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岚之甫一进殿便听见太后沈娴婉在训斥胞弟。
“……真是痴长年岁,旁人挑唆几句,你便这般冒失,若非薄卿阻拦,你是不是要闹得搬石砸脚才会收场!”
当初先帝骤然崩逝,沈太后借助世家的支持听政掌权。
双方博弈之下,一众世家倒也俯首听命。
若是家中兄弟得力,沈太后倒也可以省些心思,可她家如今也只余这胞弟尚可一用。怎奈这胞弟着实愚笨,反倒处处给她牵绊。
梁学翼禀直阅卷,回拒了包括沈贤文在内的一众世家推举。
有人便借机挑唆沈贤文造谣梁学翼泄题,成则可以除去梁学翼,进一步掌控科考,胁迫周玺;不成则可借以拉下沈贤文,推举沈家以外的人上位,增大沈家以外的世家势力,进而压制沈太后。
周玺提拔科仕官员之事,沈太后是有意放任的。
一来周玺刚刚回朝,母子间不宜立刻起冲突;二来也可借此机会敲打敲打渐生异心世家。但偏偏沈国舅看不透这其中关系,轻易便被人挑拨利用了。
见太后也说得差不多了,薄岚之开口劝道:“事既已平,并未造成更大的影响。太后莫因此事再动肝火,小心凤体。”
沈太后前些时日犯了旧疾,近日将将好些,这会儿气上心头,只觉又有些胸闷。正好薄岚之来劝,沈太后也累了,便顺水推舟对沈贤文作了惩处。
“你且回家思过,未经哀家允许不得出门,最近不要掺和朝中事了。”
“那何时可以如常行事?”
“你还想着恢复如常吗?”沈太后怒道。
沈贤文才知道这已算轻饶,连忙领罚退殿了。
沈太后靠在椅子上,面色略显疲惫,薄岚之上前低声回禀事已办妥。
“信还给他了?”
“是,梁外郎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事辛苦薄卿了。”
“为太后解忧,是臣分内之事。”薄岚之将重新整理归档的卷宗放在了太后案前,太后顺手一翻,正好就是李怀仁的关于掖庭的口供。
太后看了两眼立时皱起了眉毛,斜睨了一眼薄岚之,然后才转头对旁边另一人道:“李尚宫,这口供你当看过了?”
此话一出,督管内廷事务的李尚宫顿时有些紧张了:“回太后,李怀仁被羁押后,奴婢便开始查检内廷人事,与他有关联的人已然处置了。”
“哀家将内廷诸事交付于你,你便是这般掌事的吗?”沈太后道,“事发后你才知晓的吗?”沈娴婉身有旧疾,又每日忧于政事,宫廷内苑的事务便多倚赖李尚宫料理。
“说起来,李尚宫应当是与李怀仁同一时期入宫的。”薄岚之见机插话道。
沈太后责备地看了薄岚之一眼,李尚宫趁机辩解道:“太后,自古以来内外不通,可薄女史身为辅政女官,却每每插手内廷之事,实在令奴婢难做啊!”
见她不思己过,反而趁机控告薄岚之,沈太后大怒道:“若是你处事得当,薄卿又何必费心时时提醒你?掖庭中人虽说是罪籍官婢,但也由不得你们任意处置!说来你也是宫中老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李尚宫伏地咬牙,心中将薄岚之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遍。但势不得已,她也只能低头认错。
“奴婢失职,还乞太后降罪。”
沈太后还想再责问几句,但一阵突然的头晕目眩却死死将她按坐在了椅子上。
沈太后捂住额角,遮着眼,拟作沉思之态,不愿让人发觉。
待那番天旋地转过去,沈太后才开口:“既然知错便不要空口白话了,这几日你先不必在殿中侍候了,速去内廷查检纠错!”
“可是,李尚宫她……”
太后一个眼刀过来,薄岚之也只得低头噤声。
薄岚之还想再争辩几句,但太后的表情已经不好看了。
李尚宫略带得意地瞟了薄岚之一眼,应声退了殿。若非之前李尚宫处处设绊,薄岚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沈太后抬手挥退了其他人,留薄岚之一人说话。
殿里安静了下来,太后缓了缓脸色,让薄岚之近前来。
“哀家知你心有苦楚,但无论如何你不该将李怀仁这个内侍牵扯到朝堂上去。李尚宫的确失职,但内外不通的话却是没错,你这般行为是不成体统的。如此有一差便有二错。陛下借此事将内侍提到刑部去审,顺势就想将内侍从内廷分化出去由他亲管……若不是李尚宫在御前据理力争,这宫里宫外的规矩全都要乱了!”
薄岚之伏地请罪:“虽然事态严重,但先行后奏是臣之误,还请太后责罚!”
沈太后近来身体一直不大好,朝中事务也多委赖薄岚之等辅政女官处理。事情发生的时候,沈太后正卧疾昏睡,是薄岚之先斩后奏,出面查问清楚,从国舅那里拿回了伪信,控制住了事态。
“陛下已经罚了你半年的俸禄,哀家便不再责备你了。”
太后揉了揉额角,让薄岚之起身:“类似的事情今后不可再犯!”
薄岚之起身应是,心中却在打腹稿,不借此事拉下李尚宫她着实有些不甘心。
沈太后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李尚宫在宫中几十年,内廷事务处理娴熟,和你一样是哀家身边得用的贴心人。哀家知你委屈,他日另寻个由头罚她便是,但今日之事不宜再作纠缠,你可懂我的意思?”
“是。”薄岚之只好将话都咽了回去。
太后笑了笑,指着放在一旁的几套衣饰给薄岚之看:“尚衣局新裁的样式,你且拿回去穿用。”
太后素来不吝奖赏,薄岚之在她跟前这些时光,亦是各类金银衣饰赏赐不断。
“臣这一身锦绣皆蒙太后恩赏,今日又得这般厚赐,臣着实受之有愧。”
“几件衣裳首饰罢了,算什么恩赏。你正是这样的好年纪,穿得俏丽些也是应当。”
沈太后看着面前薄岚之,神色却像是在透着镜子看着自己。
眼前的小姑娘风华正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正似她当年。而如今她病体恹恹,精力不济,处事总是有心无力,再难有当年的意气扬扬。
沈太后又取了一枚鱼符出来,示意薄岚之上前,亲手给她佩上金鱼袋。
薄岚之作为太后倚重的殿前女史,太后虽然逾制给了三品朝臣的待遇,但女官的身份下,薄岚之还是只能按内职官的要求,先行报备后方可领符出宫,回宫后也需立即回禀交符。
有了鱼符后,她直接在宫门勘验记录后,便可以出入,行事会方便许多。
沈太后按了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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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道:“哀家近来病体多乏,朝政诸事还需你们费心,领了鱼符出入也便利些。国舅那边的事情,你劳心也先去接过来。”
眼见沈太后精力如此不济,薄岚之也不免担忧:“娘娘还是要以凤体为重啊。”说着便要人去传太医。
沈太后却笑笑,直言不必,让薄岚之先去将案上奏折一一读给她听,然后拣了几件紧要的事情让薄岚之代为执笔红批。
这一番事务处理过后,沈太后才服药小憩,让薄岚之晚些时候再与其他辅政女官一同前来议事。
一番事情结束已近黄昏,刚走出殿门,薄岚之却被国舅拦住。
“国舅为何还在宫中?”打了个招呼,薄岚之便带着他寻了个僻静处说话。
“女史多次出手相助,我送你一份小礼物以示谢意。”沈国舅面带神秘地递给薄岚之一份文书。
“这是什么?”薄岚之打开一看,是一张房契。
当初薄太公犯事,薄家旧宅也随即查抄。按朝廷例律,抄没的屋宅或估价市售,或下赐近臣。
薄岚之曾托沈国舅打听过,薄家旧宅很早便被售卖出去了,多年来几经转手,如今到了一商户手中。
薄岚之蒙太后赏识,如今已有了一笔不菲的积蓄,她有心想将薄家旧宅购回。
但太后特赦了她的罪籍,薄家旧案却并未改判。薄岚之想赎回抄没的家产,也不敢太过张扬,只借托薄氏远亲的名义拜访房主。
那里如今的房主应是一方富户,平日并不居于此,只有家奴守门扫洒。
薄岚之几次登门都不曾得见,他家中奴仆亦坦言,主家为修葺此宅花费颇多,即便薄岚之出价不菲也不会售卖。
薄岚之多番登门无果后,也只得放弃此念。
如今沈国舅居然将能房契带来,薄岚之真是惊喜万分。
“多谢国舅!不知屋主索价几何?我付给你!”
“女史不必多谢,我也是未费分文。”沈贤文神气十足,“那人不过一介白身,吓唬吓唬他便将房契拱手送上了。”
“怎可如此行事!”这惯于仗势欺人的做派真让薄岚之头疼,世家子弟久居高位,为人处世行事惯常倨傲,太后多有训斥他却总是行性难改。
“女史且放心,我并未透露你的身份。”说起此事,沈贤文好不得意,“我国舅的名号一报上来,那房主便颇为识趣地将房契奉上了。”
“太后的训诫国舅难道忘记了吗?”薄岚之将房契递回去,“劳烦国舅速速交还与房主!”
“女史为何这样。”沈国舅有些不太情愿,这样显得他似乎又办错了事情,“你难道不想要你家旧宅了吗?”
薄岚之严厉道:“这般强取他人财物,不仅有违道义,更是触犯了国家律法!国舅若不及时交还回去,我便要上报给太后了!”
沈贤文见她一脸严肃,也不敢再多言,讪讪地收回了房契。
薄岚之缓了缓语气,又带上了点笑意,道:“国舅的心意我明白的,不如你另帮我一事,可好?”
沈贤文脸色稍缓,点头应下。
既然他能出言胁迫,想来是能见到屋主的,薄岚之迅速写了封信,托他转交给屋主。
沈贤文出宫一个时辰后,这封信又被人原样送回了宫中,呈至了周玺的御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