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入二月中旬,春光作序,万物和鸣,姜离依言为简娴诊病。
因日前药膏服用半月已初见成效,到了十二这日,趁着简娴午歇,姜离带着怀夕悄声入了蓼汀院。
芳嬷嬷轻手轻脚地带着二人入正堂,“按大小姐的吩咐,午膳之时用了您调制的药,奴婢适才试了,夫人睡得很沉,奴婢叫都未叫醒。
话虽如此,三人行止之间还是不敢碰出响动。
待入内室,便见一片锦绣珠帘之间,简娴散鬓发,着内袍,神容安然地躺在北面紫檀木拔步榻上。
姜离轻至榻边,先打量简娴略显苍白的面容,见其呼吸平缓,便倾身为她请脉。
简娴之病乃悲伤过度引起,再加上她久病多年,几乎成不可治之症,姜离凝神请脉,很快示意怀夕打开针囊。
芳嬷嬷轻声道:“姑娘打算如何治?
姜离道:“母亲心智失常,乃是心肝火盛,脑神失和,气血失调,当治以疏肝解郁、健脑调神,又因她沉疴多年,今日头次施针,我打算试试针刺放血之法。人中、少商、隐白乃十三鬼穴里的要穴,又叫鬼宫、鬼信、鬼至,有开窍醒神、泄热除烦之效,点刺出血,泻火宁神之效会更加迅速①。
芳嬷嬷听来很是忧心,“可会惊醒夫人?
姜离摇头,“嬷嬷信我。
芳嬷嬷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未再多说,便见姜离轻快下针,简娴睡梦之中眉头轻动,却并未醒来,不多时姜离退针,三处穴位皆现黄豆粒大小的血点,待擦净血色,姜离又取四神聪、印堂、内关、神门、神庭、太冲等穴位,以平补平泻施针①,前后两刻钟的功夫之后,方才取针退出内室。
“今日母亲醒来之后,多半会觉疲惫,夜里入眠也会更为安稳,按理应三日施针一次,但母亲久病多年,脏腑亏损,针与药最好徐徐图之,七日一次最好,稍后我换个方子,母亲先用一月看看成效——
姜离言辞诚恳,芳嬷嬷只有信她的,“若是真有效,夫人多久能认人呢?
姜离不由叹了口气,“若针药并用有效,那便是短则半年,长则二三年,但即便如此,能否完全治愈我也难保证。
芳嬷嬷眼眶微红,“奴婢何尝不懂?大小姐有这份孝心,尽力而为便是了。
姜离看不得芳嬷嬷掉泪,安慰一番方才离开,待出蓼汀院,又直奔府中药房而去,怀夕在后提着医箱,轻声道:“若这病真要治个三五年,那姑娘也不可能留在薛氏三五年啊。
姜离定声道:“是啊,
所以我得竭力而为才是。”
到药房时,薛泰正带着两个小厮在药房取药,见姜离过来,薛泰忙上来见礼,姜离奇怪道:“我来给母亲拿些药材,你们这是在给谁取药?”
薛泰笑道:“是打算给二公子送的,这几日天气冷热不定,姨娘怕二公子染了风寒,便让我们取些常用的药材连带着这个月的衣物一并送去,本来二公子自己想回来的,但书院春试将近,老爷还是让他在书院待着,要什么我们送便是。”
姜离心中了然,一边吩咐怀夕拿药一边道:“二弟近日课业可好?”
薛泰便笑道:“二公子的学问大小姐尽管放心,就是比当年的裴世子也是不差的,您明岁春闱之后便知道了。”
姜离心底不以为然,面上一通夸赞,待离开药房,怀夕忍不住问:“这位薛二公子的学问当真这样好?这满府上下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姜离初回府是见过这位“二弟”的,她轻哼道:“或许是好的,但若说比裴晏也不差,那我是一个字也难信,裴晏若他这个年岁,早就在书院做夫子了。”
怀夕禁不住挑眉,“这时您倒愿意夸裴大人了。”
姜离斜她一眼,“实话实说。”-
为简娴看诊之事薛琦已然准允,姜离思来想去,翌日一早又往简家走了一趟,比起薛琦,简伯承更关心这个妹妹,无论如何要让简伯承也知晓此事。
到了简家,数日不见的方璇亲热地把姜离拉到身边说话,又因段霈的案子闹得动静过大,兴致勃勃地向她打探肃王与太子近日的争端。
姜离捡自己知道的说来,又将入宫授医诸事交代一番,方璇听来感慨万千,怜她不易,又欣慰她医术高明,能为寻常女子不能为之事,颇觉与有荣焉。
闲话一番后,简思勤道:“妹妹,前日未看成幻术,如今登仙极乐楼又开,那遴选花魁的热闹也兴起了,不如咱们再约一次?”
姜离已看过幻术,但不想扫兴,便也应承下来,二人合计一番,定在十五这日叫上虞梓桐几个再同去登仙极乐楼聚上一回。
姜离回府后便往虞梓桐与付云慈处送消息,几人皆欣然应下。
至十五这日,清晨时分落了今岁第一场春雨,午后见晴时,盈月楼内外和光濯尘,芭蕉碧竹翠绿欲滴,颇有些阳明启蛰,万物皆春之感。
至傍晚,姜离依旧于酉时初刻往登仙极乐楼去。
马车驶入东市时天边晚霞正散去最后一丝残影,暮色昏昏笼罩下来,伫立在东市西南的楼阙似一座玉砌仙府,
正合其名。
姜离下马车便见付云慈几人站在门口相候,她快步迎上去,待走近了付云慈笑道:“我就说你定然来的不早不晚,快,简公子已经进去等着了!”
楼内丝竹袅袅,几人先后而入,进门姜离便是一惊。
这座主楼高有五重,一楼的大堂挑空便有三重高,往楼上去的木梯自右曲折而上,正中的位置本是珠帘锦绣的演台,可数日未来,这演台北面却架起了一座亮晃晃的五彩灯楼,每一盏彩灯皆画女子小像,又书不同名讳,彩灯之下更置写有数目的号牌,姜离举目一看,连彩灯次序也是按照数目大小排列,今日排在最上的正是“雪娘”。
姜离瞠目道:“这是——”
虞梓桐兴致勃勃道:“这便是今岁仙楼遴选花魁的簪花榜了!你瞧,最上面的是引得高晗与段霈大打出手的那位,这底下还有半数并非仙楼中的妓子,是长安城其他青楼送来遴选的,来日若得选也可为自家赢得几分人望。”
簪花榜上有四十多个名字,号牌便是本月诸位姑娘们所获簪花之数,又因簪花数每日变化,便愈发引得客人们为自己喜欢的姑娘真金白银捧援,姜离从前虽来过仙楼多次,可还是头一次看这簪花榜,一时颇有几分新鲜。
虞梓桐拉着她往三楼去,“别看了别看了,这个月的亮相在初十便结束了,咱们都没赶上,且按我的了解,如今那些舞乐歌赋都还未显真章,咱们若是要捧谁,也得等到五月,只剩下十多人时才能看见她们的真功夫。”
几人沿着楼梯往三楼去,付云珩闻言忍不住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清楚?”
虞梓桐听得瞪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就只有你们男子喜好美人儿?女子便不能欣赏?这热闹我还真要凑一凑。”
付云珩知道虞梓桐的性子,哪敢反驳,咕哝一句“不成体统”作罢。
姜离听得失笑,待上了三楼,便见简思勤正在雅间门口候着,而当日段霈出事的那一雅间,竟然也灯火通明接待了客人。
简思勤见她目光所至,将几人迎进门后道:“那苏掌柜本来要把那雅间封了的,可谁想仙楼重开后,有客人专门要定那雅间,不仅不嫌晦气,还想看看段世子出事的地方是何种模样,一来二去,那雅间反倒成了抢手处。”
众人所在为地字一号房,与段霈出事之地隔了两间,虞梓桐一听此言,讶道:“还有这等事?这些人为了寻欢作乐,真无一点儿敬畏之心了,外头但凡死过人的宅邸,卖都难卖出去……”
简思勤招呼几人落座,
也道:“可不是,倒是这仙楼已把目莲救母取消了,咱们今日只能看看神仙索、黄龙变之类的旧幻术。”
虞梓桐耸了耸肩不慎在意,“不看也罢,咱们多少得忌讳些,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我近日陪着父亲看宅邸,可是不敢不信这些。”
幻术还未开始,姜离问:“为何看宅邸?”
虞梓桐叹道:“我哥哥年岁大了,这两年要准备相看成婚的,父亲便有了置办新宅之意,年后便寻了庄宅牙人相看。月初本看定了一处安仁坊的大宅,可后来才知那家主人之所以低于市价典卖宅邸,乃是因那宅邸不吉,还曾死过人,父亲知晓后颇有些犹豫,只怕得重新再找。”
简思勤一边为几人布茶一边道:“死过人怎么了?哪家哪户不曾死过人?”
虞梓桐无奈道:“不是寻常的死过人,哪家哪户都有人病亡过,哪怕是意外而亡都不算什么,这一家却是怪异,他们本是三进宅邸,大抵十二年前,家中添新妇,又得了孙儿,三进的院子逼仄起来,这时,他们隔壁有一三进院落出售,他们也未多想便将院子买了下来,将两院打通重建后,宅中顿时宽敞起来。”
“然而他们没想到那宅子买的很是不该,因屋宅格局变化,风水也随之大变,第一二年还无事,从第三年起,府里主人仆从先后生病,当年新得的小孙儿也重病一场夭折了,起初还以为是被人害了,可连官府都请过,硬是没搜出什么古怪,后来请了得道高僧去看,便说他们不该买那院落——”
虞梓桐唏嘘道:“然而已建好的院子也难复原,经那高僧做法事后,府中上下安宁了些,然而没过两年,府里人病的病,死的死,主家的生意也磕磕绊绊做不下去,后来他们干脆搬了家,那宅邸空置了几年,至去岁才下定心思典卖,可卖了一年也未找到买家,大家知道前后因果之后,都十分介怀。”
付云慈听得玄乎,“莫不是隔壁的院子有何不寻常?”
虞梓桐一摊手,“这就不知了,他们应当仔细搜查过,但也未发现什么,后来经那位高僧一算,便只能相信是宅邸改的不该了。”
姜离是医家,奇怪道:“他们府中人生了何病?”
虞梓桐回忆道:“那位小孙儿不知怎么夭折的,但后来,府里有人生了癔症,日日说见了鬼,又有人小产,还有人好端端的眼睛看不见了,反正极不安生。”
饶是姜离也难辨缘故,这些病风马牛不相及,难用同一医理解释,付云慈更是惊道:“这听起来……似乎是这府里生过什么事端,与宅院有何干系?”
富贵人家多是非,付云慈怀疑的也不无道理,虞梓桐摇头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人家也不愿意详说,多得也不好打探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称奇,虞梓桐见状笑道,“都是些异闻了,真真假假谁知道,好了好了,幻术快开始了——
演台之下舞乐有变,确是幻术即将开演,众人心神一转忙往底下看去。
姜离此前为了断案已看过,今日虽无“目连救母,但神仙索与黄龙变仍然精彩,再加上“鱼龙曼衍等戏法,大半个时辰看下来,说说笑笑颇有趣味。
待看完最后一道戏法,虞梓桐忍不住道:“那位雪娘姑娘何时献艺?
简思勤道:“我已打探过了,那位姑娘三五日才登台一回,下一次登台乃是后日酉时,若想看她还需得赶早,平日里她并不接客,除了她,此番遴选的姑娘皆是头次挂牌的新人,都是三两日才献艺一回。
虞梓桐不禁赞道,“犹抱琵琶半遮面,越是看不见越是记挂,又都是新面孔,这仙楼的东家真会做生意。
“毕竟是广陵苏氏——
简思勤应一句,众人也觉有理,眼见时辰不早,大家过了瘾再无久留之意,纷纷起身出门,待走上廊道,姜离又不禁打量这座楼阙,继而目光落在了廊道尽头的楼梯口处。
简思勤走在姜离身边,问道:“妹妹想上楼?这仙楼的四五楼可不是好上的,楼里有些名望的姑娘们都在楼上有各自的绣房,比起底下,听闻上头才是真正的登仙极乐处,咳,要一掷千金得了哪位姑娘青眼方才能上楼。
姜离眯起眸子,“要一掷千金……
简思勤轻声道:“就算最没落的姑娘,也得百两银子才得见一面,莫说是寻常人家,就算是王侯府邸,也难在此为所欲为。
姜离了然应是,只等离开仙楼各自上了马车,她方才沉下脸来。
怀夕见状不对,关切道:“姑娘可是不舒服?
姜离揽住自己双臂,幽幽道:“我只在想,这登仙极乐楼乃是千金不足的销金窟,当年林瑕如何能时常出入此地?若没记错,当年我是在顶楼遇袭的,仙楼第五重住着的乃是当年的花魁怜娘,她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花魁……当时她难已逃生吗?
姜离沉沉道:“那场火起势迅猛,很不寻常,她若不会武功,的确难逃出去。
她边说边仔细回忆,可话音未落,太阳穴突地猛跳几下,额侧青筋都抽疼起来,她轻嘶着轻揉痛处,憾然道:“得想法子
探一探那楼才是。”-
登仙极乐楼虽是青楼酒肆可广陵苏氏家大业大其楼内人多眼杂、守卫森严并不好贸然前往姜离这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日起身额际仍在抽痛心口旧伤处也隐隐不适她便让吉祥往前院告了病正好在盈月楼躲着静养。
听闻她抱恙午时刚过姚氏与薛沁便来“探望”。
母女二人上了楼见姜离果然散着墨发靠坐在窗前关切一番后姚氏遗憾道:“哎这可怎么是好庆阳公主下了帖子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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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沁儿明日去莳花宴可你病的突然……”
明日莳花宴那帖子必定不是刚下的姜离听得心中冷笑轻咳一声道:“姨娘不必操心就让三妹妹去玩吧我如今病了总不好去了再染人。”
她说着又咳起来姚氏身子往后趔薛沁更是掩住口鼻生怕被连累没再说两句母女二人便以不扰她养病为由告了辞。
怀夕将人送走回来便道:“真是看不惯这惺惺作态薛大人是不是就喜欢这一套?简夫人病在那囹圄小院倒叫她们母女得道升天等那薛湛再得了功名这府里真是要倒反天罡了姑娘您真要继续找薛姑娘?”
姜离又咳两声叹道:“自然这府里再如何乱至少她母亲还在她父亲也到底是亲生的当年我不知情否则早有机会——”
怀夕轻拍她背脊“您那时也还是小孩子哪里知道她是薛氏大小姐?若非后来琢磨回长安的门路也不会知晓旧日有此等机缘。”
微微一顿
姜离摇头“这说不上她自幼离家哪能与她有关?”
怀夕撇撇嘴“但只怕您这份好心难了这一年多都没消息。”
“不急这一时半刻我先替她治好她母亲的病也是好的咳……”
怀夕不再多说心疼道:“眼看着天气暖和起来姑娘却在这时病倒若是阁主知道定要怪责奴婢……姑娘平日里多紧着自己才是。”
怀夕满脸怜惜姜离自己倒是豁然“知道了知道了全当在躲清静了。”
有在沧浪阁的两年这点儿不适姜离并未放在心上但她不曾想到要得这份清净并不容易翌日傍晚时分吉祥与如意抬着个半人高的箱笼上了二楼。
姜离瞧着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吉祥道:“大小姐裴老夫人知道您病了这是片刻前派人送来说是给您补身子外加养病解闷玩的……”
姜离大为意外,“裴老夫人?老夫人怎会知道我病了?
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吉祥道:“只怕是今日庆阳公主府的莳花宴闹出去的,三小姐今日午时去公主府赴宴,也不知怎么,两个时辰不到便气鼓鼓回来了,长恭和三小姐的车夫打探了一番,听说是莳花宴上连庆阳公主都关心大小姐病况,待三小姐并不热络,三小姐受了冷遇,又只怕不曾见到自己想见之人,这才早早回来了。
姜离敏锐道:“她心思可是在德王殿下身上?
吉祥和如意纷纷点头,姜离摇了摇头懒得多言,只看向那巨大的箱笼,直觉告诉她,这箱内之物绝不可能是裴老夫人所赠。
“打开箱子瞧瞧是什么。
吉祥应是,待掀开箱盖,禁不住轻“咦一声,“这……裴老夫人这般有玩性?
姜离也上前来看,待看清箱内之物,一时哭笑不得,“裴老夫人……是极体恤小辈的,行了,放在这里吧。
吉祥与如意云里雾里退下,怀夕盯着箱子里的一堆物件也意外道:“九连环、鲁班锁,泥人、皮影、象戏,哈,还有纸鸢,这是把姑娘当成了小孩子不成?不对,还有胭脂水粉锦缎呢,好香……是林下春堂的东西。
箱子里琳琅满目,要么是逗趣的小玩意儿,要么是女子常用之物,虽说姜离早没了从前的顽性,可只看这些礼物,也能想象备礼之人扎耳挠腮想花样的好意。
她失笑道:“是宁珏送的,若觉有趣,你拿去玩吧。
“是宁公子?怀夕一愕,再仔细看看箱内之物,也登时恍然,“是了,也只有他会这么送礼了……-
“师兄——
裴晏正在公案之后看卷宗,一抬头,宁珏愁眉苦脸闯了进来。
裴晏无甚好脸色道:“何事?
宁珏疾步走至公案前,“师兄,我又要请你帮我周全了——
裴晏毫不留情道:“若是上次的事,你可就此打住了,薛姑娘的担忧你应该明白,她所言也不错,我祖母身体如何瞒不了多久。
宁珏诚恳道:“师兄放心,不是此事。
“旁的事我也爱莫能助。裴晏拒绝的干脆,又垂眸继续看卷宗。
“可是……可是我已经做了,我给薛姑娘送礼了,用老夫人的名义……
裴晏拨弄书页的指节一紧,缓缓抬眸,定定地望着宁珏。
宁珏见他面色趋冷,只当他不满自己先斩后奏,连忙求饶道:“师兄息怒,是薛姑娘病了!她只怕——
“你说什么?”
裴晏倏地打断宁珏,宁珏加快语速道:“没听错,薛姑娘病了,只怕还病的很重,庆阳公主的莳花宴她都未来,薛氏只有她那妹妹来了,虽说她医术高明应不碍事,可都说医者不自医,还是很令人担心的——”
裴晏“啪”地合上卷宗,“病情如何?”
宁珏叹道:“她那妹妹说的不清不楚,就说染了风寒不便出门,我心想着,不管是不是风寒,她帮了宁家,我也得表表心意不是?她是医家,薛氏又不缺药材补品,我便搜罗了些好玩的送给她——”
喋喋不休之语左耳进右耳出,裴晏望着窗外尚未落下的夕阳拧起眉头,待回神,便见宁珏忧心地看着他,“师兄,你说我送的到底好不好?薛姑娘行走江湖,又不是重利之人,让她高兴应该是最紧要的吧?”
裴晏微微狭眸,平静道:“你做这些……是为了感激她救治小殿下吧?”
宁珏一愣,略有艰涩道:“这是自然!”
裴晏颔首,“礼物送的极好,她行走江湖非寻常贵女,礼物自然也需出其不意。”
宁珏瞬间精神大振,“我就知道我没选错!今日我可是绞尽脑汁,下次我依葫芦画瓢,那就简单许多了——”
裴晏欣然点头,“今日饶你一次,祖母的名头岂是随随便便就用的?”
宁珏大松一口气,“我就知道师兄不会生气……哎,师兄要做什么?”
裴晏从书案后走出,又抄起一旁的斗篷,明显有出门之意,闻言他头也不回道:“说起祖母,想起今夜要陪她用晚膳,时辰不早,不得耽误。”
宁珏还想再说什么,闻言只得意兴阑珊道:“也好也好,改日我去给老夫人请安。”-
姜离在窗前坐至二更天,在怀夕催促到第五次之时,终于耐不住念叨地合上了医书,“罢了罢了,听你的就是了。”
怀夕见状忙来收书,姜离看的好笑,起身往浴房走去。
然后刚走出两步,东北方向的窗棂外,一道极轻微的窸窣声落入了她耳中,几乎是同时,正把书册放回书架的怀夕也猛然顿足,随即目光如剑一般盯了过去。
比起她的警惕,姜离稍稍一愣后反应了过来,她快步往窗口处走去,又轻声道:“别怕,是小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