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底色
    郝哲笑了,“陈警官,两条命案我都认罪了,还有什么可说谎的,连我家里这么多年的丑事,以及我。”

    他自嘲的,“我这等见不得人的癖好都公之于众了,我还有什么撒谎的。我这辈子最怕人知道的,我父亲的死,我母亲和哥哥的事,以及我毁了的一辈子,都承认了。

    我对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还有什么值得我说谎的。如果你认为我说谎,拿出证据啊,陈警官。”

    陈立从审讯室出来,整个人都是阴沉的。

    纪莫年皱眉“虽然很荒唐,但郝哲提供了他穿女装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刚才小王他们也核实了,那几个和郝大伟好过的女人的证词,都表明郝哲一直在抢他哥哥的女人。

    所以真的是桃子在郝大伟那,发现了郝哲的秘密,以此勒索,被灭口的吗?”

    陈立思索着,“你觉得是这样?”

    纪莫年沉默了,他觉得案子不会这么简单,毕竟华瑶的证词中,桃子一直在找红痣女,甚至都搬到了下八里去,而且临死前,有人向她提供了红痣女的线索。

    但郝哲证词严谨,在酒库里找到了他的指纹,他自己也交代了,没来得及处理的沾染血液证据的碎酒瓶的藏匿处。

    还有,会所门前的监控录像,都表明了,郝哲就是当晚扮作女人样子,将桃子引出来杀害的凶手。

    而且,郝哲否认自己认识红痣女。

    所以纪莫年在想会不会真是巧合。

    巧合在红痣女对桃子动手前,郝哲先对桃子动手了。所以线索才会这么错综复杂。

    陈立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没否认杀了桃子的人就是郝哲。”

    毕竟证据确凿,“但他说谎,不是说他在杀了桃子这件事上说谎,而是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

    “没错,首先我们来看他刚才的话。

    郝哲说,是郝大伟一直在调查他,拍了他那些照片,桃子从郝大伟那拿到了照片以此威胁他。

    乍一听很合理,对吗?”

    陈立摇头,“但经不起推敲,郝大伟去会所点姑娘,会随身携带这种照片吗?

    郝哲如果早就察觉郝大伟找人调查他,是不是早就和郝大伟闹翻了,可他没有,是因为他说他不知道,从桃子那才知道他哥哥一直在调查他。

    连郝哲这样整天在郝大伟身边随意出入家里,拿走想要东西的人,都没发现这些照片,说明郝大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所以,郝大伟怎么可能带郝哲私密照片到会所去。”

    “如果是存在手机里呢?”

    “技术部没有发现郝大伟手机里有任何照片的痕迹。

    退一万步讲,就算郝大伟带了另一部手机,里面有这些照片,带进了会所。

    恰巧桃子看见了,她也拿不到。会所姑娘进包厢前都会搜身,不会让其带进去任何电子设备,所以,桃子根本拿不到照片,更何谈威胁郝哲。”

    “如果不是在会所里呢,桃子和郝大伟在外面见面了,无意中拿到照片呢?”

    “据调查郝大伟从来没带会所的女人出场过,他点桃子的次数并不频繁,查他这两年开房记录,也没有和桃子在一块的,多是商务出差,带回他那个随时弟弟都能来的家里,更不可能。

    并且,最重要的,查会所的记录,桃子为了还债有时一晚上最多接待五个客人表演,而这两年间,郝大伟点她时,几乎都不是桃子当晚最后一个客人,所以桃子没有和他出场的机会。”

    “那能否是郝大伟授意的呢,授意桃子勒索?”

    “我觉得可能性很小,按郝哲的说法,他哥知道他有这种癖好,是因会所两年前刚有角色扮演时,他扮作小蝴蝶接待客人,被他哥点了,才暴露的。

    也就是说,郝大伟两年前就开始调查郝哲这种癖好了,两年都没威胁他,为什么最近让桃子威胁,而且,他让桃子威胁郝哲,要钱干嘛?

    郝哲的钱都是他给的,他要威胁郝哲,也该是让郝哲停止对他的纠缠,让外人管郝哲要钱干嘛?”

    陈立说到这,指着郝哲的不堪照片,“如果郝哲真介意自己这种东西被人知道,甚至为此杀人灭口,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的把照片拿出来?是觉得警方抓到他,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吗?”

    陈立摇头,“刚扣住他时,他嫌疑是很大,但监控视频也好,指纹也罢,直接证据不多。

    他如果否认,其实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可他全都承认了,这么痛快的承认。

    并且,还主动交代了,他与桃子争执打碎的酒瓶的藏匿位置。

    这么决定性的证据,这么多天了,他为什么没处理?

    看郝哲杀害桃子的过程,多严谨,连乔装桃子时的裙子长短都设计的天衣无缝。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留一个这么大的漏洞,如果他不说,咱们要找好久,他为什么这么痛快的就告诉警方。

    不觉得,这案子走到这一步,太过顺利了吗?”

    纪莫年心一沉,是啊,那么在乎的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就这样坦然的交给警方,就好像是,准备好了一样。

    所以,这个杀人动机,是他故意说的?

    桃

    子确实是他杀的,他和郝大伟的恩怨也是真的,可这一切他口中的真实过往,也许都是为了让他的杀人动机,显得真实而已。

    可什么东西,能让他不惜认罪,甚至身败名裂,也要掩盖呢?

    接下去的一天,警方轮番审问郝哲,可他始终保留态度,一口咬定就是因桃子发现了他的癖好,威胁他,才杀人的。

    他还说了很多杀人的细节,包括怎么化妆成小蝴蝶,怎么去了郝大伟的包厢,怎么给郝大伟下了听话的药。

    他说的细节丰富了这两个案子的卷宗。

    可他却始终否认什么红痣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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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所以,明明知道郝哲在动机上说谎了,只要他不改口,他杀人的证据确凿,似乎都无法把这个案子再进行下去。

    专案组甚至大多数人认为,也许真相就是这样的。

    或许存在红痣女,但郝哲真的不知晓,只是很巧合在红痣女对桃子动手前,动了手。

    那么红痣女在这整个案子里,将没有任何作用,郝哲将会很快送检,尘埃落定。

    陈立到最后整个人都阴郁了。

    纪莫年过去叫他一块去食堂,陈立摇头,点了支烟,烦躁的扎在一堆资料里,还不想放弃。

    小王招呼着纪莫年,两人走出会议室。

    “陈队就是这样,对有怀疑的案子非常投入,不解开不罢休,正因这样,破过很多大案。

    前两年那个群边系列大案,还有安城心理学院的案子,都是他推翻了原有的证据,侦破的。

    他总说自己有直觉,但这个刑警的直觉,我就很不敏感。

    纪导你拍过很多纪录片,对于直觉这东西,怎么看的?

    真能一眼看出,一个人是否犯罪了吗?”

    纪莫年思索了一会,“这东西说不好,我更倾向于经验之谈,因陈队破过很多案子,这些人虽形形色色,但大千世界的悲欢离合恩怨情愁,都逃不过世俗的衣食住行,必有类似。

    陈队应该是破案多年,对于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有什么样的表现,熟悉到每个表情都能在他脑海里找到相似画面。

    才会产生所谓破案的直觉。

    小王警官刚毕业没多久吧,相信未来参与的案子多了,会像陈队一样。”

    “那纪导呢?”

    “我?”

    纪莫年好笑的,“我这是第一次跟刑警队的案子,以前纪录片也没拍过凶杀案,顶多拍点人文生活,人性的探讨。”

    “那纪导,在看人方面应该像陈队这样,有经验直觉吧。比如,一打眼看一个人,就知道他背后一定有故事,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纪莫年摇头,刚要说话,就抬眼看到一楼办事处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日不见的华瑶似乎又瘦了些,身上终于不是那件破烂的工作服旗袍了,而是换了洗的发黄的白衬衣,和一条枯木色的棉布裙子,头发梳的低马尾。

    未施粉黛,淡淡的表情,不知为何,让纪莫年想到了那一夜,她从洗漱间出来穿着他衬衫的样子。

    一边的小王还在追问他刚才的问题,纪莫年叹了口气,看着前面的华瑶,回答着,“不一样的,陈队破案经验,看的是手法。

    拍纪录片看的是生活中的人性,可人性是立体复杂的,越是接触多,越看不清。

    很多时候,你以经验之谈看到一个人做出一个行为,以为是这样的,但往往人心复杂多变,一个人接下去的举动总是超出预期。

    所以,纪录片拍的多,反而越看不清人性的底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