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蛛被除,汪明珠还躺在地上。
水蓝色的裙摆在她身下铺开,清冷中透着易碎而倔强的美。
她的意识尚且清醒,只是被巨蛛从高处多次甩落,纵使她再坚强,暂且也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
绿色黏液从巨蛛体内涌出,几乎汇聚成了溪流,缓慢流淌在山间。
宴寻的蓝眸还未褪去,他走到汪明珠旁边,以她为中心,抬手在虚空中划了一道圈,尔后他沉默着走远了。
她曾独自一人跋涉千万里,在茫茫雪域中找到他。
她用她的鲜血作媒介,就着符纸划开层层冰川,将他带出那天地铸造而成的天然牢笼中。
那是他被寒冷包裹的第一百多个年头,她为他带来一丝久违的温度。
狐狸并非不知感恩的生物,自此以后,他便将她放在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她救他一命,今夜,他也救她一命。
如此能否算还了?
心中空空,呼呼地漏着风,他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沿着那条绿色黏液汇聚成的溪流走着,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在前方遥遥响起,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都试了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呀?我说了你抓不到我的。”
“你是不是太孤单了呀?所以才总是来找我?”
“要不是你每次掐我脖子都掐得那么疼,你偶尔来找我玩,我还是没什么意见的。”
一身红白的少年在不远处望着她,眸中的蓝色退场,润润的墨黑重新登台。
“喋喋不休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嘀咕一声,嘴角却轻轻向上弯起,朝她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余晚晚苦中作乐了好一会,举着火折子围着夺舍妖蹦来蹦去,原本还嫌山中入了夜冷,如今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黑暗中,一个身影踏入火折子照亮的一小片光明圈内。
夺舍妖衣袖一挥,这才彻底逃离。
一直等待着的人终于出现在了面前,余晚晚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她仰头看着他,冲他一笑,眸中的光很快又暗下去了一些:“宴寻,你来啦……”
想到自己在这危机四伏的山野中被抛下,余晚晚觉得有点儿委屈。
心头委屈起来的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儿矫情了,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女配而已,难道指望着有人无条件地以她为中心么?
她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他甜甜一笑:“宴寻,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宴寻专注地看着她,看见她眼眶红了,他欲言又止,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
半晌后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将内心的情绪化作笨拙无声的安慰。
不知是否是因为在夜里的山中太久,宴寻的手是冰凉的。
余晚晚摸了摸他的手,注视着他黑润的眸子:“宴寻,你很冷吗?”
他眸子轻轻一颤,睫毛在暖黄的微光中煽动几下:“冷,很冷。”
他说着身子前倾,贴近了她。
经历了树妖那一关,纵然身子长期的寒冷已经消退,但只要他用血液暂时解开封印中的力量,那些彻骨的寒意仍旧会席卷全身。
唯有她在这儿,他才会无条件的放任了自己,如同动物对信任之人才露出脆弱的肚皮。
余晚晚似是犹豫了一下,尔后轻声道:“那么……抱抱你好了。”
双臂环上了他的腰,她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他的眸中似是有了笑意:“还冷,再抱紧一些。”
“行,趁着我现在还热乎,捂一捂你这条蛇。”余晚晚刚将他环得更紧了些,忽而整个人一缩,旋即又环得松了许多,她仰头去对他的眼睛:“不对呀,珠姐姐呢?”
他眉头轻轻一压:“让沈之礼来接她了。”
“噗嗤”余晚晚笑得缩了下脖子。
随后,她一手搂在宴寻的腰后,一手抬起,从他的鼻尖顽皮地向下一刮:“沈之礼也是你能叫的?”
提到沈之礼他就生气,“为何不能?”
余晚晚笑嘻嘻:“不是应该唤一声师兄么?”
宴寻眸中忽的升起怒意,她拉着余晚晚就向前走:“不许你再提他。”
“为什么不能提沈哥哥呀?”余晚晚想了想,酸溜溜地开口,“你吃他的醋呗。”
还不是这只狐狸心里在意汪明珠,所以才处处看沈之礼不顺眼。
余晚晚被他拉着往前走,还不忘叨叨:“你这样生气也没有用啊,珠姐姐喜欢的人是沈哥哥,你再生气都没有用的。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间又不是只有珠姐姐一名女子,你……”
宴寻听得心头火气:“把嘴闭上,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扔下。”
“不说就不说。”余晚晚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
凶死了。
要不是系统要她攻略宴寻,她才不愿意接近他呢。
然而余晚晚终究是余晚晚,没一会儿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打破了寂静。
“宴寻,你的手还冷不冷呀?”她说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却摸到了一道口子。
余晚晚抓着他的手举到眼前一看,语气瞬间柔软了许多:“你又咬破自己的手指了,你不觉得疼么?”
余晚晚痛觉尤其敏感,是从来舍不得让自己受伤的,她难以明白宴寻动不动就咬破自己手指的行为。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腰:“你不会是患了什么痛觉缺失症,所以伤害起自己来才这么毫不留情吧?像我,我就从来舍不得弄疼自己。”
宴寻顿住了片刻,目光望向幽暗的远处,似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尔后他反问余晚晚:“你不舍得弄疼自己?”
余晚晚点头,自认为自己这话不存在什么问题。
“在安乐镇击碎障镜的时候,你不疼吗?”宴寻将目光转向余晚晚,眸中氤氲着茫茫水汽,似是有些看不透。
“嘶……”经宴寻这么一体箱,余晚晚光想着,就觉得手肘和拳头顿时疼了起来。
不过在当时,她压根顾不得什么疼痛,一心只想扭转局面。
余晚晚重新拉过宴寻的手,怜惜在她眼中蔓延开来:“我嘛……因为我不想你死啊。”
她骗了他,好像又没骗。
那时候她的确是不想他死,只不过背后的原因不同。
在安乐镇,余晚晚为的只是想完成系统的任务,而她现在想要传达的意思,却是她在乎他。
她说,她不想他死。
这世间,竟还有人在乎他么?
一阵荒谬的感觉漫上心头。
身旁的少女说她从来舍不得弄疼自己,可是安乐镇那夜,她敲碎障镜一下扑到他面前的时候,双臂和双拳上都是血迹。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为他冲进来,还是手无寸铁的她。
可她喜欢的不是沈之礼么?为何要为了他这样?
“你不想我死?”少年的语气中带着点儿好笑,仿佛那是一件极其荒诞的事情。
余晚晚模样认真地点头:“是呀,我不想你死。”
她身旁的宴寻居然轻声笑了。
余晚晚眉头揪了揪,不解地品析着宴寻这个笑,尔后不禁疑惑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她说不想他死,这可是不是开玩笑。
宴寻没有看她,他望着前方的黑暗处,故作轻描淡写状:“为何?你不是喜欢沈之礼吗?”
话一出口,他一片灰暗的心中,却可耻地莫名期待着什么。
余晚晚被他这话问得又气又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沈哥哥啦?”
她不但没说过喜欢沈之礼,反而还在聚缘楼对宴寻说过喜欢他。
真不知道这狐狸心里头在想什么,到现在还误以为她喜欢沈之礼。
身旁的少年一阵沉默。
片刻后,他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说些什么,然而余晚晚还是未等到他开口。
余晚晚生活环境简单,心思也直白,宴寻的心思她实在难以琢磨,她又不擅长为难自己,遂大大条条丢在了脑后。
她的思绪很快跑向了别处,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臂笑嘻嘻道:“哎!宴寻,我今日才知道珠姐姐会御着剑儿飞呢!你上次不也带着我飞了一下吗?要不……你现在带我飞回去吧!”
宴寻没好气的斜睨一眼身旁的傻兔子,含着愠色的眸子底下,竟泛起柔软的波纹。
“不飞,要飞你一个人飞。”
“小气鬼!”余晚晚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怕死地开始挑事,“要是我让沈哥哥带我飞,他一定会答应的,哎……果然还是沈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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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寻的眸子一下子像是被火光点燃了,可是细看下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余晚晚,你终于说实话了。”
他收回瞪着余晚晚的眸光,一个转身就往前方的黑暗里走去了。
“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余晚晚举着火折子追了上去。
忽然间,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余晚晚浑身毛一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子已在一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平衡。
结果当然是她狠狠摔了一跤。
倒下去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地挡在身体前面,蹭上地面后只余下辣辣的疼。
余晚晚扁着嘴儿,颇为怜惜地看着自己手掌与手腕处的伤口,小声埋怨道:“都怪那头没人性的臭狐狸,好端端的走那快作甚么,害我摔跤。”
眼前的光影一暗,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明媚的脸就在眼前。
他嘴角微弯,眸中闪着几点冷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
这人什么时候折回来的?
余晚晚心跳一顿,方才的嚣张气焰已被无形之水灭了大半,她眨着眼睛温吞道:“我腿儿好疼呀,你现在带我飞回去,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
真是好笑,兔子张着嘴还跟他谈起条件来了。
在她手中火折子的微弱光线中,宴寻垂着眸子,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腿上。
轻纱罗裙底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腕,底下的脚儿上套着一双鱼肚白布鞋,鞋上莲花朵朵摇曳,几点小鱼儿在水中游。
宴寻一时有些出神,这鞋子穿在她的脚上,好像上面的东西皆有了生命一般。
手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他覆上了她的脚踝,禁不住用力一捏。
“你……你干嘛?”余晚晚被他捏了个莫名其妙。
“疼吗?”他漆黑水润的眸子看向他,在微光的映照下,如同夕阳刚刚消失那一瞬间的湖面。
余晚晚摇了摇头:“不疼呀,我的脚腕又没事。”
宴寻垂下眼眸,嘴角轻翘着再次盯住余晚晚的脚腕,一个用力又掐了上去。
“唔……疼……”余晚晚呼痛。
“疼就对了。”他望向余晚晚,讥诮的神色瞬间占据了这张青春鲜活的面孔,“这是对你骂我臭狐狸的惩罚。”
报了个小仇,宴寻似乎很满意,抚掌起身后他趁余晚晚不备,一下将她从地面拉进了怀中。
尔后他在她面前蹲下,扭头对她道,“上来。”
既然这样,她就不客气啦。
余晚晚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往宴寻背上一趴,将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还未来得及搂住宴寻的脖子,他起身的瞬间托着她向上一颠,余晚晚猝不及防一个后仰,差点从他身上摔下来。
好在她眼疾手快,在慌乱中一把扯住了他的发尾。
“呼,好险。”余晚晚对发尾撒了手,双臂紧紧圈住了宴寻的脖子。
山间幽幽暗暗,只剩余晚晚手中的一点光,点亮一小片墨色。
今日余晚晚也是被折腾得不小,午后不幸失足跌进坑中,到天黑才被救人去,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又跟着汪明珠出来找宴寻。
如此一来,余晚晚也有些累了,便静静在宴寻背上趴了一会儿,由他一步一步背着她在山岭间缓慢行走。
天地之大,山川之多,此刻却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在一片安静中,余晚晚靠在宴寻的肩头,小声道:“宴寻,你很好,不带我飞也很好。”
麻麻痒痒的温热气息扫在他的颈脖间,他无声地笑了笑,前行的脚步未曾停下。
他就是故意的,偌大的天地间,他只想背着她慢慢地走着。
余晚晚见他无声,还以为他又不高兴了,寻思着找点话儿说。
一顿搜肠刮肚后,她想起先前被她系在手腕上的红发带,干脆趴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了,你的发带还在我这儿呢,你去追蜘蛛之前给我发带做什么?”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沙沙响着,苏苏麻麻的感觉,从他的耳朵连带着脖颈,弥漫至半个身子。
背上那只兔子好像不太聪明。
她难道没有发现么,若是没有这条发带,她就算不被山间的精怪吞掉,也得被夺舍妖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