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属于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落幕。
对高一新生来说,一个夏天的结束意味着另一个更热烈更青春的夏天开始。
然而这样好的新生活开头,一场大雨差点儿将枫晓淋成落汤鸡。
夏天的雨往往急而短促,打得枫晓一个猝不及防。
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有些懊恼地望着天。
远方的天空黑沉沉的,似乎要压垮这座繁华的城市。
笼罩下其下的行人也因这一场突然的大雨变得行色匆匆,手护着脑袋低头跑进公交亭下躲雨。
“天气预报越来越不准了,还说今天大晴天,结果突然就下起雨来,真够倒霉的。”
“啊早知道下雨我就不穿白鞋子出门了,好脏哦,回家还得刷鞋子。”
没一会原本空旷的公交亭下瞬间因躲雨而充满了各色人物。
枫晓被挤得步步后退,小小窄窄的公交亭哪能与这场暴雨相抗衡,溅起的水渍啪啪打湿枫晓的鞋子和裤脚。
“嘀——”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将这座喧嚣的城市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躲雨的人一副看戏的模样,纷纷将视线投到那辆带有porches标志的车身上。
这座城市三餐盒饭的普通打工人,有风餐露宿的追梦人,同时最不缺的也是挥金如土的有钱人。
“不、不是吧,我我我......”逆行而来的电瓶车狼狈地倒在一侧,车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孩,皮肤偏黑,穿着朴素,看起来老实本分,被撞了后呆呆地倒在了原地,目光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豪车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有好奇观望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为他摇头叹气的。
枫晓将这一切收进眼里,她暂且还不明白众人表现出的纷繁复杂的情绪,只是看到被撞倒的那名男孩眼里浮现的惶恐慌张后心里有些替他难过。
贫富差距是世界上最宽的一条鸿沟。
男孩看起来并不富裕,可能是为了赶时间所以在单行道选择了逆行。
没想到却差点同迎面而来的这辆车撞上发生车祸。
好在双方都刹车及时,车祸没有,倒是那辆小轿车上被划了两道深深的刮痕。
朦胧的雨幕挡住视线,就像冬天往镜片上哈了口气,让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枫晓扬长脖子看到从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
不高,但西装笔挺帅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撑着黑伞,虽然只是司机,但其气度不凡,修养极好,不是一般人。
“实在对不起,我、我有点急事所以才想抄个近道,您、您这车,我我实在......”逆行的男孩慌慌张张解释。
“先生,您先冷静一下。”
他检查了一下男孩情况,又折过身看了下车上的划痕,弯腰敲了敲身后的车窗。
很快车窗被摇了下来。
车内露出一张沉稳内敛、张弛有度的中年男子面容,看戏的人为他惊叹的同时,似乎只有枫晓注意到在他身边坐着一名长相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
尽管不甚清晰,可依旧能将他的面容看清七分。
面容清俊,轮廓清晰,就是神情十分冷淡。
似乎与旁边的中年男人关系微妙,看上去不太高兴。
嘴角微微下垂,手撑住下巴,压着眼睑,恹恹地看着另一边车窗的外面,不知道视线最终落在哪里。
枫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向车内。
上半身白T松松垮垮,就像挂在葡萄架上那样,跟骨瘦如柴不同,背脊削薄却自然而然地露出一种力量感。
好像也是行知中学的校服?
枫晓心想着,突然一滴黄豆般大的雨顺着风打在脖子上,顿时凉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抬手一抹,视线错开半分,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扇车窗已经合上。
只见那男孩朝着开走的车尾鞠了好几个躬。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枫晓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晚自习还有二十五分钟。
车站到学校只有两站,大概十分钟,学校大门前就是公交站,从进学校大门到教学楼,如果用跑的话十分钟勉强足够。
今天是报道第一天,枫晓不想迟到。
只是本来时间算得好好的,没想到突然就下雨了。
暴雨如注,路面上车辆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本算好按时到来的公交车也推迟了几分钟。
枫晓焦急地垫起脚尖,目光如炬地看着来车方向。
终于——
5路公交车到了。
“借过,借过一下!”她缩肩弓着腰,从密集的人群里挤到了站台最前面。
5路公交车稳稳停下后,她一个箭步跨了上去,刷卡,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李珍白天陪她一块到行知中学报道的时候就告诉她,“行知中学是省重点高中,但也不要太有压力,大方一点,开朗一点。不要害怕,跟你李叔叔打过招呼,在学校他会照顾你的。”
她口里的李叔叔似乎是政教处主任,跟李珍和枫晓她爸都有些来往。
枫晓环顾着这所新学校的四周。
茂盛的香樟树撑起半边天,校园内随处可见的光荣榜,干净得看不见一点杂草的路面,十步一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青春少年。
不愧是省内资源最好的学校,枫晓暗暗吃惊。
比她之前待的那个小初中要气派得多。
“晓晓,听没听妈妈说话?进了实验班多跟班上同学学习,不懂的及时问老师,妈妈平时工作忙管不了你太多,自己要懂事知道吗?”
枫晓回过神,现在对李珍嘴里的紧张和重视尚无法全身心理解,但仍旧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妈妈,我会努力的。”
李珍办完注册手续等一系列流程后,拉着枫晓的手去往班主任办公室的路上。
她坚持要拜访一下班主任。
如果不出意外,那将是枫晓未来三年的班主任,虽然早跟政教处主任李卫平打过招呼,但还是担心顾及不周全,作为跟同学们待的时间最长的人,拜访班主任是很有必要的。
“大致情况李主任都跟我说了,枫晓同学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放在我们班您也大可放心,我带过的班最差一届的985率也有50%,只要枫晓好好儿努力,跟着老师踏实学,考个好大学必然不成问题。”
班主任康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微胖,头顶四分之三的面积暴露在空中,稀疏的头发中参了几缕白发。
“劳烦康老师您费心了,枫晓初中比不上行知这种名校,侥幸考了个第一名,希望开学后康老师能多关照关照。”
康兴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资料,说:“我看了枫晓的中考成绩,好几门满分,基本上不存在偏科现象。听说你初中还参加了物理的奥林匹克联赛?”
他虽是笑眯眯地看着枫晓,但枫晓总觉得那笑不达眼底,心中怪怪的,像踩在一片虚无之上。
“回答老师。”李珍推了推枫晓的手臂,眼神警告她一定要大方,不能怕怯。
枫晓尽可能表现出一种欢快的语调:“是的康老师。”
“都学过哪些书?”
枫晓摇头:“是我们化学老师打印的资料,给我们参赛的同学补了半学期重点知识。”
“哦,还没系统学过是吧?最后是得了……”他翻了翻夹在蓝色文件夹,终于在一堆打印资料里找到枫晓的证书复印件。
“省一等奖,那还不错。”
康兴锋眼里终于露出一丝惊讶。
他不知道的是,那次竞赛她们初中三十多名同学参赛,最后只有枫晓一人拿了奖。
还是省一。
李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有点诧异:“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康兴锋收起了文件夹,重新放回书立中间,说:“我们班的孩子90%都是行知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枫晓能考进实验班很不容易。只是他们很早就开始准备这类竞赛,班上各科在国赛里也不乏有拿金牌银牌的,不过当然了,毕竟师资力量不一样,只要枫晓继续努力也一样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枫晓之前只参加了联赛,获奖名单上省一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来自行知中学初中部,后来碍于条件虽然没参加国赛,但听说国赛有两位拿大满贯的选手亦是来自这所学校。
原本枫晓所在初中还暗暗跟行知中学初中部较劲儿,结果在联赛成绩公布的时候就哀鸿遍野打退堂鼓了。
李珍一听对这所学校更加满意了。
全国名校,又在实验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行知中学大家挤破脑袋都想进来,实验班竞争尤其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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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两人拿着班上的中考成绩比了又比,枫晓当初是以她们中学中考成绩第一报考了行知中学,一路披荆斩棘打败了大批行知中学本校的同学,跻身实验班。
实验班总共四十八名同学,没想到她引以为傲的成绩却排在第三十七名,属于班上的中下游。
大人对她的成绩聊得不亦乐乎,当事人却盯着窗外的操场,思绪渐渐游离云外。
直到李珍牵起枫晓的手这才将她的思绪一并扯了回来。
“那就麻烦康老师多加费心了,特意过来打扰您,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李珍赶紧将特意叫人从外地带的野生龙井递了出去,康兴锋客气推辞,几番过后,终于把那几千块一斤的礼盒送了出去。
回忆在这里打住,枫晓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认为送礼这一行为很正常,可对还没满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却让敏感的自尊心产生了一丝破裂。
她不想老师对自己的关注是因为昂贵的礼物,也不想以后落了别人口舌,议论她悄悄走后门。
她的本愿倒不是一定要上行知不可,师大附中在她这里也挺好的。
师大附中也是他们A市的四大名校之一,分数线比行知低许多,很多朋友都选择冲师大附中而无一人敢浪费志愿去冲行知。
只是李珍认为行知响当当的名号摆在那,四大名校之首全靠清北复交上线率拼出来而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于是她迫不得已离开熟悉的环境和朋友,孤身一人来到了行知。
公交车停在了学校门口,此时雨已经停了,天边一片火烧云,要不是空气中清凉的气息和地面坑坑洼洼里积攒的水,枫晓定会以为刚才的暴雨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来不及多想了。
她匆匆跳下车,提起脚就往明德楼冲。
还好,还好白天拜访康兴锋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就在她们教室隔壁,否则依照行知惊人的占地面积和错综复杂的布局,她大概率……不,是一定会迟到。
六点半晚自习。
现在是六点二十三。
虽然有三分钟差错,但无伤大雅。
枫晓卯足劲,抓紧书包带子,毫不犹豫地,一路冲刺。
奔过一个广场,越过两个喷池,穿过三栋教学楼,终于在爬上第四层楼梯的时候,她这双腿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软在地上。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颇有磁性的男声。
“卧槽!什么情况?要、要行这么大的礼吗?就算第一次见面也用不着直接跪下吧!”
彼时恰好经过楼梯口的两名男生顿时被她这一大礼搞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另一个男孩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神懒懒的,黑色短发稍微遮过眉毛,嘴唇抿成一条线,只从枫晓声音飞速地掠过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嗯?”声音较粗的男生忍不住问:“嗯是什么意思?”
他俩虽然在校内名声不太好,但也只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花心大萝卜,孤僻臭脸怪胎。
根本不是什么小混混□□好吧,像下跪行礼这种有辱斯文的行为举止他一向是高举反对旗帜的。
那男的说:“你大爷的能不能别这么惜字如金?多说两个字会死么?”
男孩目光慵懒地从窗户口伸进来的香樟树枝桠收回来,看了枫晓一眼,终于开尊口多说了几个字。
“应该快打铃了吧。”
瞧瞧,多么不近人情。
仅仅一瞥,枫晓甚至有种他的眼神跟看路边的花草树木房屋建筑没什么区别。
陷入尴尬和疲惫双重折磨的枫晓:......
刚才跑太快,现在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声都清晰如敲鼓。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后她这才将目光逐渐上移。
干净的Nike板鞋,宽松的校服,一高一矮,一个运动阳光,一个内敛阴郁。
高个子的男生以一种无聊透顶的冷漠姿态注视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慌乱失措的少女。
雨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绮丽的美,乌云渐渐散去,天空宛若被洗涤过的丝绸一般明亮澄净。
身后窗外的黄桷树到了夏天就格外繁盛,荡起层层叠叠的绿意如刚开启的气泡水,一点一点在胸腔扩散,最后挤满整个胸腔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枫晓抬头,张嘴呼气,就与他清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