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淑妤的速度很快,翌日午后便又来薛府拜访。
到了盈月楼屏退左右她径直道:“你怎么会问起淮安郡王的事?那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她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姜离姜离只笑不语为她倒茶。
郭淑妤失笑,“罢了罢了,我不问便是了只是淮安郡王的事有了些年头我打探到的消息并没有那么详细——”
姜离道:“我只想知道他当年病逝前后之事。”
郭淑妤捧着茶盏道:“淮安郡王李炀此人说来也有些惨他父母早亡也就罢了眼看他得陛下宠爱,不比皇子公主们差,可刚过双十之龄便得了肾厥之疾起先还不算严重陛下令太医署全力救治好些御医给他会诊如此拖了一年多到了第二年他的病反反复复
姜离心头微紧,这个大夫正是明卉的叔父明肃清。
郭淑妤此时也一叹,“这个大夫也是倒了霉,当时淮安郡王的病已经很重了就算能拖三月也拖不出半年但刚好是这个大夫在看诊就显得是他的过错此人当时刚入太医署不到三年资历尚浅想来也没什么背景再加上医术也不算高明这淮安郡王的死就怪在了他的头上人都被判了斩刑是有人弹劾而后陛下下的令当时这人都还没成婚也没后代也实在是可怜。”
郭淑妤一口气说完姜离道:“没了?”
郭淑妤纳闷“没了啊还能有什么?淮安郡王当年也未成婚呢他死后风光大葬后来郡王府也被收回他们那一脉便算是断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姜离淡声道:“那位明大夫是如何‘医术不算高明’的?陛下便是要斩人也是要寻一二错处做由头的吧?”
郭淑妤眨了眨眼“你还挺关心这个大夫……”
见姜离面色微冷她又忙止了探问之心道:“行行行这一点儿事呢我也费心探了探说当年淮安郡王过世之后陛下曾派了大太监于世忠和太医署的太医去核查过核查的结果是说那位明大夫有用药过猛之过最终才令陛下一怒之下杀了他哦说来也巧这个核查之人便是如今的太医丞白大人——”
“白敬之?”姜离眉头大皱。
郭淑妤道:“不错你去宜阳公主府上看过病想来知道此人。”
姜离微微颔首“我记得……白御医擅长妇人病和小儿症怎么
会让他去核查?”
郭淑妤耸了耸肩,“这就不知道了,许是他主动请缨的吧,毕竟这种事,谁沾上都有风险,哦对了,他此前也给淮安郡王看过一阵子,当时淮安郡王病了一年,大家都无计可施,太医署内擅长不擅长肾厥之疾的大夫都往郡王府上跑过一两月,但显然他也没辙,只是他比那位明大夫命好——”
姜离若有所思,“这位白大夫当年的具体说辞可能打探到?”
郭淑妤想了想道:“这得找淮安郡王府的旧人了,当年他们府上散了之后,那些郡王府自家的仆从多是还了自由身的,至于那些从宫里赏赐来的,则多回了宫,应该能找到一二旧人,只是得费点儿功夫罢了。”
姜离便道:“那便烦请姑娘送佛送到西,当然,也无需着急。”
郭淑妤抿了一口茶,眼底的探究之意仍是难掩,“这事你拜托在我手上,可见不是薛氏之事,你有父亲有姑姑,让他们出面,哪个不比我利落,足见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一个刚从江湖上来的大小姐,打听十三年前的事做什么?你与淮安郡王有关系?”
见姜离面不改色,郭淑妤一摊手,“知道你不会答,但我就是忍不住,罢了,索性这日子无趣,我再帮你一回,等我消息便是。”
待郭淑妤离开,姜离坐回榻上沉思起来,怀夕愤然道:“姑娘,这也太巧了,奴婢刚说明卉是不是与您一样,结果当年明大夫的事,白敬之也出了一份力,他这人是不是就擅长攻讦构陷同僚啊!”
姜离缓缓道:“两件事隔了七年,我也未想到又与他有关,还是得找到当年的郡王府旧人才好,等她的消息吧。”-
段霈之死闹得长安城内流言霏霏,如今案子定了,又引得好一阵议论,而随着段霈遇害颇多内情被爆出来,坊间又生出不少对段氏不利之言,姜离无需多问,自有吉祥和如意将在各处听来的消息禀告给姜离听。
先说冯家被抄家,冯筝的父亲病危后被险险救了回来,又说如今都在传段霈之死乃是咎由自取,当日段霈若不死,出事的说不定是定西侯府高世子。
再三两日后,已无人关心段霈和凶手冯筝之间有何仇怨,皆在议论段国公府与定西侯府已到了你死我活之地,渐渐地,矛盾更落在了太子李霂和肃王李昀身上,坊间众说纷纭好不热闹,朝堂之上更是暗潮变明争,定西侯高从宪一纸弹劾奏折,硬是把段霈身前贪腐受贿、渎职枉法诸多罪行全部揭了出来,景德帝一声令下,令拱卫司出面彻查段霈诸罪,这命令一下,已经风光大葬的段霈九泉之下也难得安宁。
时节转眼入二月,榆柳新绿,草长莺飞,万物皆是春意盎然之象。
初一大清早,郭淑妤又匆匆到了薛府。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刚一见面,郭淑妤便急急开了口,姜离一摆手,吉祥和如意识趣地告退出门,她道:“先听好消息。”
“找到人了——”
郭淑妤利落进门,解下斗篷扔给画屏,竹筒倒豆似的道:“是当年郡王府的管家之子,名叫齐万章,他父亲在五年前病逝了,但他自小也在郡王府长大,还做过淮安郡王的书童,当年出事之后,他和他父亲得了恩典,脱奴籍成了庶民,留在长安做了些茶肆生意,十几年过去,生意没做大,但也是小富之家——”
管家可是主家亲信,如今留在长安,不用把手伸进宫里,这的确是好消息,姜离为她奉上热茶,“那坏消息呢?”
郭淑妤抿了一口茶,“坏消息是,他月前惹了事,人被关进了京兆尹大牢里,官司未定人也放不出来,我打探了一番,他惹上了勋国公府,那边不放话,京兆伊便不敢放人,这事我没敢让我父亲知晓,也没法子让我父亲出面。”
姜离不解,“怎会惹上勋国公府的?”
郭淑妤道:“勋国公膝下只嘉宁一个女儿,也纳过几房妾室,可别说是儿子,便是女儿都未生下一个,大家都说是勋国公自己有暗疾,咳,勋国公后来自己也知道了,但他不死心,便从殷氏族中帮扶了几个堂侄儿,想着看哪个有出息,便从中过继一个。”
“这其中有个叫殷嘉琪的,便借着勋国公府的名头大行商道,年前这殷嘉琪想在城南兰陵湖附近建一座楼,大抵是想效仿登仙极乐楼吧,因地皮不够便起了抢占的心思,这齐万章的茶肆就在兰陵湖边,正好就在殷嘉琪想要的那一块儿地皮里头,于是这殷嘉琪做了一个强买强卖的局,非要让齐万章把茶肆便宜卖给他,齐万章自小也是在郡王府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从,但他如今就只是个小老板,无人依仗便被告进了衙门大牢里。”
姜离想了想,“京兆府大牢是吗?”
郭淑妤颔首,“这事若不是要掩人耳目,其实也不难疏通,可一旦我们府上出面,亦或者你借薛氏出面,那自然会引得殷氏注意,只是京兆府衙那位齐大人和我们府上并无往来,想悄悄走走人情也难办,还有一点,得让那殷嘉琪松口,若他咬死不松人还是难捞。”
姜离略作沉吟,“我心里有数了,既然是强买强卖,那他的手段必有破绽,闹大了他自己也站不住脚,此事还
得从规矩王法上走。”
郭淑妤眼珠儿一转“升斗小民与勋国公府讲规矩王法?”
姜离并不着急又给她添一杯茶道:“剩下的事交给我你不必操心了此事我虽请你帮忙但也无意让你府上牵扯进来。”
郭淑妤是个明白人看她如此便知她有了主意她随即一笑“那也好。”-
申时初刻姜离乘马车前往大理寺。
自冯筝招供已有数日如今长安城内议论不休却早无人在意一个小小的冯氏了对于裴晏而言这份善后便简单了许多。
马车停在顺义门外姜离刚走到衙门门口便见一队人马从内快步而出打头之人正是陆承泽陆承泽本板着脸行路乍一见姜离脚下猛地一顿“薛姑娘?!”
他手一抬令众人先行姜离这才注意到后面的拱卫司武卫竟押着冯筝多日不见冯筝受了刑身上衣衫褴褛面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见到姜离他目光恍惚地从姜离面上一掠而过似乎已经不认得她了。
武卫们带着冯筝快步而走乃是往拱卫司的方向去。
姜离颔首“陆公子这是——”
陆承泽上前两步“这是段世子案中的凶手冯筝他杀人的罪名已定但此案还牵扯了些别的事如今由拱卫司稽查他要移交到我们衙门受审。”
姜离望着走远的队伍心底一片漠然陆承泽又道:“姑娘来大理寺所为何事?”
姜离含糊道:“也是为这案子我曾帮衙门验毒如今尚需善后。”
陆承泽眼底明亮起来“姑娘的医术不仅能救为活人续命还能为死者伸冤实在是让在下佩服我父亲用了姑娘的方子如今已好了八九分母亲一直念念不忘姑娘的医术今日听闻姑娘入宫授医足见姑娘大义。”
姜离失笑眼风一瞟却见九思在门内望着他们九思本是来送陆承泽一行的结果人还没走开两步便听到了那声“薛姑娘”遂又倒转回来。
见姜离看来他咧嘴一笑姜离这厢便道:“公子谬赞了令尊既痊愈我便也放心了公子有差事在身我便不耽误公子了。”
陆承泽扫一眼自己走远的手下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公务当前他也不好在此久留遂道:“那好那改日再答谢姑娘。”
他拱手做礼大步而去姜离这时抬步进门九思忙迎了出来“姑娘来了——”
“你家公子可忙着?”
九思笑着做请又回头道:“不忙不忙
么和陆都尉熟识的?
“我给他父亲看过病。
九思了然,待到了值房,姜离尚未进门便见门扉打开,屋内堆着大大小小的案卷和几个杂物箱笼,裴晏与卢卓正在一旁清点着什么。
见姜离过来裴晏有些意外,便吩咐道:“都带走封存吧。
卢卓应是,识趣地抱着两大摞卷宗麻溜告退。
待他一走,姜离朝外看一眼,低声道:“可能帮忙捞个人出来?
裴晏更奇怪,“何人?
姜离将齐万章之事道来,“如今肃王和段国公府的处境并不好,殷氏虽然未受牵连,可勋国公如今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本就为太子忌惮,这时殷氏若有何不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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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他们自己想来也忌讳,因此这事并不难,难在掩人耳目。
她有理有据说完,裴晏道:“因这事从大理寺走合规矩法度才来找我?
姜离一脸莫名,“自然,总不能让裴少卿去做不合规矩的事。
裴晏似笑非笑,“不合规矩的事不是也做了不少吗?
姜离被他一堵,不等她反驳,裴晏又道:“此事简单,大理寺找个由头去核问旧案便可,但你何以关心起淮安郡王之事?
事已至此,也无甚不好隐瞒,姜离便见宫内授医遇见明卉之事道来,裴晏听完,连他也觉得巧合,“这个明卉,来历可确凿无疑?
姜离道:“深宫之中都求安稳无虞,她何必与十多年前的案子扯上干系?当年他叔父之事未曾株连,否则,她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
裴晏略作沉吟,“既如此,我尽快让那个齐万章出来,但此事时隔十三年,你若存了帮明卉之心,也得谨慎行事。
“我起初并未定心追查,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也未向我开口,但自从知晓白敬之也在其中,我便不得不深究了,御医们医治宗室权贵,一个不好确有杀头的风险,可若是被人诬陷栽赃的,那便大不一样了——
裴晏心知姜离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道:“你是如何这样快便找到齐万章的?
“借郭姑娘之手——
姜离答得利落,裴晏面色却是一暗,“她可稳妥?
姜离便道:“有那么大一件事在前,自是稳妥,且她能为友人做到那般地步,本也极是难得,这些事上我是信她的。
裴晏望着她认真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九思扬声道:“宁公子怎么来了?!
二人一听此声,心知九思是在提醒,姜
离左右一看,忙往后退了一步。
裴晏:“……”
宁珏进门之时,便见裴晏与姜离隔着三尺远齐齐望着他,他心底闪过一丝怪异,但见到姜离的喜悦盖过了怪异,他喊了一声师兄,不等裴晏应声,便往姜离跟前走去,“薛泠,你怎又在衙门?你都快成半个公差了。”
一听“薛泠”二字,裴晏瞬间蹙起眉心,再见宁珏目光灼灼望着姜离,他心底古怪更甚,他遂将手上卷宗一放,好整以暇地看着更近的二人。
“段霈的案子将定,我来看看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离眉目如画,语气真挚,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宁珏毫不怀疑:“原来如此,正好我有事对你说,郡王殿下这几日有好转许多,只是昨日不知怎么又咳嗽起来,晚上虽见好,但不知要不要换方子?”
姜离蹙眉,“今日呢?”
宁珏道:“今日仍是轻咳。”
姜离略作思忖道:“方子不必换,我新写个简单的方子给郡王殿下用,咳症痊愈后,继续用此前的方子不变——”
姜离言毕看向裴晏,“借大人的笔墨一用。”
裴晏淡声道:“姑娘自便。”
宁珏笑着看姜离写方子,这时,忽然觉的哪里不对劲,连忙又看向裴晏道:“师兄,我今日来是有要事与你商量——”
裴晏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是为薛姑娘而来。”
裴晏面无表情,语气亦无波澜,然而他正经肃然惯了,反倒瞧不出怪异,宁珏一咧嘴,“哪能呢,今日来找师兄其实是为了我那差事之事,我如今在禁军当值不过是个闲差,我父亲有心令我入军中历练,但我实是不愿,就这么闲散两年看着郡王殿下长大也是好的,你当初是如何说服郡主娘娘的?”
裴晏听得一阵无语,这时姜离拿着写好的方子过来,宁珏接在手中道了谢,又看向裴晏,裴晏默了默,“你父亲在兵部,他们对你寄以厚望,你去军中历练是早晚的事,如今趁早去也是好的。”
宁珏登时苦涩道,“怎么连你这样说,我可受不了军中的规矩……”
宁珏竟是为了此事来寻裴晏,足见他对这个师兄的确信任,姜离不便插言,目光便往一旁的箱笼中看去,这一看,便瞧见书本盖了印信的书册。
裴晏这时道:“这些是冯家搜抄来的冯筝的私物。”
姜离已看明白那是冯氏私印,见宁珏执意让裴晏帮他想变通之法,她不由拿出那几本盖了印信的书册随意翻动起来,盖了私印的书,多是诗文籍册,姜离翻着无趣,正打算放下之时,忽有一张薄纸从书页之中掉落下来——
姜离忙倾身去捡,可就在她弯腰看清纸上图画之时,表情骤然一变。
裴晏正注意着她,见状立刻上前。
姜离捡起薄纸,裴晏一瞧,便见纸上是一副身披法衣的尊者小像,只是那小像模糊,又落于一形状怪异,印有四方凶兽纹样的八卦图内,与寻常的神佛像相比,莫名透着两分诡异之感。
裴晏忙问,“怎么了?”
“你可看得出这是哪位神佛?”姜离盯着小像,“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幅小像在哪里见过……”
宁珏这时也倾身来看,很快道:“我经常去相国寺,可却不认识这是哪方神佛。”
“相国寺”三字一出,姜离只觉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我想起来了,我在相国寺济病坊一位帮厨家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