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沉默地坐在一旁，低着头看着手机上的推送。
[TD电子竞技俱乐部人员变动公告
即日起，TD中单位-deer正式退役。
俱乐部经过沟通确认，决定尊重选手意愿，感谢deer选手为TD电子竞技俱乐部作出的贡献，江湖路远，有幸相识。]
这条微博热度爆表，底下评论清一色的震惊挽留哭泣：
【这是官方吗？是不是被盗号了QAQ】
【啊啊啊啊我的青春退役了——】
【完全没有一丝风声，D神你好狠的心。】
作为风暴中心的deer，转发了TD官号的退役公告：
[因个人原因，无法再作为全职的电竞选手继续征程，祝愿TD战队永不退订，有幸相遇，感恩同行。]
统治赛场两年的明星选手退役，现在社交软件的头版头条都被deer所占据。恐怖的流量热度令浸淫娱乐圈多年的导演都唏嘘不已。
“这号召力……也只能说是林奚运气不好……”
飘忽的声音传进林奚耳朵里，令他瞬间沉了脸色，把手机攥得紧紧的。
林修打了电话回来，从他面上的神色来看，也没有取得满意的结果。他伸手摸了摸林奚的头顶，安慰道：
“小奚，等明天大哥再补偿你，行不行？”
林奚抬起头，舞台妆还没有卸下，化妆师本就有意突出林奚独特的少年感，从林修的角度看去更显温顺清润。
“没关系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哥不用放在心上。”
闻言，林修更加觉得歉疚不已，“放心，大哥会想办法的。”
在林修看不见的背后，林奚的手已经攥出了深红的指甲印，“大哥，要不我们先回家吧？”
“那我们就先……”
站在一边cos了许久背景板的导演终于插上话：“回去也好，林奚都累了一天了，多休息休息。”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
鹿溪午放下手机，没有再理会网上的“腥风血雨”。
“谢谢你啊，学长，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贺存摇摇头，指了指鹿溪午一片狼藉的新家，“我估计你还得收拾好久，改天吧。”
鹿溪午摸摸鼻子，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好意思，他今天确实事情挺多，收拾屋子，安抚粉丝，晚上还有一场直播。
“正好，下次我就把书带给你。”贺存轻笑一声，善解人意地起身告辞，“我就先走了，拜拜。”
“哦好，慢走啊。”
鹿溪午目送贺存的背影消失在电梯中，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贺存搬箱子时，手臂上清晰的肌肉线条，极具有力量感和冲击力。
鹿溪午撩起袖子，手臂微蜷，手指紧紧握在一起，想要凹出一点相似的肌肉线条。
但失败了。
鹿溪午舔舔自己的犬齿，望着自己清瘦的胳膊，神情里有丝遗憾闪过。
收拾完屋子，客厅时钟的指针已经来到了10点。
新房子的网线早在一年前就安装完毕，到了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打开直播间，各路粉丝纷纷涌入，有挽留的老粉，吃瓜的隔壁战队粉，激情开麦的TD团粉，甚至是挑事的黑粉。
【D神看我！为什么要退役啊！】
【状态下滑了吗？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调整过来，不要退役啊QAQ】
【D神走了以后还能看见你吗】
【deer轻易退役，有没有考虑过秋季赛的TD？】
弹幕滚动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平台的上限，把鹿溪午看得眼花缭乱。
“退役是个人原因，跟俱乐部无关。是我的时间实在是没办法做全职的电竞选手了，退役是我和俱乐部经过深思熟虑的最好选择。”
“以后还会直播，还是在现在的平台。肯定会比原来多播一点的，别担心。”
“TD并不是只是我一个人的战队，以往每一场比赛的胜利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每一场比赛我们都会全力以赴。”
鹿溪午回答了几个出镜率高的问题，说得很诚恳，言语中也在尽力安抚粉丝的情绪。
【人生规划每个人都不一样啦，尊重D神的选择】
【尊重+1】
【以后D神要多多直播补偿我们】
大多数理智的粉丝会表示理解，但也有不少黑粉水军在直播间里挑事搅局。
【deer逃兵】
【辜负俱乐部对你的栽培】
【退役得好，早该为新人腾位置了】
鹿溪午作为《异界之颠》排名第一梯队的大神选手，虽说有一小撮黑粉，但绝对没有今天闹得这么厉害。
几个房管禁言键都快摁坏了，勉强维持住了弹幕的和谐。
“谢谢爱我deer的礼花，谢谢呜呜吃药的游艇……”
“再播一会儿就下播了，我今天才搬家，还没有收拾完呢。”
鹿溪午一直关注着礼物榜第一的位置，发现干脆面老板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
好像最近大佬一直都很忙，上次出现在直播间还是双排国际服的时候。
鹿溪午正这么想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特效就出现在了直播间。
一看就万分壕气，花里胡哨的进入特效只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干脆面大佬。
“大佬晚好啊，今天可能没时间双排了。”
大佬似乎是在忙，直接氪金买了个一小时留言板回到——不用。
鹿溪午：……小一千就这么扔出去了。
没等鹿溪午反应，大佬又买了个留言板挂在直播间头顶：
【祝贺deer顺利退役，开启人生新篇章。】
紧接着，鹿溪午的直播间就被各色各样的礼物刷满了。
老粉习以为常，新粉吱哇乱叫，黑粉忌妒捶桌。
【妈呀，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淡定淡定，小场面，咱们干脆面老板不差钱】
【看来干脆面老板真的很忙，都没有跟deer聊天来着】
贺存确实有事，他送完鹿溪午回来，就一头扎进了学校的图书馆，忙到现在还没完。
比赛还有几个收尾材料要写，这个月组会的汇报内容还没准备，还有论文的审稿意见没有回。
贺存一边开着手机直播砸礼物，一边又劈里啪啦敲着键盘。
本来准备刷完就退出，贺存却忽然眼神一凝，看见了弹幕那几个不和谐的声音。
比起房管疯狂的禁言，贺存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他直接点举报。
作为deer直播间榜一，直播平台的VVVVIP用户，贺存是有那么一点小特权的。
平台管理员的后台立刻多了十多个加急待处理的举报。
吓得平台客服战战兢兢地给贺存打来电话，“先森，您有要求尽管提，您一个个点举报实在是太麻烦您了呢。”
“我的诉求你们难道看不明白吗？”
贺存的语气很温和，但客服就是从中听出来了一丝杀气。
客服：有钱人沟通都是这样的嘛QAQ
“……好的，我们这边会尽快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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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稍候。”
几个蹲在网吧刷弹幕的职黑，正工作得正起劲。
“这个deer的粉丝战斗力好强，拼不过啊。”
“deer嘛，正常。要不是雇主给得多，我才不愿意接这个活儿。”
“这种正经又厉害的电竞选手最难黑了，兄弟们加油——咦？”
只见几个职黑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警示框：
警告：检测到您使用刷屏软件，恶意抹黑主播的行为，现永久封禁您的账号，如有疑问，请拨打客服电话。
职黑们：……
“怎么回事啊？平台出手了？”
“今天的场面又不大，放平时都不会管我们呐？”
“那怎么办？换号吗？”
其实像他们这种职黑，多多少少都跟平台有点牵连，他们手里有哪些账号，对方心里清楚得很。
只要定期向平台缴纳“保护费”，他们的行为平台都不大管。
但现在直播平台出面了，出手直接封号，这已经是警告了，意思是他们这次黑的对象背景很硬。
然而他们这次的雇主来头同样很大，要是得罪了林家小少爷，他们也不用吃这碗饭了。
三人看向职黑头子，等着他拿个主意。
职黑头子是个中年大叔，很瘦很黑，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有种世俗的精明和老练。
“不用再黑了。林家小少爷估计也知道deer黑不动，不然以林家的势力，怎么可能找我们这种小人物？”
“今天他出道刚好撞上deer退役，小少爷被抢了风头不爽，找人膈应膈应deer出气而已。”
职黑头子吸了口烟，把剩下最后一点烟屁股抽完，随手按灭在桌上，“但我们态度得做出来，要让人觉得我们努过力了，只是没成功罢了。”
剩下三人恍然大悟，“这简单，不就摸鱼嘛？”
职黑几人开启了快乐摸鱼之路，林奚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林沂天显然不满，“这是怎么回事？小奚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打游戏的不成？”
林修对父亲的老古板思想非常头疼，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因循守旧，一叶障目。
“爸，现在的电竞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众的圈子了，他们的热度哪怕是某些流量演员都要避其锋芒，何况是小奚。”
林修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您和小奚先去休息吧。”
林沂天冷哼一声，拒绝了林奚的搀扶，兀自上楼回房。
留下林奚尴尬地站在原地，整张脸没在暗处，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林沂天回到房间，重新冷静下来的他不得不承认林修说的是对的。
不知为何，林沂天突然想起了鹿溪午那天骄傲的语气——
“我是一名电竞选手。”
后来林沂天不是没有去调查，现在几个大热的游戏中，公开的有名有姓的电竞选手不过就那么几个，但其中没有鹿溪午。
不过也正常，没有林家的帮助，鹿溪午怎么样也不会取得跟小奚一样的成就。
林沂天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林奚锁上了自己房间门，此时他才敢把自己满身的不甘心表露出来。
手机适时传来消息的提示音，林奚低头一看，是来自齐光茂的问候——
[还好吧？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事，谢谢。]林奚咬紧后槽牙，勉强回了齐光茂一句。
连林家都没有办法，那齐光茂也不会有更好的方法，林奚攥紧手机，脸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