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话
    大雍春末夏初的风总会带着些盛夏将来的温热之意,但南夏却不同。

    南夏地大,多高山平原。霞山谷被连绵的雪山包围,即使是盛夏,也唯有午时稍热些。是以如今这时节,有风刮过时,也带着些冷飕飕,叫穿得单薄的人扔忍不住打个哆嗦。

    朱辞秋就是那个穿得单薄的人。她未等乌玉胜回答,便双手抱着胳膊,让自己身上暖和些,迎着风往台阶下走,又走到不远处的马厩前,那正吃着草的白玉跟前,先是抬眼看了看天上挂着的太阳,又伸手摸了摸白玉的脑袋。

    白玉也不怕她,任由她摸。

    “殿下为何对飞去来器有如此大的兴趣?”

    乌玉胜跟在她身后,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朱辞秋站在阳光之下,影子落在身后,好似与乌玉胜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她仰起头,又将手搭在额头上,挡住了刺眼的光线,“你其实从未真的教会我什么,每次匆匆来又匆匆去。现如今尚有一段闲暇时日,何不将口头承诺变作现实一次呢?”

    她扭头看向乌玉胜,粲然一笑,用中原话说出一句:“你说对吧,少主大人?”

    穿着异域服饰的中原公主,头发只草草的用发绳扎着。虽无华服珠翠,也不曾施粉黛,可只要脸上露出些微真切笑意,仍旧明艳动人。

    乌玉胜却不回答,只解下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早就想这般做了,只不过怕殿下嫌弃我。”

    朱辞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衫,皂角香混着些微的血腥气,叫她微微皱眉,却又在听见乌玉胜的话后嗤笑一声:“几日前那般胡作非为,如今倒怕我嫌弃了?”

    “正因如此,才不敢再惹殿下不快。”乌玉胜垂眸,见她将衣裳披好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向她,道,“这次,我不会食言。”

    “既是如此,趁着现下时辰尚且不晚,”她用下巴点了点吃饱喝足的白玉,“它吃饱了。你我吃饱了也该启程了。”

    铁木修在屋子里把大炉子底下的炭火铲了许多出来,又在炭盆中放上新的木炭,将铁网架固定在烧着的炭火上。

    西琳端着好几盘新鲜的肉与蔬菜,将它们搁在一旁的小木架上,又递给朱辞秋与乌玉胜碗筷。

    肉片放在铁网架上,被炭火烤的发出滋滋声,很快便熟了。乌玉胜给她夹了一片烤好的肉,她垂眸盯着碗中的肉犹豫片刻,还是动了筷。

    熟透的肉只撒上了盐巴,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是以,乌玉胜给她挑几片,她便吃了几片。

    待她将碗筷放下后,乌玉胜便不再给她挑肉,却将一旁的蔬菜摊开,在里头放了一小片熟肉,递给了她,道:“殿下,最后一口。”

    她微微蹙眉,“少主自己吃吧。”

    乌玉胜仍举着蔬菜包着的肉卷,说道:“这样可解口中腻味。”

    朱辞秋并未吃多少,也并不觉得这样的饭菜有何腻味,便看了乌玉胜一眼,不伸手接过也不说话。

    她正欲起身时,铁木修一把夺过了乌玉胜手中的肉卷,哼哼道:“你家殿下不喜欢吃,老头子我喜欢吃。你多卷些,多卷些!”

    “阿爷,给。”一直闷声吃饭的西琳忽然卷了三四个肉卷放在铁木修面前的盘子里,“不够我再给你卷,别去抢少主的。”

    朱辞秋看了眼西琳。

    西琳好似不觉,只挑起一块肉,说出下文:“阿爷若误了他在殿下面前献殷勤,他可是会记恨你的。”

    “就他?他还记恨我来了?”铁木修对此嗤之以鼻,不屑道,“且不论我替他研制了解药,就论他在我这混吃混喝,还用我厨房里的东西做糕饼吃,这些我对他可都是分文不收的。如此说来,合该我记恨他才是!”

    “糕饼?”朱辞秋扭头看了一眼乌玉胜,想起回程路上,被他宝贝似的揣在怀中的酥饼。

    乌玉胜亦抬头看向她,手中碗筷停滞在原地,眼中似有闪躲,又似有期盼。

    没有碎掉的、完好无损的酥饼,原来是乌玉胜亲手做的。

    那日在面铺吃的碎成渣的桃花酥饼,想来也是乌玉胜做的了。

    在南夏,是没有酥饼卖的。

    “没想到少主一双练枪剑的手,竟也会下厨房,做些精细活。”她笑了下,嘴角弧度却并不深,笑意也不达眼底。

    言罢,便不想再留在此地。

    出了院子大门,便见周遭人并不多,只零零星星的几个,就连饭前见过的几名在小溪流旁玩耍的小孩儿们都已不见人影。

    想来是归家吃饭去了吧。

    对面不远,只隔了一条宽敞大路,她走过分散的木屋与草地上正吃草的羊群,坐在溪流旁的石堆上,拾起一颗小石子儿,将它扔进溪流中。

    因为石子儿的摔落,让潺潺流动的溪流泛起层层涟漪,又归于平静。

    就像是她的心。

    又望向溪流对面,看见的是天墙一般高的山坡,坡上有着无数牛羊,偶尔会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叫声。

    阳光将溪流照得波光粼粼,潺潺流水声不绝于耳,她看着溪流旁被堆起来立着的小石堆,不发一言。

    她曾在穆照盈的游记中看见过这样的描述,蜀地有高原,高原上有奇怪的部落族,他们将石头堆砌成小山的形状,被称作神堆。

    只是未曾想,南夏也会有这样的习俗。

    游记上潦草画了两笔的石堆,面前垒成的小石碓,就像是虽然被高山阻断的天地,被国界划开的两国百姓,却仍有同出一脉的人们。

    他们隔着山川湖海,坚守着一样的信仰。

    即使江河山川变幻无穷,仍不改同根同源。

    她就这样看着石碓,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听见一直远远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缓缓逼近。

    “殿下。”

    乌玉胜始终跟在她身后,“行囊已准备妥当,随时可启程。”

    朱辞秋站起身,又望了一眼石堆,便再不回头地越过乌玉胜,朝来时之路走去。

    西琳背着包袱,身形挺立,腰间佩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弯刀。铁木修手中举着一壶酒,仰头喝了两口,又凑到西琳说了好几句悄悄话,西琳也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模样,倒是跟阿静雅有些像。

    乌玉胜不知从哪拿出来的帷帽,将其小心翼翼地戴在她头上后站在她身旁,轻声道:“路上风沙迷眼,殿下还是戴上为好。”

    她闻言未曾说话,只是隔着帽纱看向铁木修,见铁木修指了指西琳的包袱,便微微欠身,朝他行了一礼。

    “殿下。”乌玉胜忽然拉住她的手,“解药。”

    她瞥了一眼乌玉胜,却未甩开他的手,只是淡淡道:“少主尽可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

    来时觉得此路难行险阻,回程时却觉得此路也无甚大不了的,没了诃仁在身旁插科打诨,三人也都是少言寡语之人,自然归途也比来时用时稍快些。

    期间西琳倒是也问过诃仁如今怎么还不归来,乌玉胜也只是冷笑一声,说他在尽孝。

    王都离巫族境地尚远,骑马也得一个月。乌玉胜早在巫族混了个脸熟,三人便在巫族略微休整一番。

    趁乌玉胜出去时,西琳将行囊中的药盒给了她,里头还有铁木修的几行小字,她略看几眼,见写的只不过是如何用毒之类的话,便叠好收在盒内。

    她没有包袱,只好拿出将装着三粒解药的瓶子放在自己怀中,余下毒药皆放在盒中,将它重新递给了西琳。

    西琳有些不解:“你这是?”

    朱辞秋微微一笑:“老先生研好解药救我一命,我也愿信你。我想请你,替我保管好它。”

    西琳沉默须臾,到底是接过了盒子。

    待三人休息够临走时,乌玉胜却只要了一匹快马,他自有坐骑,可朱辞秋却没有。

    她暗自咬了咬牙,正欲朝西琳的马过去时,却被乌玉胜拉住手腕,搂住腰,强行抱她上了他自己的坐骑。

    西琳早已习惯,冷漠地喊了一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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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驾马而去。

    走过巫族境地,出了云杉林,又入草原。

    草原的草亦长得很茂盛了,连绵无垠的青绿草原,只偶尔得见几处毡包和四处分散的牛羊,赶着牛羊的牧民见着飞驰而过的三人也会停下来观望一番,待马蹄声远去后便又开始干自己的活路。

    “先去杜与惟的木屋。”朱辞秋见眼前早已撤离干净的王帐之地,忽然道。

    乌玉胜皱了下眉,闷闷地“嗯”了一声后便调转马头,朝恶岭奔去。

    西琳不发一言,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果不其然,温暖的木屋早已被人毁坏,只余残破的屋架子在原地,阴天的风一吹过,更显萧条。

    “这便是我见到杜与惟之地,如今人去楼空,我也不知他身在何处。”乌玉胜并不让朱辞秋下马,她只好坐在马上,扭头看向翻身下马查探一番归来,沉默不语的西琳。

    “大雍使臣入南夏时,山门关大开。”她顿了顿,“若他做完了自己的事,想必在那时便已回了大雍。”

    乌玉胜不知为何皱着眉,冷声道:“他师父在云岭山,你可亲自去寻他问。”

    话音未落,西琳便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朱辞秋,露出一丝笑容来,“我就不去叨扰他老人家了。我会去中原找杜与惟,再说,我本就想去中原看一看。殿下只需在回去后,替我查一查杜与惟的下落就好。”

    朱辞秋笑了笑,“老先生既然求了我,我自然得好生照看你。”她扭头看向一脸不乐意的乌玉胜,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乌玉胜冷着脸:“她到不了王都。”

    她笑着回答:“王族贵妾,如何到不了?”

    “自今日起,西琳便是巫族,塞给少主的妾。”

    “殿下!”乌玉胜拉紧缰绳,有些不可置信。

    朱辞秋冷下脸,平淡道:“乌玉胜,别忘了你说过什么。”

    “殿下,给她换个身份。”乌玉胜周身戾气还未来得及散开便又消失殆尽,只闷闷不乐道。

    “没有什么身份,比这个更好进王都的宫门了。”她看向西琳,“你且记好了,你是诃仁送给少主的妾,诃仁叫你勾引少主,好让少主对我断情。”

    西琳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便道:“应当是二夫人,在南夏,是没有妻妾之分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擅自给乌玉胜多添了个新夫人。两位夫人常常交谈,少了初见面时的沉默。只是少主本人,却整日耷拉个脸,并不高兴。

    南夏王都并不在草原,而是在一处高原上,南夏人将其称作天神恩赐的王都。只因地势险峻,却又离神山山脉极近,仿佛近在咫尺。雪水化成溪流,滋润了王都,王都的子民也受到天神的庇佑,终生无病无灾。

    可这样被人称赞颂扬的王都,在几十年前,也不过是个被荒废的、遗弃的破败之地。

    如今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乌玉胜路过一家农房,率先下了马,又将朱辞秋抱下马,往农房而去。

    而朱辞秋此刻脑袋愈发疼痛,双耳也痛的厉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便也顾不上挣扎,只想缩在乌玉胜怀中,好好睡上一觉。

    “少主,这是瘴病。”西琳沉声开口。

    “需要你来提醒我?”乌玉胜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乌玉胜因说话而震动的胸腔,熟悉的味道与怀抱,叫她安心不少。

    “分明每日都喂殿下喝了些红景天水,为何还是会得瘴病?”

    西琳此时不欲与他拌嘴,只替朱辞秋把了把脉,冷静道:“她体质弱,心中更有郁气难解,加上总是受伤发烧,又总好不彻底。现下她身子都算得上被拖得半垮了,如今又初到高原之地,就算你喂她再多红景天,她也是会得瘴病的。”

    “阿爷在她解药中放了几味调理身子的药,若吃下去,身子也会好些。可她没吃。”

    西琳顿了顿,看向乌玉胜,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若是再这般下去,她活不过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