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是燕京城内最为热闹的一处集市。
整座燕京城中最时新的布匹,最精巧的瓷器,最雅致的草木都可在此处寻见踪迹。
可这些铺子的生意在近几日都不及一间干果铺子。
这干果铺子在城中开了也有些时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近日新推出的糖炒花生得了京中大多数人的喜爱,不少人都前来购买。
今日铺子的生意也依旧火爆,穿着朴素的沉竹和沁菊在人群之中,等着店家将新一轮的花生炒好,倒入容器,再将那花生一一打包好,同身前排着的买者钱货两讫。
“此间生意好极了,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了,夫人不如先行回府,奴替夫人在此排着?”
“我若是回去了,那字条上的任务我又该如何向你问清?”沉竹目视前方的人群,同身边站着的沁菊说道。
“夫人莫要着急,此处人多,待将这花生取回,夫人不如找间茶楼,边喝着茶,边听奴将此事细细道来。”
“罢了,便依你所言。”
沉竹本意选在街道人声鼎沸之处便是存了无人在意她与沁菊言语的意,可她不曾料到此间铺子生意如此之好,现下前后都贴着人,说些什么也的确不甚方便。
等前面人群慢吞吞地减少,沉竹和沁菊总算是走进了铺子,挑选了几样东西后便匆匆离去,去到京中的一处茶楼之中。
二人在茶楼的一处雅间落座,点上一盏茶后,才逐步进入了正题。
此处雅间将茶楼中的喧哗隔绝,只能听得到窗外楼下人群的走动与街边摊贩的叫卖。
沉竹今日特地将衣服选得普通,也并未让沁菊再穿着府中侍者的衣服,身着常服同她上街来,现下二人坐在一处倒也不显得突兀。
“夫人有何要问的,现下可一并向奴问出。”沁菊端起茶杯,在第一口茶入嘴前,开启了话匣。
“自是先要将任务问清,日后才好行事。你要拿景王府中的什么东西,还是要杀景王府中的什么人?”
“夫人的话问得凌厉,但要说杀人未免也太过了,那毕竟是王爷府邸,不那么好闯。奴得到消息,兆国南部边境即将开战,景王在朝堂之上请命亲临督战,那南部边境城池的布防与换防已然编写成册,送到了景王府邸之上。”
“你想要我去拿到此物?”
“怎会?奴时刻替夫人着想,怎会让夫人觉得为难?夫人只需将王府中有几间房、几个人摸清,然后再告知于奴便好。”沁菊说罢将倒好的茶推至沉竹面前,语气谄媚地说道,“夫人喝茶,莫要与奴说旁的事忘了此行的要事。”
“你我既寻常布衣在此,又何必尊我为夫人,你为奴婢?”沉竹冷着脸接过沁菊推向自己面前的茶杯,饮了其中茶水。
“夫人说得是,奴只是怕夫人在霍府日久忘了自己该干些什么。方才听上茶的人说,这是从松溪地界新购来的白毫银针,棉柔清爽,极为适合夏天饮用。夫人尝后感觉如何?”
“我只是想先安稳过些日子,再想这些事务。不似你这般,早早地便得到解药,开始行事。”沉竹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到桌面之上,接着问道,“你准备选何日动手?”
“自是近来城中最热闹之时。”
“二皇子的婚事?”
“夫人聪慧。”
“你可知近日霍间重在忙些什么?”
“夫人只管将东西给我便是,其余我自会斟酌考量。”
见她不在意,沉竹也无心提醒,赋凌司既重新启用,没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补上来,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对了,那日夫人去宫中赴宴,还要请夫人捅出些事情来,将宫中局面搅得乱些,奴也更好行事。”
“你说得倒是容易,我从何处寻事将局面扰乱?”
“四角城墙将那群人围住,事情无需人挑起自会跑到夫人跟前来。”
沉竹浅笑了几声回应。
“夫人可还有要问的?今日归府之后,奴还要同沁兰姐姐一起,将新买来的这些干果整理分次,往每个屋中摆上一盘才好。”说罢,沁菊便要起身离去。
“你为何要杀褚盈?”
沉竹的话拦住了沁菊的动作,她重新坐下,神色自如地说道:“她那日看到了我,她便该死。夫人也曾在南边待过多年,不会连这些道理都不知晓。”
“那你为何给我递了解药,却不给…”
“给谁?那王府侍女?”沁菊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燕京城内的每一个赋凌司人,只要还活着的,我都送了解药,至于将解药送到之后,他们是否服下,那便不是我要管的事了。若她那人还活着,此事也轮不到夫人来做。天色不早了,夫人该同奴一道回府了。”
回府之后,沉竹叫来沁兰,让她去写一封拜帖递到景王府上。
沁兰前脚刚出去,后脚霍间重就走进了房中。
“去景王府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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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递来了帖子,我总是想在宫中表现得好些,便想着王妃娘娘人和善,可教我些宫中的礼仪,也知晓些注意。”沉竹言语间笑得坦然,让人无法生疑,“对了,芙儿也要同我一起去,夫君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无甚不妥,你同霍任芙去便是。”
“夫君在廷正监的事可处理完了?一连几日难见夫君身影,我总是牵挂的。”说着,沉竹走至霍间重身后,轻轻为他揉捏着肩颈。
“嗯,处理地差不多了。”霍间重闭上眼,含糊地答道。
“这婚事将近,我心中不知怎得,总有些不安。”
“如何不安?”霍间重摸住沉竹搭在自己肩颈上的手,将她牵着坐至自己对面。
“一来是我受城中流言困扰,二来则是有关皇子妃一事。”
“皇子妃何事?”霍间重边说边将沉竹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
“夫君在东边平乱之时,我曾去城外的拂尘寺为夫君祈福,在那处我曾偶遇了这位准皇子妃。”
“哦?杨谣去了拂尘寺?她那等秉性之人怎会去往此处?”
“夫君知道杨家小姐?”
“若连这些我都不知晓,我如何当得这个廷正监监副。”霍间重浅笑着,将沉竹抱入自己的怀中。
“我几次去赴城中宴席,便也知晓杨小姐此人,那日我在拂尘寺见到杨小姐,当下便是和夫君这般,疑惑着杨小姐怎会来拂尘寺祈愿。”
“宫中事之琐碎烦心,你我怕是难以想象,婚期将近,她去拂尘寺兴许是去祈愿婚姻美满,夫人不必为此忧心。”
“夫君说得在理,是我多心了。”
沉竹本想以此为口子,试着向霍间重打探些宫中秘辛,但现下看来,是无果了。
“对了,夫君身上的伤可好些了?”沉竹将话题转了边,手拂上了霍间重的衣襟,似是要拉开察看一番。
“夫人不必为我担心。”霍间重一手将沉竹在他衣边的手握住,温声道,“此去东边未添新伤,先前的旧伤也已好的差不多,只是疤痕看着骇人了些。”
“如此便好。”沉竹听后装作羞涩地将头埋到了霍间重肩上。
经由霍间重提醒,沉竹今日才意识到,自他从东边归来,自己好像从未关心过他此行是否受伤,战乱是否艰险难平。
“不过夫人刚才那些话倒是提醒了我,夫人先前去拂尘寺时,除去杨谣,可还有遇见些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