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片漆黑。
火把滋啦,照亮脚下的路。耳畔悠长却悚然的阵阵狼嚎意味着她正往深山走去,山的轮廓宛如一张吃人的巨口,想退缩,可身后有人推搡着,手腕被麻绳紧缚,布团塞口令她发不出声,只能零星呜咽。
阿绵绝望了。
就不该信邓洛书会有如此好心,不仅拯救她于困厄,还许以将来的锦衣玉食。
现在倒好,乔欢毫发未伤,邓洛书这个出谋划策的有人罩,就她,无依无靠,孤单地走在流放的路上。
是流放吧?乔欢不会放过她的。定是乔欢报的官,还没等她逃出城门,抓她的人就追上来了。
罢了。好歹留条命在。男人都是贱货,哄两下,保管服服帖帖。她迟早杀回宣州,将所受的苦与辱,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一一向那罪魁祸首讨回来!
心头一阵畅快。
然而没能持续多久,一种更为剧烈的情感翻天倒海而来,“惊惧”二字已不足以形容阿绵此刻的感受,天地仿佛瞬间入了冬,空气冰封,一呼一吸都极为困难。
只见火把的光一点点照亮前方的谷地。
远处的漆黑中,出现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紧接着,两双、三双、四双……仿佛夏日的萤火,但阿绵清楚地知道,绝不是。
“阿绵小娘子。”有人走上前来。待看清那人的脸,阿绵险些昏厥过去。
赖三。
秦世琛的贴身小厮。
绑她的根本不是衙门的官差。
赖三垂着眼皮子道:“二爷说了,这结局,是早前你为欢娘子安排的,眼下,他如数奉还。”
说罢,不给阿绵流泪的机会,朝着谷底扬了扬下巴,手下人会意,眨眼的功夫阿绵就被推了下去。
无数双绿眼疯也似的朝着她跌落的地方聚拢。
没有哀吼,只有绝望的呜咽与饿到极点而发出的酣畅的撕咬声交织在一起。
不多时,连呜咽都没有了。
一声悠长的狼嚎响彻深林。
*
邓洛书忘记了挣扎,先是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秦世琛,而后开始不顾身份地大喊,仿佛只要声音大就可以说服秦世琛不把她喂狼了似的。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是你表妹,姑母晓得了不会饶过你的!”
“威胁我?”秦世琛再度收拢卡在邓洛书脖颈的五指。
秦远道有力的声音突然传来:“老二!”
刚下过雨,薄云虚掩着弯月,有种朦胧的美丽。如此良辰美景,秦远道岂能不游园赏月尽一尽雅兴?
谁知刚一来,腹中的酸诗才酝酿了一半,就见秦世琛半跪在湖岸边,女子穿的轻纱薄裙在他的身下若隐若现,此等淫.乱场景,吓得他当即吼出了声。
“你你你……”待看清是邓洛书,秦远道愈发恨铁不成钢,半天憋出一句“成何体统!”
邓洛书晓得秦远道是误会了,她反应快些,趁秦世琛还没说话,率先哭道:“求姑父救救洛书!”
手悄悄摸到腰后,解了系带,半片衣裳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露出极具骨感美的锁骨与肩膀,邓洛书又飞快地把衣裳掩好,泣道:“洛书不从,表哥就以死相要挟,求姑父垂怜啊!”
“你说什么!?”秦世琛怒不可遏,锁了邓洛书的脖子就把她往水里按,却听“啪”的一声,秦远道一个耳光甩过去,他不顾打疼的手,骂道:“混账。混账!”
*
消息是陈武传回清澜斋的。
夜色淡了些,再有个把时辰便要天明。桌上垒着两摞纸笺,是清澜斋的婢女们抄好的部分佛经。蜡烛燃了整整一夜,只剩下小截残蜡苟延残喘。
听到阿绵葬身狼腹这件事,乔欢稍抬了下眼皮,复又落下,揉了揉眼,取出手边纸堆最上的一张,连同从冯六处取回的信一并递给玉奴。
“比对了一夜,终于找到了,眼睛都酸了。”
玉奴努力睁大酸涩得只想流泪的眼,仔细地看完,长舒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总算有了结果,可别叫她再害人了!”
陈武点头,“想当初告发云儿的就是她,竟然是贼喊捉贼!哎,多好的小娘子,白白搭上条命……”虽是黑布罩着右眼,却挡不住他眼底的怒意。
凶手落网,替死的,却再回不来了。
想到素日里只管低头做事的乖巧女娘无辜做了替死鬼,耸了耸鼻头,玉奴落下泪来。
乔欢偏头看向窗外,将明未明的天,灰扑扑的云块,有些事,有些人,就如头顶的天,阴晴雨雪、雷电风霜,无从预知,也无从躲避。
不论宫里还是宫外,独善其身,根本就是幻想。
哒得一声推门响,靳忠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忧伤的沉默,“查到了?”
玉奴“嗯”了声,将抄有佛经的笺纸递过去。
靳忠扫了眼,微叹了声,道:“家主还睡着,你们等等再去。那群丫头有我看着呢,跑不了。”
玉奴担忧道:“怎得还未醒?家主从不贪杯,哪怕与陆将军对酌也不曾醉过,昨夜怎么饮了那样多?”
秦世卿是三更天上回来的,若非他醉的不省人事,睡得昏沉,乔欢早就把查内鬼的事情扔给他,而后辞行,回西迟去了。毕竟她的亲父王还生死未卜,邺十二那个混蛋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一天见不到父王,她就一天难以心安。
听玉奴发问,靳忠也感到困惑,“昨儿回来,瞧着南宫家主脸色也不太好,看样子倒像是和咱们家主大吵了一架。不过不可能啊,在京都那么些年,也没见这俩人闹红过一次脸,我琢磨着是有别的缘故。”
放耳朵听着,乔欢心下思忖,南宫璃和秦世卿都是好脾气,怎么可能吵得起来?不过秦世卿向来克己复礼,能放任自己在外吃醉了酒,也是罕见,看来他与南宫璃姐弟二人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要亲密。
至少他不会在她面前饮醉。
连装都不会。
昨夜醉酒后的事她已想起了七七八八,都到那份儿上了,他显然也是情动,却仍是把她推开,说什么“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
批命的事,她已说了不在乎,秦世卿,究竟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犹犹豫豫,实在令人疲惫。
当面辞行是行不通了,乔欢正苦恼着是托玉奴传话还是留信道别,就听屋顶传来“哒哒哒”的三声响。
隔了会儿,又是“哒哒哒”相同的三声。
是泠石与她约定的暗号无疑了。
又出了何事?
好在玉奴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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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亲自去庖厨盯着底下人熬醒酒汤,靳忠也要回去守在秦世卿身旁,陈武也另有差事要办,不必乔欢开口,他们就自行散去了。
泠石自后窗翻入,“公主,牟统领传话,冯家六公子求见。”
乔欢:“可有说何事?返回西迟的时间不能再延后了。”
泠石:“不曾说明,只是……冯六公子哭得实在惨,公主若不去,他……”
“他什么?你怎么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乔欢拧眉。
“他……”泠石憋了憋笑,仍是一脸严肃道,“他就抱着牟统领的腰不肯撒手了。公主,冯六公子当街拦的牟统领,旁边围了不少百姓,顾忌是在大魏,不好出手把人敲昏,只得惊扰公主了。”
什么事值得堂堂冯六公子当街撒泼?
乔欢无奈,只好亲自走一趟。
路过凝霜堂时,压低的铅云裂开道缝,朝阳漏出几缕微芒,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学堂的隔扇门上。
门是大开的,眯一眯眼,能看清学堂内的桌桌椅椅,它们在黯淡之中,静静地等待学生的到来。
可惜,第一排正中的三把椅,坐的已不再是最初的好友了。
乔欢驻足看了片刻,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
醪花厅。
邓洛书站在秦老夫人身侧低声啜泣。
“蠢货!”秦老夫人一掌拍上桌案,不可思议道,“为了一个女人,你、你竟然要杀你的亲表妹?”
秦世琛歪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道:“这算什么?”
秦老夫人:“这算什么?你听听,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怎么,我有说错?”秦世琛眉梢上挑,目光带了些挑衅,他讽道,“为了一个女人,阿爷连结发之妻的死活都可以不顾。作为他的儿子,区区一个表妹算的了什么?”
说着,目光宛如两支飞箭,射向邓洛书,后者吓得缩到了秦老夫人身后。
“你!”秦老夫人气到胸闷。
迎着秦老夫人的怒火,秦世琛站起身,他身量高大,迫得两个女人不得不仰视着他。
“阿娘在这儿,我就索性说个明白。我秦世琛此生,非乔欢不娶。若是谁再敢动她,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疯了,疯了……”秦老夫人喃喃道。
秦世琛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在那段见不得光的日子里,寒冬腊月,他的亲阿娘会让他赤身站在雪地,冻到发热、发烫,不顾亲子死活,只是为了让秦远道心生愧疚与怜悯,因为只有这样,才好早日让他们名正言顺,搬入高门大宅,不再过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日子。
瞧,心狠起来,他们母子,从来都是一样的。
秦世琛踏着一地碎瓷声走出门外。
邓洛书抚着秦老夫人的胸口为她顺气。
“是洛书不争气,斗不过乔欢,也入不得大表哥的眼,还害的姑母与二表哥……”说着,又嘤嘤哭丧起来。
“怪不得你。”秦老夫人吞了口气,“要不是当初我……哎,秦世卿那小子,焉能平安活到现在!”
她一把抓住邓洛书,“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眼前还有一条路,好洛书,你接下来就按姑母说的做,这次,姑母保你做上秦家主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