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大雨如注,世界因雨而更加深沉,沈漫漫步伐匆匆,雨滴落在斗笠和厚重蓑衣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点燃的爆竹。
她紧紧抓着苗乌禹的手,两人在连绵不断的大雨中相互搀扶往圣殿走去,就像是在海面独自漂泊的孤舟。
“漫漫姑娘现在这等着,我去求见艾黎长老。”两人到了圣殿,苗乌禹解开蓑衣放在偏殿。
沈漫漫点头答应,目送他离开。
这是一个无窗的偏殿,墙壁上点着油灯,随着进来的风轻轻摇晃。
不消片刻,外面又进来一个小女孩,黑发,紫衣,个子很矮,璀璨的银饰叮叮当当地几乎将她整个头盖住。看上去不过六七岁,两颊上还有着肉嘟嘟的婴儿肥。
她盯着沈漫漫一眼,没有说话,走到偏殿的最里面席地坐下,逗弄手中的蝎子。
沈漫漫默不作声地移步到偏殿门口,蓑衣上的水顺着滴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她将蓑衣斗笠一一解下,放在偏殿门口,目视着面前的圣殿。
这不是她第一次到圣殿来,却依旧为这样的壮景感到震撼。
区别于平静祥和的树顶村,这里才是五毒教真正的样子。
五毒教的圣殿都以巨石垒砌而成,高至六七米,石门上雕刻着神秘的花纹。爬满了青绿的苔藓。
主殿在最中间,乃是教主曲云所在之处,正殿门口长年守着一排护卫,手持蛊笛,脸上画着神秘的紫色花纹。
两座偏殿一左一右,原本是教中左右长老所居,因乌蒙贵叛逃,右边的这座偏殿就空了出来。
三座雄伟的建筑围绕着中心的练武场。
大雨敲击在练武场上的石地板上,顺流到最中心的水池之中,平日里在这练习蛊术的弟子已经离开。
雨幕之下,只剩下五座奇异的石像。
相互缠绕的双生蛇王石像在最中间。蟾蜍、蜘蛛、蜈蚣、蝎子四座石像守在四方。它们栩栩如生保持着攻击时的凶狠。
沈漫漫下意识握紧胸前的手。
“怕吗?”
沈漫漫转头看去,黑亮的蝎子在女孩的手指上爬进袖口。她双臂抱胸,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不像一个小孩子,“姐姐,你很紧张。”
“我已向艾黎长老禀明,长老在圣殿等着。”苗乌禹从外面跑进来,黑色的头发沾了雨水,碎发贴在额头上。拍打了一下袖子,瞧着最里面的人,一手握拳放在胸前的位置。
“圣蝎使,日安。”
圣蝎使?她是阿幼朵。
这是个一言不发就给人下毒的顽童,沈漫漫暂时不想和她对上,“先去见艾黎长老。”
苗乌禹的眼神变了变,弯腰对阿幼朵行礼。沈漫漫重新披上蓑衣,跟着她离开偏殿。
“姐姐,你还没回答。”
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沈漫漫心里一咯噔,回身望去,偏殿门口阿幼朵的身体显得异常渺小。可她眼睛里的愚弄那么清晰。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随着苗乌禹越过重重守卫进入主殿。
一入主殿,她就察觉到空气中凝滞的气氛。
叶晖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中心,腰系长剑,背负重剑,黄色的绸带系住头发,隐约能看见璀璨的红色宝石和金线绣制的花纹,通身气派。
就像苗乌禹所说,一打眼就知道这人是个大家子弟。
此时,他遥望着大殿之上。
那里紫色的帷幔层层叠叠,隐隐约约能看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人。如巨石大小的毒尸“德夯”的身影化身守护宝石的巨龙沉默地守在曲云身旁,一步也不曾远离。
艾黎褪去了一个老人的慈祥,显现出五毒教长老的威严,站在大殿下方俯视着下方的叶晖。
直到看到沈漫漫进来,脸色才舒缓一些。
她的到来,如同在一个不停膨胀的气球外放着一颗钉子。
这种气氛绝不是老情人见面该有的氛围。
“果然是因为天一教。”沈漫漫眼眸低垂,隐藏心中的想法。
“叶少侠,中原蛊毒肆虐并非五仙教所为,你要的证据已经来了。”艾黎的声音在大殿之后回荡,现在这个充满气的气球碰到了这颗钉子。
“证据也不单单是你们才有!”叶晖侧身看着低头的沈漫漫,眼神打量着沈漫漫,眉头紧皱,他一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一手从腰间拿出一个泛黄的本子。
这种破破烂烂的东西不像是叶晖所有。
“六月十七日,大概是三日前,我与吾妻柳柳去金水镇探亲,途经洛道枫叶泽,看到周围满是毒人。家丁们在毒人的围攻下惨死。我昏死后醒来发现自己也变成毒人模样,我探查了周围不见吾妻,不知她有没有逃出去。”
“我游荡在枫叶泽,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我想看毒人里有没有柳柳,却总是浑浑噩噩,等再次清醒的时候游荡到一个小村落。那里也全是毒人,有些已经倒在地上开始腐烂,毒蛇蝎子到处攀爬,也许我很快也会变成这样。我想给自己做口棺材。这些天没找到柳柳,是一件好事。望吾妻平安,早已归家。”
“不知道过了几天,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天边变成一片绿色,我的棺材总是做到一半,每次都会失去意识,等再次醒来又不知道游荡到何处。也许我做不成了 ,不如趁着清醒给自己绑在坑里,也防止伤到无辜的百姓。只是,洛道还有活人吗,我不知道……”
“是人为,原来是他们做的!我要将一切都记下来,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够为洛道的百姓报仇。这一次也不知我是怎么挣脱藤蔓的,我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的毒尸很奇怪,也许是因为同样都是毒尸,他们并没有伤害我,我跟着他们进了到一处地下,在那我看到了活人。他们看上去不像汉人。”
“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也许撑不到下次,我要将一切都记下来。我回到那里看到那些人在用活人炼毒。那些还有意识的人不停地惨叫。他们嘴里说着失败了,辜负教主。就把变成毒尸的百姓丢出去。这些恶人,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
听到这里,沈漫漫攥紧拳头,她知道乌蒙贵是个反派,可这种行为人神共愤,万死难解其恨。
“你们可知我在何处发现这本日志!”叶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双目通红,死死地看着艾黎长老,
“商队在洛道失踪,我前去探查才发现那里早已变成人间炼狱。真是巧啊!那些炼毒的人穿的是贵教的衣服!说的是贵教的口音!用的是贵教的功法!你说不是你们做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篇日志叶晖一定看过很多次,所以才能熟记于心,他的质问让大殿沉寂下来。
片刻,大殿之上才传来一声叹息,“你不信我?洛道的毒人绝非五毒教所谓,事出有因,乃是天一……”
“我就是信你才会孤身前来。呵呵…”叶晖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两眼如炬般地看着沈漫漫,厉声问道,“所以,这个证据是什么!”
四周的视线瞬间聚集到沈漫漫身上。
沈漫漫精神一振,到她了。
她平静抬起头,先是看了看艾黎再看向叶晖,对着他说,“洛道,真熟悉。那里是不是有个李渡城?”
“是。”叶晖回答。
“李渡城已经变成一座空城了吗?”此话一出,不光是叶晖,艾黎也脸色骤变。
“你是李渡城的人?”叶晖惊讶地问道。
洛道距离巴蜀百里左右。乌蒙贵不仅仅在那里做毒人实验,更是从那里抓人带回巴蜀。洛道的惨案在叶家商队出现问题才被叶晖得知。
想必背后不仅仅是天一教,一定有一个更大的组织在为天一教善后。
艾黎和曲云都想到了这点。
沈漫漫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三人脸色,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些人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子。
叶晖的心中或怒或恨,但当他看到洛道的毒人时,真的会认为区区一个五毒教就能在中原炼制毒人不被外人所知吗?
可现在,无论叶晖来的原因有多少内情,都将是证实她谎言的最佳人选。
这一刻,她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冷静。
没有及时回答叶晖的问题。沈漫漫声音带着一种黯然,“我想起来的并不多,很多都是零碎的画面。可我清楚地记得,和我一起被抓走的大多都是孩子。那些人自称天一教。”
“天一教?”叶晖看向艾黎。
艾黎的表情不太自然,但很快镇定下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和五毒教安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当着叶晖的面,他清楚地讲出了乌蒙贵出自五毒教又叛逃的事。
叶晖几次看向殿上似有话说,最终还是看向沈漫漫,语气不复之前那样冷漠,“那些孩子还活着吗?”
沈漫漫,“生不如死。”
这个问题不能直接回答,有没有这些孩子都是个未知数,沈漫漫避开这个问题,选了一个又贴切又模糊的答案。
“所有人都要接受蛊毒实验。”沈漫漫的声音饱含着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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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天生就是撒谎的高手,说完这句话她瞳孔空洞,不停地咽着口水,表现得恐惧极了。
这番状态瞬间就引起叶晖的怜悯,“这些你可以不说。天一教做了这么多恶事,中原武林绝不会放任。”
沈漫漫咬着嘴唇深吸一口冷气,对叶晖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看上去平静许多。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可那个地方就像是噩梦一样在我脑海中出现。”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艾黎追问道。
“那个地方的墙很高很高,没有人告诉那是什么地方。不过…,我看到了很多士兵守…”
“士兵?”艾黎再也无法维持住冷静,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阿贵他…他和朝廷勾结?”
“绝不可能!”与此同时,叶晖的声音也才落下,他满眼疑惑,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朝廷怎么会用百姓做…这种…”
“姑娘,你是不是看错了!”
突然被两人盯着,沈漫漫不仅没有害怕,整个人越发冷静。但面上她哆嗦了一下,眼神快速地看一眼上方,定了定神轻声说道,
“我没有看错,那些看管的人穿着铠甲,说…说南诏王爱惜子民,所以才用汉人做实验。我想…我想…”
“那地方一定是南诏国。”她的声音带着蛊惑和坚定,让原本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突然纠结在一起,
“天一教就在南诏国!”
圣殿又是一阵沉默,沈漫漫一说完就垂下眼眸。
她要说的已经说完,这些话真真假假,半真半假,以南诏国和乌蒙贵勾结为饵,掩藏住她的身份。
对叶晖来说,天一教恶行滔天当诛,南诏国有反唐嫌疑当灭。战乱将起,比起一个小小的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事关重大,此事已经不仅仅关于江湖,我必须回去上报朝廷。”叶晖回过神来,对着两人抱拳,已经决定动身回中原。
他向来做事风风火火,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做。但为人又粗中有细。将走之时,看着圣殿中的瘦弱少女,心中一软说道,
“姑娘,你可愿随我回中原。若是有亲人在世,我可让人送你回去。若是孤身一人,也可入我藏剑,好生活下去才是。”
“亲人,大概都死了。”沈漫漫小小抽泣一下,抹过脸去。
随着叶晖的叹息,她擦擦眼泪神色悲切,“天一教在李渡城抓活人炼蛊,我家人都是平头百姓不通武艺,平白遭此劫难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全家只剩我一人有幸逃出那人间地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若我随叶少侠回中原,只怕再也没机会见到仇人。我愿留在圣教,随五仙弟子们一同出发剿灭天一教,为我家人,为洛道百姓报仇雪恨!”
“天一教行事诡异,姑娘何必涉嫌,我中原武林定会报仇。”
“叶少侠说得有理,漫漫姑娘,你就…”
“听说艾黎长老不像其他苗人一样仇恨汉人,如果我加入五仙教!艾黎长老授我蛊术,是不是就有了自保能力!”
沈漫漫忽然抬起头,直视高高在上的方向,那层层紫色帷幔后的身影。
“教主,艾黎长老,沈漫漫愿加入五仙教以期早日报仇,待成功之日此生不在用圣教蛊术。”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走到圣殿大门就听不见,她的声音也很大,大到在场三人无法忽视。
“漫漫姑娘严重了!你…”艾黎的还未说完。
高台之上,一声女子的叹息幽幽传来,
“沈漫漫,你这样血性令人敬佩,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加入五仙教,我定会让人悉心教导你蛊术,助你报仇雪恨。”
沈漫漫一喜,弯腰对曲云的方向行了一大礼。
没有人能看见她低下的头颅下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从穿越到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和这些天之骄子比起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游戏剧情的推进和发展,他们人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她
一个无足轻重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一个生死都不会引起任何波澜的小人物。
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阶级,中间何止是万重大山。
想要以平庸之身插入这些注定不平凡的人周围。
她就必须利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她的背景、她的可怜、她的坚韧、她的仇恨、甚至谎言。
她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劈开那座看不见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