么说?”
周翱从脖子上掏出一枚红色的珠子,那珠子不过一颗红豆大小,外表朴拙无奇:“下山前,师父给了我这个,可以抵御幻境。我猜或许是因为它,我才能从迷雾森林出来。”
燕青云叫道:“这么好的东西!师父怎么就给了你一个人?”
周翱十分得意:“那我可不知道。”
他珍惜地将红珠子又放回衣襟中收好。
燕青云叫过一声就算了,皱眉道:“可惜你醒得太晚了,要是十七兄启程前你醒过来就好了,那他去那里,就能准备得更充分些。”
周翱道:“其实那天我醒了。”他不由看向蔚禾:“就是何师妹说……要在陷阱里反杀黑山的时候,我那时只是没办法说话而已。”
燕青云奇怪地看他一眼,一挥手:“那跟没醒有啥区别。”
他沉思片刻后道:“若照这么说,十七兄那边的情况就很不妙了,我们这边的黑山老妖已经伏诛,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增援十七兄。”
蔚禾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她看向燕青云:“可是燕师兄,你的符咒材料不是都用光了吗?这里又没办法及时补给,去了那边,没有趁手的材料该怎么办?”
“这……”燕青云一时也为难住了:“我还有飞剑,也不算手无寸铁。”
蔚禾摇摇头:“还是准备充分一些更好。”
她微微一笑:“寺里的这个符阵还没有启用过,不如将这个符阵拆掉,将里面的材料带去迷雾森林。”
“反正,黑山姥姥已死,这个符阵留在寺里也用不上了。”
燕青云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合适,然而蔚禾所说又似乎很有道理。
蔚禾叹口气,看上去极为担心迷雾森林中的明十七。
“也不知道迷雾森林中的情形怎么样了。”
迷雾森林。
以明十七为中心的方圆一百米,树木齐刷刷倒了一地。
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从树皮中出现,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
李长贵的儿子李祥也在其中。
然而更远一些区域的树木,即使剥开树皮,也看不到人了。
最先脱离树皮的修道者逐渐清醒过来,然而普通人却还一直昏迷不醒。
“道长,他们怎么都不醒?”李长贵紧紧抱住李祥,大喜之后又开始担忧。
“带他们回寺里去,燕道长或许有办法。”明十七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检点人数后,吉玉郎就变化出了原型,昏迷的人被放置在巨大的蛇身上,吉玉郎走在最前面,李长贵和一清夹在中间,一些清醒过来的修道者也拿起武器,护卫在队伍外围。
明十七在队伍的最后一个,给所有人断后。
他们很快到达了这片树林的边缘,假如从上空俯视,就能看到这支队伍的头已经走出了森林。
有树叶无风自落,明十七抬头望去,只见大片吸髓鹫从他们离开的方向飞来,落在了他们附近的树枝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这一群人。
他轻轻推了一把身前的邓子羽:“先带他们走。”随后催动了脑海中的弓箭。
箭雨之下,所有的吸髓鹫毫无还手之力,无一幸免,坠落在地。
正要拔剑相助的修道者都吃了一惊。
他们或多或少都曾见过明十七和蔚禾并肩战斗的场面,知道他的箭术极佳,然而不过短短几天,他此刻对弓箭的运用,比起那天来,又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邓子羽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仍不敢掉以轻心:“明道长,小心,我们那一天遇到吸髓鹫之后,就起雾了。”
他的话音刚落,潮湿的雾气就从无数死去的吸髓鹫眼中喷涌而出,以这片森林为圆心开始弥漫。
此刻邓子羽的前一个人已经走出了森林的边缘,邓子羽慌忙扭头,想将明十七一把拉出浓雾,然而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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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雾比他们那天遇到的还要更大,几乎已经凝成了液体,哪里还看得到明十七的影子?
“明道长!”
队伍中的人惊慌喊道。
明十七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被浓白湿冷的雾气包裹,只觉得那雾几乎要从他的眼耳口鼻中钻进他的身体。
明十七从脑海中召唤出玉石小箭。
淡绿色的光芒从小箭身上流淌而出,环绕在他身周的雾气在箭光之下,消散后退而去。
黑色的树影从雾气中隐约显露而出。
大雾弥漫之下,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树影,眼睛所能看到的方向已经失去了意义,明十七闭上眼,按照脑海中的方向向前走去。
听觉在一片黑暗中变得极为灵敏,他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他右手边急速向他靠近,像是某种没有脚的爬行动物在发起攻击,明十七当即睁开眼,转身将箭向右边刺去。
然而雾气中猛然显露的却是蔚禾的脸。
即使他明知蔚禾不会在此刻出现在此处,手中刺出的箭还是下意识想要往回收。
下一秒钟,那张蔚禾的脸就变成无数交织游动的树藤,明十七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
一根树藤刺穿了他的手掌。
他闭上眼,挥箭将树藤斩断,又撕破衣服,紧急为自己止血。
然而不过那一会儿功夫,这具身体已流失了许多血液,明十七感到身体一阵寒冷,这感觉他并不陌生,是大量失血之后带来的失温。
他依旧向前走。
雾气之中隐隐约约透出一点雪亮的白光,似乎是到了迷雾森林的边缘。
明十七向那片天光亮起的方向走去。
然而到了跟前,他才猛然发觉,那不是外面的光。
是一面镜子。
镜子中映照出他身体的那一刻,他无法避免地和镜中人目光对视了。
一阵刺眼的白光后,身边的雾气骤然散去,阴冷潮湿的感觉被头顶的阳光驱散,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湿乎乎地黏在身上。
明十七低头,发现自己穿的是射箭队的训练服。
他手中拿的也不再是玉石小箭,是一个手机。
“喂?你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女孩轻快的声音:“你不是叫我来看你比赛吗?你们比赛场馆是哪一个啊?我怎么越找越找不到?”
是十六岁的蔚禾的声音。
明十七残存的意识在模糊地想,据说人死前会像走马灯一样,将一生中最记忆深刻的事情都过一遍。
他是死在了迷雾森林吗?
“你快点出来接我。”蔚禾在电话那头命令。
明十七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想去见她。从血肉里喷薄而出的,是迫切的、一秒钟也无法耽误的迫切欲望。
如果这是死亡,起码在意识永远湮灭的那一刻,他是快乐的。
他想见到她。
“我去找你。”明十七听到自己开口,同样也是十六岁时年轻的声音。
他拿着手机向某一个方向走去,越走越快,当走得最快的幅度也无法满足他的迫切愿望时,他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阵轻盈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