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点叨我呢?
    正当张学良和冯庸在京城胡吃海喝,坐等保定军校开学的时候,自家老爹司令部的电话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打进了他如今暂居的公馆内。

    “什么?让我回奉天?我马上就开学了,回什么奉天啊?!”听到电话那头传达的指令,张学良当即就炸了,对着话筒一阵输出,“不是,啥意思啊喜顺?我爸这是干嘛啊?让我来北京考试,我来了,好不容易考上马上就开学了,又不让我上了,这玩呢?!”

    喜顺听到张学良的控诉,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道,“汉卿,你不要怪帅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徐背着你爹狠坑了咱奉军一把,你爹正生气呢。我瞅着,这次是真跟皖系掰了,他让你回来也是担心你。”

    “唉不是”张学良皱眉,“这关我啥事啊?他老人家和皖系闹掰了,关我上保定军校什么事?我上保定军校碍着他了?!”

    喜顺吸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汉卿,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你是帅爷的儿子,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你回奉天来,也好有个保障。你爹可嘱咐了,让你现在就赶回来,不能耽误时间。”

    “我爹!我爹!我爹!什么都是他说了算!我是什么?!有谁在乎我的想法?!”

    “汉卿……”喜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怒气冲天的张学良给挂了。

    还不够解气,愤怒之下,座机砰的一声被张学良砸在桌子上,瞬间吸引了隔壁的冯庸。

    他走进来,看到气的满脸通红的张学良,当即乐了,“呦,咋地了?谁惹咱张大公子生气了?”

    冯庸上前,手里把着的玻璃杯顺势递到自家兄弟跟前,揶揄道,“火气别这么大,气大伤身——”

    张学良接过杯子,仰头狠心一饮,整杯的威士忌下肚,脸顿时烧的更红了。

    但酒再烈,也没他心里的火气大。

    杯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张学良抬头看着眼前潇洒自如的冯庸,心里更是觉得不公平。

    他眉一紧,开始冲着自家好兄弟大倒苦水,

    “我爸刚刚来命令了,让我现在就回奉天。”

    “啥玩意?”冯庸挑眉,“回奉天?这马上开学了,回奉天干啥啊?”

    一听这个,张学良心里更气了,声音也更加怨怼,“还保定军校,老头子都发话了,说什么‘跑保定上啥学啊,不上了,给老子抓紧回来!’”

    那语气,那表情,学得他爹十成十像,把冯庸都看乐了。

    砸吧了一下嘴,瘫倚在旁边的沙发上,冯庸抬头看着张学良,勾唇调侃,“呦呵,你爸给你下命令了?保定军校不上了?”

    “这不能够啊!”冯庸直了直身体,“怎么个事啊?怎么突然又变了?过几天可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冯庸穿上那身拉风的保定军装,你小子可别流口水哈哈哈。”

    看到张学良这憋屈样,冯庸更乐了。

    “滚犊子!”看不惯他这得瑟样,张学良上前踹了冯庸一脚,“是兄弟吗?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在这幸灾乐祸!”

    说完这话,不等冯庸反应,张学良大喇喇挤在旁边的空位,自顾自的哀怨,“你小子好啊,过几天保定生军装一穿,多神气啊?我可惨了,我爸跟皖系闹掰了,我就得听他的话屁颠屁颠的回奉天,你说这可不可笑?!”

    他转过来看着自家兄弟,清润狭长的眸子里溢满了无奈,甚至还带有一丝羡慕。

    羡慕,羡慕谁?

    他羡慕冯庸。

    都是父与子,凭什么冯庸这王八蛋就可以活的这么潇洒,想干嘛就干嘛呢?

    他张汉卿为什么事事都得听家里的,媳妇是老头子让娶的,保定军校也是老头子打发来考的,就连现在,让他回家,也是老头子发话命令的。

    什么时候他的事能自己做主啊?!

    冯庸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恢复成了平常混不吝的模样,伸出胳膊搭在张学良的肩上,好言好语的安慰他,“行了,你小子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就是保定军校么,也没厉害到哪去,上不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说着,他也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感慨道,“你小子摊上个好爹,东三省巡阅使,大权在握啊,什么都给你安排的妥妥的。我呢,我冯庸的爹可糊涂透顶了,跑这来参加什么张勋复辟,好了吧,被逮进去了。”

    1917年的时候,冯德麟赴京参与张勋复辟失败,被段祺瑞扣押在大牢里。

    一听这话,张学良瞬间抛开了心里的不痛快,转头关心起冯德麟,“你爹怎么样了?我爸不是都求情了吗?”

    “嗐,出来了。多亏了你爹求情,我这个当儿子的在外面再帮他跑点手续,放出来了,现在回老家舔伤去了,谁都不见。”

    说着,冯庸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你小子还是听你爹的吧。皖系也不是好惹的,你爹让你回奉天去,也是为你好。你小子现如今可是奉军的太子爷,他老段真要耍坏把你扣下来了,你哭都来不及!”

    “不能够吧?”张学良皱眉。

    “还不能够?”冯庸嗤笑了一声,“徐树铮你知道吧,他不顾规矩枪杀了已经下野的陕西督军陆建章,我当时就在现场。”

    “你在现场?”

    “昂。我爹出牢房差他小徐一个章,我不是去找他盖章的么,跟陆建章一节车厢。你知道吗”冯庸凑到张学良跟前,“就前后脚的功夫,刚一下车,还没走几步呢,陆建章就被小徐的人放黑枪给毙了。”

    “毙了?”张学良瞳孔放大,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大字。

    冯庸点了点头,“真的!杀完之后人还面不改色的给我刻章呢,我啊当时心里都快吓死了,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把我也给灭口了。”

    张学良倚坐在沙发上,心脏急剧跳动。

    说真的,他还是第一次从冯庸这王八蛋脸上看到‘害怕’二字呢,听着听着他自己身上也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我今晚还是回、回奉天吧,晚了我爸得说我了。”

    于是,正当于凤至在屋里安排各房新住处的时候,就看到本该在北京安心等着开学的某人,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冲进屋里。

    “你咋回来了呢?”放下手里的图纸,于凤至上前接过张学良手里的行李,示意见秋拎下去归置。

    “嗐,别提了!”张学良把行李递过去后,随即大喇喇的躺在铺好的、整整齐齐的炕上,双手交叉背在脑勺后,吐槽道,“老头子跟皖系闹掰了,不让我去上保定军校了。”

    “不上了?”于凤至对这个回答很意外。她是知道眼前的人对能考上保定军校是有多开心的,乍一说不上了,还挺可惜的。

    但这是自家公公的决定,纵然看出自己男人心里的不痛快,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见自家媳妇没吭声,张学良奇了,直起身子盯着她,“大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于凤至坐在炕边,唇角微微上扬,笑了笑,“我能说啥啊?这是父亲的决定。”

    父亲的决定,小辈只能听从。

    后面的话于凤至虽然没说,但张学良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后半句。

    呵——好一个父令子从。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不想再聊这个事了。

    视线一转,就看到自己媳妇手里的图纸了,他随嘴问了一句,“手里拿的什么?”

    于凤至并没有意识到张学良心里的变化,听到他询问图纸,当即温声回道,“咱家新建的府邸落成了,咱爸让我代为调度,分配各房的住处。”

    “咱爸让你管家?”张学良眉毛上挑,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

    老头子这么个独断专行的人,能真放权让小辈管家?

    于凤至抿嘴笑了笑,把纸摊到张学良面前,“帮我看看?”

    张学良没有看图纸,只头挪到另一边,冷淡出声,“你倒是当仁不让。一朝权在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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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令来行。”

    于凤至正翻看手里的图纸,并没有意识到眼前人话里的阴阳怪气,只嘴里继续说着,“这有什么呀,无非就是八个字,尊卑有序,井井有条。”

    半晌,没听到张学良的声音,她疑惑抬头。

    张学良的脸上此时已全无笑意,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盯着于凤至,冷冷道,“点叨我?”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于凤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脸,眼里满是茫然无措。只是不等她回应,张学良当即从炕上下来,狠狠的把头上的八角帽摔在地上,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怒气,“来劲了还!”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踹开,再一看,他人已经没影了。

    屋内很静,静到细针落下都虚耳可闻。

    原本面色红润的于凤至现在脸色惨白,仿佛失去了血色。手里握着的图纸也徐徐地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两人的结合是这样,刚刚也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用手拍了拍脸,捡起地上的图纸,走到桌前拿起笔,于凤至继续进行一开始的、各房住处的分配工作。

    不管怎样,日子都得过下去不是吗。

    这边,

    张学良气冲冲的从屋里出来后,也不知该去哪儿,只道心中烦闷的紧,急需发泄出来。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约死党鲍毓麟出来喝酒。

    正好儿,他也有好长时间没见这小子了。

    “喂,鲍毓麟在家吗?让他来接电话!我?老子张学良!”

    “汉卿?你找我啥事啊?你不是去北京考保定军校了吗?”电话那头的鲍毓麟很是好奇。

    “别提了,我爸让我回来了,他老人家看不上人保定军校呢!”

    说的人多了,张学良并不想再说保定军校的事了,不再给鲍毓麟问话的机会,他立马说明自己来电的目的,“出来喝酒吗?怪长时间没见了,你小子,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果不其然,鲍毓麟瞬间被张学良的话吸引了,不再问保定军校的事。只是他听到喝酒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有些不自然,“……喝酒啊?”

    “昂,不然呢,我打你电话干啥?”

    过了几秒钟,电话那头,鲍毓麟不好意思的推脱,“汉卿……今儿个还是……还是别喝了吧。”

    “不喝了?!你小子怎么了,往常一提到喝酒,不是你小子最激动吗?怎么现在喊你喝你不喝了?看不起我张汉卿是吧?”

    “不是!”鲍毓麟一听张学良这样说,急了,顿了顿他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兄弟我不想去,而是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啊!我马上就要去讲武堂学习军事了,正准备着呢,没时间出去喝酒!”

    “讲武堂?!”张学良惊呼。

    “昂,就你爸当名誉堂长的那个东北讲武堂,你兄弟我,马上就要去学习了!”

    鲍毓麟的话里还隐隐有点小得意。

    东北讲武堂,说出去也挺拉风的。

    “……噢……原来是这样。那行,你好好准备吧,我先挂了。”

    说罢,不等鲍毓麟再说些什么,张学良就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话筒,他站在桌前,怔了怔。

    鲍毓麟,这可是鲍毓麟啊,他们几个中、最不正经、最不干人事的鳖孙了,现在,他妈的他也要去学军事了!

    他能学好?

    这谁安排的?这不扯淡呢吗!

    张廷枢是他们几个里面最老实的,加上他爸张作相是东北讲武堂的校长,他即将去讲武堂学军事他张汉卿并不奇怪,但鲍毓麟,这鳖孙整天不学好,他也能去上讲武堂?

    哎呦我去!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开始正经起来了?合着就剩他张汉卿一个废物了是吗?

    这一刻,张学良心里才真正感受到了巨大的落差。

    刚刚对于凤至是这样,现在对鲍毓麟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