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安?”
堂内众人皆惊,方青晔看一眼付宗源,道:“如今怀瑾下落不明,你这时回长安是为何?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袁焱面色有些苍白,额间更溢出冷汗,道:“学生确有不适,学生昨夜彻夜难眠,学生更怕、更怕书院会再出事端,遂想先回长安——”
方青晔眉头拧起,“我明白如今皆是人心惶惶,但裴世子已经来了,所有的教习先生也都警惕起来了,我们不容许书院再出事,你是何处不适?林先生会医术,薛姑娘更是长安城一等一的良医,你若难受,让他们也给你瞧瞧?”
姜离站在方伯樘榻前,此刻也目光锐利地盯着袁焱,袁焱快速地瞟了一眼姜离,白着脸道:“可是……可是学生……”
他语不成句,付宗源开口道:“袁焱,伯父知道你害怕,但你是怀瑾最好的朋友,他此刻下落不明,只怕还有需你帮忙之地,你这时回了长安,若需要你了该如何找你?你不要怕,如今不仅裴少卿来了,我们也都在,这么多人盯着谁敢犯事?”
付宗源说话的语气颇为严厉,只因袁焱与付怀瑾交好乃是众人皆知,如今付怀瑾生死未卜,袁焱却要离开是非之地,怎可能不叫人失望?
袁焱本就抱着侥幸之心,此刻被付宗源黑沉沉的目光笼罩着,愈发冷汗淋漓。
病榻上的方伯樘叹了口气道:“如今这情形,明日的考试只怕悬了,青晔,你安排下去,让先生们多费心,以找到怀瑾为要,也不得再生事端。”
方青晔忙应声,“您放心,我都交代好了,葛教头和林先生也帮忙看着。”
姜离这时上前两步,“袁公子,你何处不适?我可帮你看看。”
袁焱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确有惊悸过度之感,但姜离话音落定,袁焱却退了半步,“多谢姑娘了,不敢劳烦姑娘,我去找林先生瞧瞧便可,先生,学生告退了。”
袁焱拱手做拜后快步离去,薛琦见状唏嘘道:“这些年来书院没出过事,这孩子瞧着是吓狠了,怀瑾那孩子我也是见过的,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时辰已不早,付宗源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郁黑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安慰之语好转。-
从文华阁出来,怀夕低声道:“这个袁焱莫不是心里有鬼,最好的朋友吉凶未知,他却想溜之大吉,总不是他知道什么线索却不说吧?”
姜离也觉得古怪,便看向一旁的张穗儿,“穗儿,你可知他二人情谊?”
书院内除了几个厨娘皆为男子,唯有张穗儿这个小孩子尚不
必忌讳男女之别,方青晔便干脆让张穗儿跟着姜离照顾跑腿,张穗儿闻言道:“他二人是真的极好,当初他们来书院时,是付侍郎和袁将军一道送来的,付侍郎和袁将军看起来也认识多时了,后来二人学舍挨在一起,进学习文二人也几乎是形影不离,只是付怀瑾不擅武,袁焱武学上更长些。”
怀夕闻言更生疑,“那他急着走什么?”
姜离秀眸微狭,“林先生经常给学生们瞧病?”
张穗儿应好,又指向德音楼方向,“林先生昨夜没怎么睡,这会儿应该在楼里休息,姑娘可是想去瞧瞧?”
姜离犹豫片刻,摇头,“不必了,我看袁焱就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病,我们还是去学舍看看——”
几人往学舍而去,但刚走到德音楼外,一个身材健壮肌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自德音楼而出,其人步伐昂昂,但右腿微跛,走起路上肩膀一高一低。
“穗儿,山长醒了?”
张穗儿应是,男子目光扫过姜离,先往文华阁而去,擦肩而过后,张穗儿轻声道:“姑娘,这是葛教头葛宏,来书院四年了,他是景德二十三年的武举探花,后一路从军,奈何官运不好,在永州驻军任参军,后来右腿受了伤,伤好后留下了些残疾,军中的位置也被占了,心灰意冷之下,受人引荐来了书院做教头。”
姜离颔首,怀夕也道:“一看便是练家子。”
待到了学舍之外,姜离并未直上二楼,而是绕行到了学舍楼后去,三人走入木林到了付怀瑾窗下,姜离抄起地上的枯枝,在后窗下的枯叶泥泞之中翻找。
怀夕看的奇怪,“姑娘在找什么?”
姜离凝声道:“在找窗纸,付怀瑾的窗户破了四五格,其他几格的窗纸还沾在窗框上,其中两格的窗纸却不翼而飞,未在屋内,便应在窗后地上——”
连日大雨,事发后林中又来过人清理断枝,此刻地上枯叶泥渍一片杂乱,姜离翻找了半晌,只找到了一小块二指宽的窗纸,她捻起窗纸,又抬头看了一眼窗户,眉头愈发紧锁,接着,姜离又往南面后窗下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几块被踩入泥渍的窗纸,乃是袁焱窗上掉下来的。
见姜离望着窗纸若有所思,张穗儿道:“那两个雷雨夜狂风大作,便是有窗纸掉下,只怕也被吹到不知何处去了,后来人来来往,被脚上泥带走了也说不定。”
张穗儿所言不无道理,姜离拍了拍手道:“当日打理这些枯枝的是何人?”
张穗儿道:“是院监带了两位斋夫,又和厨房那边的一众杂工帮忙
好些人呢。”
姜离便道:“好我们去厨房瞧瞧。”
几人沿着林中小道往东面去刚走到厨房院外便闻见一股子令人生涎的咸香张穗儿到底年幼禁不住喜道:“是腊味!去岁年末老先生照顾山下的农户生计买了好些他们的腊味回来大家都很喜欢。”
张穗儿说着几人走到了厨房窗外站在檐下往内一看便见屋内几人正在从蒸笼里取出大碗大碗的蒸腊味肉香味四溢看的姜离都食指微动。
见他们来屋内之人都看过来张穗儿喊道:“龚叔——”
龚叔是厨房伙夫书院人多且皆是男子一日三餐非同小可有男帮工在出力气时也有人顶得上见张穗儿叫自己他抹了抹手上水快步出来道:“怎么了穗儿?”
张穗儿示意姜离“这位是薛姑娘想问问龚叔前日清晨你们去学舍楼后收那些枯枝时可曾见过付怀瑾屋后的地上有没有窗户纸片?”
“窗户纸片?”龚叔一脸纳闷“没怎么瞧见啊就瞧见那窗格破了说有人去叫门里头的学子未应便也没去修补了——”
“什么窗纸?”说话间又有位蓝裙厨娘走了出来其人身形富态面上笑眯眯的看着便给人亲善之感。
张穗儿道:“龚嫂就是付怀瑾后窗之下可曾瞧见纸片?”
龚叔龚嫂是对夫妻在书院帮工已有五载龚嫂闻言笑意一淡谨慎道:“没什么纸片啊我们当时收拾的干干净净问纸片做什么?”
张穗儿看向姜离姜离一笑道:“随便问问
龚叔二人对视一眼仍是谨慎应好见姜离三人慢悠悠往院门口走去龚嫂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道:“老龚晚上要用炭这会子你去忙浴房吧。”
姜离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张穗儿轻声道:“龚叔不仅在厨房帮忙浴房和茶水房也归他管平日里挑水烧炭也都是他别看厨房不大可从前书院上下过百人今岁也有八十来人每日光饮水都得许多浴房但凡开放接雨水的天瓮都不够用的光烧炭都要用上百斤书院的又多富家子弟日常起居不知节省龚叔忙起来颇有些辛苦。”
姜离了然待出院门又往学舍前楼而去待回到付怀瑾屋子便见外头摆着几样家具屋内的地衣已被掀起裴晏半蹲在屋子正中间正在看地砖。
姜离上前来“怎么了?”
“地砖上有道裂纹但难断定裂纹新旧。”
学舍是砖木
混建二楼的地板为砖石铺就又因付怀瑾常年铺着地衣满屋石砖都十分干净可正中这块地砖上却有一道裂纹自北向南贯穿。
裴晏继续道:“这裂纹应是重压所致结合地衣之上也有两道印痕此处似乎放过何种重物或受过何种打砸亦或曾有高空坠物——”
姜离先看一眼屋顶又看向外头的家具裴晏道:“已经对比过了并无家具与地衣印痕和地上的裂纹吻合其他的家具器物也未发现异常但在他上锁的抽屉之中发现了几样辟邪的法器他似极信鬼神之说。”
姜离随裴晏看去便见书案一角摆着个紫檀木锦盒盒盖半开里头放着坠青金石串儿的金刚杵和一串沉香念珠。
姜离眉头皱了皱问:“适才袁焱想回长安你可知道?”
裴晏颔首这时九思上前一步道:“适才他看着我们搜检屋子看着看着忽然转身跑走没多时便得了消息他想回长安可真是奇了其他人虽也心中惶恐可明日便是春试也没人想走啊也不知他在怕什么——”
裴晏站起身来看向付怀瑾装衣物的箱笼道“眼下屋内古怪之处有四地砖与地衣上的印痕
此言落定便是九思都愁眉苦脸起来“真是奇了往日也见过失踪的案子但多半有目击证人也能推出是如何失踪的如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失踪的地方还是在自己屋子里书院就这么大他还不会武功到底怎么消失的。”
姜离看向窗格“还有一处古怪——”
她道出窗纸消失之事又谨慎道:“不过那两夜狂风大作的确存在窗纸被吹去别处的可能。”
裴晏盯向窗格九思道:“可是窗格巴掌大小有何用?难道凶手制作了什么机关?”
他说着话又倾身去看窗格“凶手如果要做密室机关倒是可以将绳子一端绑在门闩上然后另一头掉出窗口从前门离去之后再去后窗之下拉绳子不过……若是如此那凶手是如何撤走绳子呢?这在二楼绳子可不短……”
九思说的情形姜离和裴晏也想过如他所言这样长的绳子并不好收走若是撞见人也极易露馅此推测虽并不稳妥但如今线索寥寥裴晏还是道:“继续查问人证凶手在书院行凶绝不可能毫无痕迹。”
话音落定裴晏扫一眼地上砖裂大步而出姜离打量了一圈屋子也
一并跟了下去待回到大讲堂之外便见薛湛几人还未离去。
见姜离与裴晏同来有二三学子的目光落在姜离身上又有人低声与薛湛轻声说着什么薛湛摸了摸鼻尖连忙正色而立虞梓谦站在他身边正掩着唇轻咳。
姜离目光扫过薛湛随即走向了虞梓谦她来了这半日因付怀瑾之事紧急还未与虞梓谦打过招呼虞梓谦见她过来忙拱手做礼“薛姑娘——”
姜离莞然“虞公子不必客气我听你咳嗽之声深沉可是染了风寒?”
裴晏听见她二人说话在门口一顿足后进了讲堂虞梓谦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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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解释道:“是有些不适二十八那天夜里下大雨我起初睡得还好后来被断断续续吵醒天快亮之时忽然想起在楼下放了一盆墨兰那墨兰娇弱本放在一楼栏杆之外见太阳的我那时睡意也消了大半便起身下了楼来就那么淋了一点雨这两日便咳嗽起来已请林先生看过了。”
薛湛闻言道:“那天傍晚天色便不对我们都想到了晚上要下雨你怎不早点收了?”
虞梓谦苦笑“白日温书没怎么出门也未想得起来。”
姜离听得心中微动“一直断断续续被吵醒?你最后一次被吵醒是何时?”
虞梓谦又咳一声“应是卯时前后
姜离这时看向近前的薛湛“二弟你那夜何时入睡的?”
薛湛道:“那夜下雨的时候我还在温书近寅时我才睡下后来陆续又被雷声吵醒了两次但我太困了又都忍着睡了。”
姜离又看向薛湛身边几人大家也纷纷点头那叫孔昱升的学子道:“那夜里雷声不断我们都没能好好睡觉第二日起来人都发晕二十九那夜里也是。”
众人皆露赞同之色忽然大家齐齐越过姜离看向他身后姜离回头去便见袁焱自听泉轩旁的巷道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肩背面上尽是颓丧。
待到了跟前姜离忍不住问道:“袁公子敢问你二十八那夜何时入睡的?”
袁焱纳闷“我不是说过吗?我一开始被吵醒了后来忍了半晌才睡着我也记不清时辰了只觉过了至少小半个时辰那么久……”
姜离疑惑道:“睡着之后再未醒过?”
袁焱眉头紧拧起来“我也搞不清是醒了还是没醒好像醒了听见雷声沉闷又好像是做梦梦见雷雨瓢泼我真的记不清了反正我清晨醒神之时屋内的油灯还剩一星豆火可见我是困的连灯盏都顾不上熄……”
众人闻言各有异色,孔昱升便道:“你莫不是也胆小不敢熄灯吧?”
袁焱眉头一竖,“你少在此阴阳怪气!”
孔昱升轻哼一声不再言语,虞梓谦尴尬地朝姜离解释道:“怀瑾胆子小,若遇到雷雨天气,是经常彻夜不熄灯盏的——”
付怀瑾二十八日夜里便未熄灯盏,如此说来便是正常。
姜离应好,视线扫过孔昱升进了内堂,堂内裴晏正在问一个面生的学子,九思在旁做记录,她走去西窗之下站定,轻声问张穗儿道:“那位孔公子是何人?”
张穗儿轻声道:“是利州人,说来也怪,听说他父亲是胥吏之身,家中本不富足,可大抵两年前开始,他钱财花用逐渐殷实起来,后来还定了单独的学舍,住单独的学舍是要加束脩的,还不便宜……”
姜离心中微疑,但一想此事在两年之前,便又转了心思。
这边厢,裴晏在问的学子名唤鲁霖,他沉声道:“虫害不是早就结束?怎么会因为虫害换去隔壁房中?”
鲁霖苦涩地拉起袖子,“大人请看嘛,不光我,我和叶修志我们都换了,本来只是最北面的屋子有虫害,但一下雨屋子就要受潮,受潮后虫子又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了,本月二十就下过雨的,二十七傍晚也飘过雨丝,当天晚上我们就被咬了,二十八就不敢再住,便去隔壁挤着了,二十八半夜下大雨,我们都断断续续醒来过,但外头雨势地动山摇的,我们也不敢出来,就这么着,两天晚上是什么也没听见。”
张穗儿看着鲁霖轻声道:“这位鲁公子本来住在一楼,在袁焱楼下,但下雨那两天,屋子里有虫害,他们便搬去了隔壁严志修屋内。”
姜离闻言近前两步,便见鲁霖手臂上三个拇指大小的红斑,红斑处肿胀溃破,显是痒得厉害被挠的狠了,姜离不禁问:“是什么虫子?”
鲁霖无奈道:“就是一种小飞虫,常在湿地周围出现,因后头的林子里多有枯叶腐叶,便生了虫子,年后我们用艾草熏过屋子,但每次没过两日便又开始了,起先只是最北面的屋子闹,现在连我们的屋子也闹起来了。”
方青晔提过虫害之事,鲁霖又忍不住地抓了抓手臂处,道:“这虫子厉害的很,每次咬人总是奇痒无比,轻则起包折磨半日,重则便是我这般,三五天都痒痛难消,眼看着要考试了,我们几个因这虫子,连温书都难定心神。”
姜离道:“可在书院看过?”
鲁霖苦着脸道:“林先生看过,也有药膏,但就是不起效。”
姜离一默,眼见他伤处近乎发脓,便道:“这虫子极毒,或许还会生水疱与丘疹,我去给你们配个药膏吧。”
鲁霖闻言连忙拱手道谢,姜离看向张穗儿,还未发问,张穗儿便重重点头,“书院内有药房,姑娘请跟我来——”
姜离看一眼裴晏转身而走,出了门,一路往听泉轩东面行去。
张穗儿道:“姑娘要怎么配药?可要我找人来帮忙?”
姜离道:“无需,我自己制便是——”
走过听泉轩,姜离忍不住往南面看去,便见南面木林虽密,但若不下雨,满地枯枝腐叶也算不上潮湿,且年后天寒,山上天气更是比长安寒凉,这好端端的学舍,怎么会出现那等毒虫?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这几天电脑不在身边没写成QAQ
可以猜猜付怀瑾到底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