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犯罪图腾
    审问工作到了凌晨4点才结束第一轮。

    因为赵秀贞现在是最有价值的审问对象,所以赵洋等人并没有放过她,只是这个女人一提到她女儿就严防死守,刑警让她现场拨电话,她女儿王添笑也是不接,于是严建柏等人便意识到赵秀贞一家可能提前串供,不过好在有关“阿风”和赵兰月上学时的事情不难打听,刑侦分队那边已经安排明天去当年学生和老师家中走访的人员了。

    赵洋一屁股在刑侦科会议室里的椅子上就直不起腰了,他们审到最后身上冒火,三个人白衬衫袖子都卷到手肘上,赵洋双手抱着肩膀,头仰着张着嘴就要睡过去,房间的另两个角落里余梅与宋瑜立也是差不多的疲惫状态。

    审讯是一门非常有门道的学问,问问题的方式,顺序,逻辑,速度乃至真假都要根据嫌疑人的表现不断变化,主问是宋瑜立,副手是赵洋和余梅,严建柏选他们三人也是因为这个组合刚柔并济,审赵秀贞最合适不过。

    夏青出去接电话去了,徐长嬴拉开赵洋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递给赵洋,“擦擦脸。”

    赵洋接过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些,齐枫又递了一杯水给他:“请吧,赵警官。”

    余梅看着赵洋眼红不已,道:“怎么没有人也来照顾照顾我呀。”

    齐枫噌的一下站直了,拎着水壶就蹿了过去,“梅姐,我来我来,请用茶。”

    谈松也跟着站了起来,和齐枫一前一后倒水递毛巾。

    余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支着下巴,一张妍丽的脸上挂着好奇:“我听方哥他们说,你们三原来小时候就认识,是真的吗?”

    齐枫用力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很早很早就认识了,和亲兄弟一样,只是后来长嬴哥突然出了国,但还好,我们又联系上了,你说巧不巧梅姐。”

    话音刚落,夏青就打完电话走了进来,徐长嬴扭头看向他,冲着他笑着招了招手,夏青也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本来正要再添油加醋的齐枫看到夏青,嘴巴张了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是诡异,当年谁能想到,四个最铁的朋友坐在一起也能形同陌路。

    余梅歪着头问道:“徐警官,那你也是本地人咯?你是在国外念大学的吗?”

    徐长嬴笑道:“我是本地长大的,我大学是国内念的,但是没念完,不过出国后进了AGB警官学院,应该算国外大专?”

    余梅惊讶道:“没念完啊,好可惜呀,为什么呢?”

    徐长嬴耸耸肩,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就是突然生了病,我当时状态不是很好,年纪小也不知轻重。”

    谈松突然开口道:“你是那时候与齐枫他们失去联系的吗?”

    徐长嬴对这个同龄的警员笑着点头道:“对的,所以再次重逢后我也很惊讶,没想到所有的朋友又在一个行业里遇上了。”

    宋瑜立这时已经对徐长嬴彻底改观了,他也主动抬起头和徐长嬴搭话:“那确实很有缘分。”

    齐枫一把勾住赵洋的脖子,笑嘻嘻道:“对吧对吧,所以当年我们让你选警官学院还不肯呢,大叫着死也不当警察。”

    徐长嬴笑吟吟道:“我也没想到赵洋是我们几个当中最有警察样的,好多年不见,刚刚在监控室里你也太帅了,我都快忘了你染黄毛的样子了。”

    赵洋面上一红,哼哼道:“都什么时候事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徐长嬴扭头看向了夏青,只见他坐在边上,静静听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也在那些青春岁月里。

    徐长嬴心头一酸,又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去。

    齐枫晃着赵洋,“你有今天最要感谢的就是我,要不是我陪着你烧了三年的香,你怎么坐在这里哦。”

    徐长嬴听这话只觉得疑惑:“你们烧什么香,求财运吗?”

    徐长嬴话音一落,赵洋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他皱起眉头:“要是求财就好了,我去创业也不会这么苦。”

    徐长嬴摸不着头脑,他转向齐枫,齐枫竖起一根手指:“哦对,还没有和阿嬴你说过,你知道警察学院包分配吧,但是分到哪儿说不准,所以赵洋是考公考到市局的,考了三年呢。”

    徐长嬴震惊了:“考了三年!为什么!”

    “为什么?”赵洋猛地抬起头,抓狂道:“我毕业那年国内大学生就业问题哄得一下炸了,当年我复读时候你们轮番回来帮我补课,好不容易考个一本说警察学院也包分配,谁知道是分去农村派出所——”

    “——是城中村啦,”齐枫微笑地指正。

    赵洋怒了:“那有什么区别!别打断我——好单位还需要考,奶奶的四千人考一个市局岗,先笔试后面试,还要来段英文演讲,齐枫这个逼人本来在高中就是我倒一她倒二,最后学俩月走的公大特招,一辈子就学了俩月的习,我识的字都比她多,她说她学习帮不上我,就带我去烧香。第一年说考试要拜孔子,带我去山东爬泰山——”

    “孔林在曲阜。”一直没说话的夏青突然开口道,声音清冷如冰雪一样无情。

    赵洋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道:“我们当然比不上你们高材生,爬完了人家才说孔子家不在泰山,然后我们俩文盲又坐车去孔林……”

    徐长嬴听得一愣一愣,脸上还挂着听八卦的笑,“然后呢,灵不灵?”

    “大哥!三年,要是灵的话,我为什么要考三年!”赵洋抓狂道。

    徐长嬴讪讪笑了笑:“哦哦,那孔老夫子的通讯系统不是很好,三年才接上头。”

    这时齐枫支着脑袋,摇了摇手指:“不是不是,我们就拜了一次孔子啦!”

    谈松一直酸溜溜地看着齐枫,他这时也好奇问道:“那你们后面拜了什么?”

    赵洋深吸了一口气,“第二年齐枫说孔夫子是管文人考试的,考公安他专业不对口,所以要去拜专业对口的,我们又去福建拜了关圣帝君。”

    徐长嬴双手一拍,恍然大悟,“好有道理!神仙也是术业有专攻,等等,”他又疑惑道,“为什么这次也不行。”

    齐枫微微一笑道:“福建那边和神仙比较熟,所以还能交流业务,那边老头让洋子掷杯筊。一阴一阳就是关公同意了,洋子第一次投就是俩阴,当时我们俩掉头就走,但那人拽着我们俩说他们的关公比较好说话,可以多问几遍,于是又投了九下,都是一阴一阳,那大爷说这叫十拿九稳。”

    徐长嬴搓了搓脸,小心翼翼:“还能最后那么巧就差一分吗?”

    赵洋轻蔑一笑:“那倒没有,笔试成绩出来,三人进面我是第三名,就是公示期的最后一天一小子去查分说自己分合错了,他考了第一把第三的我挤下去了。”

    办公室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坐在一旁的宋瑜立揉了揉太阳穴:“你也是头铁,我小舅子就考了一次我们局就不考了。”

    徐长嬴安慰地拍拍赵洋的肩膀:“幸好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反正已经考上了,不过你们第三年拜的是什么?”

    赵洋和齐枫突然一起沉默了。

    “嗯?”徐长嬴疑惑地看了看他们俩,“怎么不说了。”

    齐枫抓了抓头发:“第三,第三年,我们去拜了一个小众,不出名的庙……”

    徐长嬴:“为什么突然去拜了不出名的?是什么,比前面两年还灵?”

    齐枫突然勾着赵洋的脖子尬笑起来:“哈哈就是很不出名,别人推荐的,而且说事成之后不能张扬,对吧,洋子?”

    赵洋低着头:“没错,他们说了有特别的讲究。”

    徐长嬴看着他俩心虚的古怪模样,心里暗自思忱道,难道这两疯子去拜了什么邪教不好意思说吗?

    徐长嬴正要再问,邵巧巧活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了:“凉茶来咯!提神醒脑!”

    众人抬头就见邵巧巧端着一个托盘跑了进来,余梅道:“巧巧你回来了呀,也不歇歇,还回市局干什么?”

    邵巧巧笑眯眯的,她虽不是长得十分漂亮,但是非常亲切甜美,她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纸杯的茶水,“咱们案子进度这么紧,我还能自己偷懒嘛,来当茶水小妹也很好呀!”

    宋瑜立接过茶水问道:“二队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邵巧巧一边倒茶一边道:“我刚刚听严队说了马上就好,然后开个短会,今天第一轮先结束了,瞧,我还提前把资料都拿来了。”

    众人分别抽了一叠资料就看了起来,齐枫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邵巧巧刚把一个纸杯递到她的面前,开心道:“是夏教授让人递来的茶叶哦,水一烧开就好香,我刚刚给严队和二队的人都分过了。”

    徐长嬴转过头望着夏青,笑着柔声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我还没注意呢。”

    夏青望着他,道:“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提了一下。”

    邵巧巧乐呵呵的:“没想到夏教授这么忙的人还这么细心,方队刚刚好感动的呢。”

    宋瑜立家中习惯喝茶,一抿就舒展眉头,“太平猴魁?怎么和我之前喝的有点不一样?”

    聪颖过人的余梅立即猜到夏青这种人拿出的茶酒这类东西必定非富即贵,她状似笑着打听着:“夏教授你可别拿什么贵的吓人的茶叶出来哦,我们这些人都不懂喝,要遭浪费的。”

    夏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嗯,看来相当不便宜。

    全会议室的人端着清茶不约而同腹诽道。

    虽然喝不出来,但确实提神,徐长嬴喝了一口,捏了捏睛明穴,舒展了些眉间,他察觉到夏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对上夏青那双澄澈的眼睛,“怎么了?”

    夏青道:“你若累了为何不早些回去,你的两位专员同事都已经回去了。”

    徐长嬴翻了一页资料,笑道:“他们其实是我叫回去的,我让他们去联系一下新西兰分局的同事,去实地搜寻王添笑的信息,这样就能越过她家里联系到她。”

    夏青:“合法吗?”

    徐长嬴耸耸肩:“当然,不合法。”

    夏青点点头,就低头继续看资料了,留下办公室其他人面面相觑:知道不合法然后呢,就这么结束了?

    邵巧巧弱弱举手:“徐警官,那AGB新西兰那边的人会愿意帮咱非、非合规地联系王添笑吗?”

    徐长嬴洒脱地摆摆手:“当然愿意啦,不要担心,这世界上要是警察只能合法查案,怎么抓到住违法的罪犯呀,而且我信誉很好的,只有别人欠我人情,没有人我欠别人的。”

    谈松支着下巴,感叹道:“国际刑警就是方便啊,和电影拍的一样,帅气。”

    徐长嬴:“都是领薪水干活,一样的,去别人国家干活还容易被歧视——哦收到了。”

    说着话徐长嬴的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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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班杰明那边传来的文件,徐长嬴滑动手机,迅速选出一封点了开来。

    “还真的不对劲,”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的徐长嬴突然开口道,“去年12月赵兰月往王添笑银行账户里打了五万块钱,今年1月一个陌生账户给她又打了三万美金。”

    他抬起头对上夏青的眼睛:“赵兰月和王家没有断联,赵秀贞他们果然有问题。”

    二十分钟后,重案组和刑侦二队的人几乎挤满了原来宽敞的会议室,严建柏神情复杂,他开口道:“目前三个受害者,今年2月左右被两个国际性犯罪组织谋杀并处理放在国内展览,其中唯一一个本国受害者赵兰月,八年前与疑似贩卖器官嫌疑犯“阿风”交往过,并在去年12月向表妹账户里打了五万块,其姑姑还隐瞒自己去艺术馆展览,以及与其有过金钱往来的事实,以上就是我们全部的已知线索。”

    市公安局刑侦第二大队队长梅文宣推了推金丝眼镜,沉声接道:“目前有三个突破口:一是找到这个‘阿风’,二是继续审问赵秀贞,问出他们所知道关于赵兰月的一切信息,三是继续跟踪观察除赵秀贞以外的三个嫌疑人,目前来看破案的可能性是按照这个顺序递减的。”

    两个队长雷厉风行地分配好人员安排后,严建柏最后严肃道:“大家记住256、327号展品还在罪犯手中,也就是说很可能还有两个受害者我们一无所知,我们进度越慢,罪犯转移和销毁受害者的可能性就越大,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

    散会后,人员陆陆续续往外走,邵巧巧和二队唯一一个男beta警员一起麻溜收拾起会议桌上的水杯和文件,徐长嬴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桌子上陷入沉思,赵洋用文件拍了拍他的肩膀:“福尔摩斯,快五点了,不回去睡觉吗?要不还去我那儿凑合睡一觉?”

    说话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四五人,夏青站着回头看着坐在位置上的徐长嬴。

    徐长嬴看上去根本没有听清赵洋说什么,他借着赵洋的胳膊的力气站起来,神色依旧有些凝重:“我觉得不太对劲。”

    夏青接过话,开口道:“何处不对劲?”

    徐长嬴摇摇头:“我还没理清楚,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赵兰月要给王添笑打钱?要是,赵秀贞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齐枫打着哈欠:“老大,赵秀贞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那她们家巧合也太多了吧,她一个人跑去盯着5个展品盯那么久,她儿子和她亲哥还强bao过赵兰月,她女儿账户里还有赵兰月打的钱,往大的说他们一家可能是为赵兰月拉了什么可怕的皮条,往小的说他们至少知道赵兰月陷入了某种风波,但不管他们知道多少,肯定也是咱们破案的关键。”

    徐长嬴下意识就看向夏青,两人视线一接,夏青看了他一会,轻轻摇了摇头。

    徐长嬴搓了搓脸:“好吧,先去睡一觉,你们本地警员辛苦继续跑任务,我这个编外人员偷懒去了——巧巧,我帮你拿吧。”

    邵巧巧抱着一摞到下巴的资料,连忙受宠若惊道:“不不不,徐警官您先回去休息吧,这是我们俩的事。”

    边上一个beta男警员也二十多岁,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冲他温和笑了笑,徐长嬴哈哈笑着走过去:“我也是beta,打杂也有我一份。”

    赵洋和齐枫现在最听不得徐长嬴说自己是beta,直接就冲上前和小学生争表现一样抢着收拾。

    突然徐长嬴看见夏青走到办公桌边上,蹲下来,将地上散落的两张纸捡起来,接着向自己走过来,放到他手中的文件上。

    徐长嬴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说谢谢你啊28岁的好孩子夏青,但他低头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照片,一瞬间只觉得心脏狠狠向下一坠:“这是什么时候发的?”

    夏青见他神色有变,便也立刻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徐长嬴这时已经看出来这是谈松整理器官贩卖卷宗里的一张照片,正是那艘“公海赌场”的内部照片,奢华无比的宴会厅墙壁上挂着许多旌旗,上面图腾不同,大概代表着所谓不同的高贵家族组织,正中间一副纯黑色的三角旗上是金线绣的一个图案,那是一个抽象的几何图案,看上去像一只微微睁开的原型眼球。

    邵巧巧歪着头看了看:“这好像是谈松哥不小心丢下来的,这上面还有编号,应该是原件里的,这要丢了就大麻烦了,我回头和他说一声。”

    齐枫两只手掐了四个热水壶,她敏锐察觉到徐长嬴的语气,伸过头来:“老大,哪里不对劲吗?”

    徐长嬴双眼紧紧盯着照片,脸上露出了办案以来第一次凝重的神情,“我见过这个图案。”

    夏青:“什么时候?”

    徐长嬴抬起眼望着他:“五年前。”

    五年前,南美,哥伦比亚。

    火警声席卷了整座城市,城市中的每一个人站在家中就能看见北面的山上一团火在夜中熊熊燃烧着。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徐长嬴踹开木质的大门,还未踏进去,烧断的横梁就砸落在他面前,一股巨力就把他整个人朝后拖去,那是说着西语的本地消防员。

    徐长嬴看见门洞里有那浑身烧着火焰的人站起,又跌倒。

    “里面还有人!很多人!”徐长嬴用西班牙语大声对着拖拽着自己的消防员喊道。

    “我知道,我知道”,全副武装的当地消防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上帝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