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火光骤起,众人这才明白康景明之意,康隆大骇:“你这畜牲,你这是要害死所有人吗?!”
喜阁之内,康景明悠悠笑道:“大伯,不是你说的要给姐姐陪葬吗?等到了九泉之下,姐姐一定会感念你这份好意的——”
说着话,康景明又捧着康韵面颊,“姐姐,你看到了吗?连公主殿下都要为你陪葬,姐姐,我好高兴,我这就来见你了……”
康隆听得肝胆俱裂,他此前见康景明因康韵之死一副生无可恋之态,责骂时,总是要喊他去给康韵陪葬,未想到康景明竟将此言听了进去,如今,更是真要让这么多达官贵胄一同给康韵陪葬。
露台上惊叫四起,因火从东面来,受惊的夫人小姐们慌不择路往西逃,然数十人聚在一处,推搡冲撞间霎时有人跌滚在地!
裴晏站在最前,立刻道:“卢卓——”
卢卓得令,忙带着几个武卫疏散人群,又往后喊道:“都往后退,退回厅内,往密道里去,不要慌,火起不来的——”
话虽如此,可那火似有灵性,顷刻间便窜上了露台围栏,众人只觉一股子热浪袭来,又因夫人小姐们衣饰繁复行走艰难,竟三三两两堵在密道入口,而适才站在最前之人,如今都落在最后,反成了最容易被大火燎到之人。
裴晏目光四扫:“保护公主。”
话音落定,九思护着庆阳公主往厅内挤,姜离站在队伍末端,先一把将付云慈和虞梓桐推进了厅门,就在她也要进门时,一股子浓烈的刺鼻之味忽然飘了过来,她眼瞳一颤,一时顾不上避火,只豁然转身往火势最盛处看去。
露台只有连廊为出口,此刻连廊内外火势汹汹,火苗似灵蛇一般窜上房梁与围栏,又一路蔓延至露台与厅阁东窗,四起的浓烟中,几抹刺目焰光一闪而逝,姜离心腔狂跳,四肢发僵,似透过那妖异的火舌,看到了一场更为毁天灭地的大火。
她凛然喊道:“是硝石,是康青在放火,东北方向——”
火光漫天,一道着黑衣的清瘦身影在不远处的花墙后半隐半现,令人心惊的是,他手中握着一把弓/弩,弩上火光烈烈的箭簇正对准了这处厅堂。
也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漆黑的厅堂内,四面墙边皆摆着不少桌帷严实的长案,长案下放着密封竹筐,谁也不知筐内是何物。
她的呼喊惊动了康青,武卫们抽刀飞扑,康青箭尖一移,“咻”的一声便有劲风破空而来,姜离眼睁睁看着火箭簇飞向自己,周身肌肤又生燎痛之感,千钧一发间,一道身形挡至她身前,
又见一抹寒光电闪而出“叮”的一声轻响裹着桐油布的火箭猝然坠地。
一箭不成又来一箭但裴晏衣袖当风持剑而立剑花轻挽之间便是最好的弓手也难突破第三箭尚未射出两个武卫腾挪扑至几乎是同时一墙之隔的暗巷中响起一阵嘈杂的马蹄车轮声几息之后数道水柱自高墙外滂沱而下!
这时又有几道人影跃上西面墙头竟是冯骥与三个武卫他一个跃身足尖点围栏近前低声禀告道:“大人巡防营和武侯铺的人都来了水车和唧筒齐备这火烧不起来其他兄弟已带着人从宅子前门攻入另外刚得到消息您派去城外的人回来了说带回来两个人证您看如何处置?”
一旁的付云珩惊喜万分裴晏下意识与姜离对视一眼吩咐道:“今夜此地多半要花些功夫把人带过来审。”
冯骥应是卢卓在后道:“诸位莫慌!火马上就灭了!”
此刻大部分人仍挤在厅内一听此言所有人皆生劫后余生之感胆子小的更腿软瘫坐了下来。
对面喜阁中康景明揽着康韵的尸体本打算好好欣赏这场大火在场这样多人就算困不住大理寺武卫们可这么多夫人小姐总也有逃不出去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火起的快灭的更快——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做的这样隐蔽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康青也绝不会出卖我……”
裴晏收剑入鞘“三日之前
说着话他又示意连接露台的厅堂“时下硝石与桐油等物皆管控严格你想谋害这么多人只有拆解焰火中的硝石炭粉来放火一道你这厅堂乃是此宅后院狭小逼仄若火势迅猛倒是即便连通密道也难逃生但既料到你害人之法适才卢卓带人先一步赶到时你屋内掩藏的硝石与木炭已被尽数毁了。”
他话音落定卢卓从胸前掏出个不大不小空水囊来众人这才发现这些武卫胸前皆是微鼓因冬日穿着臃肿并不明显。又有人掀开桌帷一看果见竹筐内皆是硝石与木炭粉末此刻皆被浸湿莫说火烧不过来便是烧过来也难引燃。
姜离不知裴晏有此
般安排她看着裴晏侧影又擦了擦掌中冷汗狂跳的心腔这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说话间连廊火势已灭裴晏带着一众武卫踩过满地水渍黑灰行至喜阁花墙之后的康青早被捉拿其余武卫已入喜房将康景明团团围住康景明避无可避主仆二人皆是穷途末路康青恨红了眼康景明却不怒不哀神色安然。
他贴着康韵额头“姐姐我又让你失望了不过没关系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我知道姐姐在等我姐姐别怕我这就——”
他话音未落两个武卫见势不妙一拥而上卸其臂膀与下巴的同时一把短刀自他袖间滑落那是一把三寸来长的单刃香刀红烛照耀下闪着渗人寒芒。
武卫将康景明押跪在地又将刀递给裴晏裴晏吩咐道:“先把死者的尸体抬去别的屋子安置搜查整间宅邸后再行审问——”
冯骥领命而去见康韵被抬走康景明说不了话却在喉间发出几声悲鸣眼眶亦红透众人看着他这幅痴情模样只觉万分不适。
庆阳公主心有余悸地站在露台“鹤臣此人是新娘屠夫那浮香斋也留不得吧?”
裴晏应是又看了一眼天色道:“时辰已晚这案子与大家无关大家也都受了惊吓公主殿下不若先带着其他人各自回府歇下。”
今夜好一场惊心动魄庆阳公主高耸的发髻都乱了三分按理是该回府歇着可她性子素来骄纵事情到尘埃落定这一步她反而不想走了“你别赶本宫走今夜本宫也是受了多少年没受过的气本宫非要留下看看此人除了这不伦之行到底还有怎样的面目你放心本宫就是解惑绝不妨碍你破案。”
裴晏欲言又止但这时前院方向走来一行巡防营与武侯铺之人隔着几丈积雪冰冻的内湖姜离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就在此时付云慈带着虞梓桐靠近她“薛姑娘你没事吧刚才你让我们走前面我生怕你被火势燎到了这是兵部侍郎府上的虞姑娘——”
五年未见虞梓桐身量更高五官也已长开鹅蛋脸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像极了她明媚张扬的性子她真诚道:“薛姑娘我对你久仰大名也知道是你救了阿慈你既是阿慈的救命恩人那便也是我的恩人适才你顾念我们二人也实在让我感激我们……”
虞梓桐说着话
代表巡防营来的人竟是多日未见的徐令则!
徐令则在巡防营任从六品都尉今日裴晏身边的冯骥前去求援徐令则不敢大意亲自带人与负责长安火情管制的武侯铺同来来了之后才知今日连同庆阳公主在内有这样多人身处险境。
喜阁门口付云珩冷笑道:“徐大哥真是多日未见了。”
徐令则有些尴尬“阿珩——”
付云珩不善道:“如今这情状徐大哥还满意吗?哦徐大哥还不知道吧我姐姐纵然被污蔑的恶名缠身但她并不惧怕自轻今日她也来了——”
付云珩扬了扬下颌徐令则便往对岸看去这一看直令他面上青白交加眼神簇闪道:“阿慈……哦不
“若她清白?!”付云珩咬牙道:“原来你一直都不信我姐姐那日在我们府上所言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语回府一日便定下了退婚之策你真是好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争执徐令则面上挂不住当下便道:“裴大人既然火已灭凶手也被抓住那我们就先——”
他告辞之语尚未说完对面露台之上却起骚动听出不对裴晏和付云珩几人都看了过去。
……
庆阳公主不走其他夫人小姐也随了她但余妙芙站在人群中面色却越来越白她拉着江佩竹的手道:“佩儿不如我们先走一步吧。”
江佩竹拉着她不放“走什么走咱们现在走可真是不明不白的自要知道那凶手用人心制香是真是假才对何况公主殿下都不走咱们却先走了岂非显得殿下异类?你看看其他人可都是跟着公主殿下留下的。”
余妙芙咬牙道:“那、那我先走——”
江佩竹却不依拽紧她道:“你别怕啊现在凶手被抓住了除了这案子还有别的乐子可看呢你看对面是不是徐将军家的公子?我记得他祖母可是你的姑祖母你们平日里来往可多?”
余妙芙眼睫轻动忙望向对面见来的真是徐令则她不禁面色一缓又欲言又止道:“是是他不过我平日不常去徐家……”
江佩竹笑起来语声一扬道:“咦那对面是不是徐公子来了!”
她此言一出所有人先看向对面看清徐令则后又神色各异地看向付云慈见她面白如纸眉眼戚然愈发私语纷纷。
“到底是因私通之名被退婚说是报了官可的确没个说法……”
“是啊再如何
喊冤可那流言也不是凭白无故来的吧?好端端的有谁会处心积虑害她?这可是极损阴德之事……”
“可不是徐家和付家不是相交多年的世交吗?若她是清清白白的徐家怎么会选择退婚呢……”
露台三五丈宽低低的说话声彼此都听得清楚付云慈再见徐令则本就心绪难平再听着这些难以反驳之言屈辱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语声微微发抖道:“桐儿我们先走吧……”
虞梓桐愤然道:“你无错为何要走?错的是污蔑你之人。”
江佩竹与虞梓桐早有嫌隙闻言冷笑道:“说的好像全天下人都想害云慈一样怎么别人没传出那无耻之名偏偏就她传出来?”
虞梓桐忍了江佩竹半晌此时上前两步“江佩竹阿慈哪里对你不住你要如此伤她?挑拨是非搬弄口舌你与下九流无赖有何异?”
虞梓桐将门之后身量高挑亦会拳脚功夫她不管不顾痛骂江佩竹心底虽是害怕可当着众人之面却不愿露怯于是她也上前“你放肆你——”
余妙芙拉着江佩竹“好了佩儿不要与虞姑娘计较这是云慈的私事不宜拿出来宣扬……”
这话颇有歧义看似温和劝架实则是认同江佩竹所言姜离站在一旁听了半晌至此刻看着余妙芙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而江佩竹并不会听劝她死死盯着虞梓桐又下意识往后一推“你别管我今日非——”
“要”字还未出忽觉余妙芙脱了手江佩竹往后一看便见余妙芙竟被她推得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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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而这一摔她本就苍白的小脸皱做一团似是痛苦极了江佩竹吓了一跳“阿芙你怎么了?我、我根本没有使劲——”
余妙芙神色痛苦但眼底更多的却是紧张慌乱
斗嘴是斗嘴眼下疑似伤了人事情便不同了庆阳公主从西面挤过来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何处伤了?”
余妙芙想起身奈何腹部痛如刀绞根本动弹不得想让江佩竹扶一把可江佩竹吓得不轻也不敢动她她一时急红了眼四下寻求帮助这时人群之外的姜离走了进来她蹲在余妙芙身边柔声道:“余姑娘怎么了?我来给姑娘看看?”
庆阳公主道:“对薛姑娘在此她可是辛夷圣手——”
长安最有名望的女医任是谁都不会拒绝可余妙芙看到姜离不似看到救星反而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她面生恐惧一边摇头一边往
后缩退,“不,我不需要大夫,我不看,我不用看大夫……”
江佩竹大为诧异,“阿芙,受了伤怎么能不看大夫?”
庆阳公主也道:“妙芙,你可是在本宫府上见过薛姑娘的,你不必害怕。”
余妙芙痛得冷汗淋漓,亦怕的快要哭出来,而这时,注意到不对劲的裴晏等人也大步走了过来,余妙芙从人群缝隙里看到了徐令则的身影,当下惊惧更甚,“不,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江佩竹扶着她,姜离也上前半揽住她,又将手往她腕上一搭,余妙芙奋力挣扎,可不知怎么,只觉姜离手似铁箍力若万钧,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离为她请脉。
这时裴晏到了跟前,“生了何事?”
众人为他们让路,江佩竹忙不迭道:“裴大人,真不关我的事,是虞梓桐非要与我争辩云慈那私通的流言是真是假,还喝骂于我,阿芙是想劝阻,结果、结果我轻轻一推她就摔倒了,也不知伤了何处,痛的不轻——”
虞梓桐冷笑道:“衙门尚在调查,江佩竹便以谣言数次侮辱阿慈,裴大人,阿珩,你们已查了几日,难不成还无结果?阿慈这污名何时才能洗去?!”
付云慈也未料到局面一发不可收拾,眼见余妙芙受重伤,受辱的她反而担忧的红了眼眶,付云珩看看又被欺负的姐姐,再看看眼前这一张张看戏的面孔,咬牙道:“裴大人,既有了证人,依我看还我姐姐公道最好的方式便是即刻审问——”
裴晏看向付云慈,付云慈微惊,“找到人证了?”
裴晏点头,付云慈定了定神,恳切道,“那便请大人明断是非,还我清白——”
忽然冒出来什么证人,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面上却仍是颇多质疑,裴晏扫视一圈,点头道:“也好,冯骥,把人带过来——”
证人不证人不算紧要,因余妙芙已痛得低吟起来,庆阳公主看出不对,急声问道:“薛姑娘,妙芙到底怎么了?莫不是摔断了骨头?”
姜离秀眉紧拧,满眸震惊,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之事,“公主殿下,我、我不便直言……余姑娘应不是摔伤,她是……”
她盛名在外,这般言辞更令人惊疑,庆阳公主径直道:“什么病不可说?你看她痛得快不成了,救人为重……”
姜离兀自犹豫,可这时,抱扶着余妙芙的江佩竹忽觉指尖沾到了一星温热,她抽出手一看,便见指尖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血!她流血了——”
江佩竹吓得跌坐在地,幸而姜离揽着余妙芙才未摔在地上
,而这时,近前的几人也掩唇惊呼起来,因一抹鲜红自余妙芙身下溢了出来,霎时间,年长的庆阳公主和一众夫人们皆明白了一切。
庆阳公主不敢置信,“妙芙!你有了身孕?!”
余妙芙咬牙缩成一团,哪里敢答此话,然而事已至此,不必她点头,真相已是一目了然,众人哗然一片,站在裴晏身后的徐令则更是面无人色。
庆阳公主不禁大怒,“妙芙,你可是未出阁的姑娘,你怎么……”
未婚而孕乃是实打实的私通之行,众人惊异地看着余妙芙,难以想象这位平日里娇柔可人的姑娘能做下这等寡廉鲜耻之事!
余妙芙恨不能晕死过去,可这时,冯骥带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年轻小厮走了过来,二人满面惶然,两股战战,到了跟前,冯骥道:“大人,证人来了。”
所有人转身看来,这一侧身,两个年轻的小厮先看到裴晏,又一眼看到了他身后地上的锦衣女子,二人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姐,小人对不住小姐——”
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之后,满场二次哗然,庆阳公主惊愕道:“你们不是散播流言的人证吗?!你们喊妙芙小姐,你们是她的下人?!”
二人瑟瑟伏地不敢应声,可就是这不敢应声,令众人明白了一切,庆阳公主匪夷所思地看回去,“余妙芙,污蔑云慈的流言是你散播的?!”
庆阳公主不知说什么才好,其他人也惊愕难当,一片沸然议论中,姜离半搂着余妙芙,微微低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便见余妙芙身子一颤,陷入巨大恐惧之中,而不过片刻之间,她便下定决心似的睁开了眼睛。
她越过裴晏几人,直勾勾地盯向徐令则,哀哀切切道:“表哥,你真的不要芙儿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哦莫哦莫写的有点开心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