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车夫的神色不对,洛清苒也察觉事有异常。
她走出马车,侧身半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断开的车辕。
发现那截不正常的断口,洛清苒先吩咐车夫退到远处,才抬眸看向裴知砚,问他:“你知道是谁做的?”
裴知砚出现得太突然,也太及时。
裴知砚的面上仍覆着一层霜寒之色,说话时的声音也有些冷沉:“二皇子。”
无人知晓,此时虽能亲眼确认洛清苒还安然无恙,但裴知砚垂在身侧的长指其实仍在克制不住地轻颤,他的心口一阵阵发紧,呼吸也有些沉缓。
若他没能追上她……
幸好。
他这回没有来迟。
洛清苒并未察觉裴知砚的异样。
他的回答和洛清苒的猜想一样。
车辕前面架在马背上,后面连接着车轴,一旦断裂,轻则马车上的人会被摔伤,重则车毁人亡。
这驾马车上不仅挂着洛府的牌子,还按洛清苒的喜好改了漆色,布置了粉荷花样的浅青色帷帘,是唯独洛清苒出行时才会用的马车。
动手脚的人就是冲着洛清苒来的。
那断口是被人自下往上锯出来的,且藏在视线盲域。平时谁都不会注意到那里。若是正常驾车、乘车,从表面根本无法察觉车辕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动手的人还留了一段车辕并未锯断,应是想让洛清苒这边更迟一些发觉端倪,怀疑不到二皇子身上。
若没有裴知砚的那一掌,若洛清苒没有让车夫加紧赶回城,这车辕很可能会在往后的某个时刻才突然断裂。
而如果未被裴知砚拦下,车夫依言继续促马疾驰,在格外剧烈的颠簸下,很可能……
洛清苒不能不心有余悸。
“多谢。”她正色道。
无论如何,这是关乎性命的事。
裴知砚轻轻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今日在寺里发生了什么?”
得知洛清苒今日要出城后,裴知砚便暂时搁下所有事务,来了山寺。他其实知道洛清苒在寺里听到了什么,又大着胆子做了些什么。
但他不想让洛清苒发现自己其实在跟着她。
一个阴暗卑劣的窥探者。
只会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洛清苒的确心有疑虑,先反问道:“你怎会来?”
“受人之命,来查二皇子的异样。”
裴知砚面色如常道。
洛清苒心神微提——如今能命令裴知砚的,应只有帝后了。看来二皇子今日乔装去山寺之事,不仅是洛清苒觉得很反常。
若是宫里的贵人也要查二皇子,那洛清苒要扳倒陈贵妃和二皇子,或许可以借力打力。
但当务之急是要先确保那个姑娘平安无恙。
裴知砚应是在探查二皇子时得知了他要对洛清苒下手,才会追上来逼停她的马车。
看来二皇子已经发现了洛清苒在山寺里做的事。此举是一个警告。
洛清苒长话短说,将自己在山寺中做的事告诉了裴知砚。
“我让人送你回府,”裴知砚言简意赅道,“再派人查她的去向。”
裴知砚若提出由自己送洛清苒回府,她可能还是会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
洛清苒还未言语,便见裴知砚已召了暗卫出来,命他重新备一辆马车来接洛清苒,再分派人手沿途搜寻那个姑娘。
洛清苒仿佛感觉到了某些隐隐存在但并不明显的强势。
她应是头回发现,裴知砚似乎也有并不那么谦和温雅的时候。
“我要先回宫复命。”裴知砚又道。
洛清苒听出来,言外之意是他不再多留。
“好,你自去忙吧。”她应道。
“今日多谢裴大人。”
裴知砚眉梢轻拧,沉吟几息,却只是颔了颔首,没有多言。
待裴知砚离开,洛清苒站在车辕断裂的马车旁,垂眸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因为她坏了二皇子的“好事”,所以这位有仇必报的天潢贵胄随即就派人给了她眼前这个教训。
看来,陈贵妃同她这个儿子也并非事事都齐心。起码在陈贵妃费心想要借由洛清苒与洛家结盟时,二皇子其实觉得洛清苒死了也无妨。
这对蛇蝎母子各异的心思,洛清苒或许能加以利用。
远处的密林边缘,裴知砚静默而立,遥望着洛清苒的身影,心绪复杂。
裴大人。
她已经多年不曾这样称呼过他了。
*
另备的马车很快就将洛清苒送回了府中。
甫一下车,洛清苒便让人去查那个姑娘的下落。
虽然裴知砚的手下已经在各处搜寻,但洛清苒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她能调用的人都是洛府的家丁,或许很多地方都无法触及,不知是否能寻到那姑娘。
洛清苒心绪不宁地等了半日。
直到忍冬带着下人来报,说的确打听到了那个双膝和额上都有伤的姑娘的消息。
不少人都看见她跑进城内后便径直去了药铺,后来她还提着药去买了些粮食一起带出了城。
听闻那个姑娘顺利买到了药,洛清苒暂且松了口气。
可她心底的担忧还未彻底被打消——二皇子会不会仍贼心不死,在那个姑娘回家的路上对她下手?
但人出城之后,踪迹就没那么好打听了。洛清苒只能让人继续探查。
还没等到新的消息,洛清苒便听侍女来报,说她的母亲正往这边来,说是要来看她。
洛清苒暂时压下心事,试着扬了扬唇,将忧虑神色换成了柔和的笑容。
今日二皇子做的事或许可以同父亲商量,但却不好让一直在静养身体的母亲知晓。
洛清苒起身迎了出去。
看见母亲已经行至院内,她亲昵地唤了声“母亲”,随即走过去挽着她的手,一起往屋内走去。
“苒苒今日去山寺了?”面上略有些疲态的妇人声音温和地问道。
陈晚央是陈贵妃的妹妹,本是容色倾城的名门淑女。
但因为生育了两个孩子,她的身体和容貌都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后来长女早逝,她哀痛不已,缠绵病榻,已渐渐没了往日的出尘美丽,眉眼间只余下仿佛永远无法被抹去的哀愁与病气。
洛清苒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只神情自然地点了点头,解释道:“前段时日我重病了一场,却有幸死里逃生,便想去寺里添些香油钱,敬谢神佛保佑。”
“此事本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你想着。”陈晚央眸子微垂,有些自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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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心,还有事需要您帮我呢。”洛清苒依偎在母亲肩头,软声撒娇道。
“我和瑶瑶看上了几匹新的料子,想做成裙衫,但挑花了眼都不知该选什么绣样。母亲的眼光最好了,能不能帮我们选一选?”
陈晚央知道女儿是在哄自己高兴,眉目温柔地答应下来。
见状,洛清苒心神微松。
母亲身体不好,心里不能再添郁结了。
“你父亲最近可有在为你议亲?”
洛清苒忽然听见母亲提起。
“不曾听父亲提起过,应还没有。”她如实道。
洛清苒虽已近十七岁,但父亲从未在她的婚嫁之事上催促过什么。她及笄那年也曾有人上门来问,但父亲只同她说此事无需着急,可以慢慢选自己中意的人。
思及此,洛清苒想起,从自己十五岁那年起,每回接近她的生辰时,母亲都会问起父亲是否已在为她议亲了。
这回也一样。
“若寻不到中意的人,不出嫁也无妨,这样苒苒便能一直待在母亲身边了。”陈晚央温声道。
“如果有人敢说什么闲话,我定会为我的苒苒出气。”
洛清苒心神稍顿。
之前母亲问过之后,得了回答便不会再说什么。今日多出来的这两句话,忽然让洛清苒心头酸涩,眼眶微热。
她竟曾以为母亲不够爱自己。
“那苒苒就一直留在母亲身边。”她嗓音微哽道。
陈晚央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柔和似水:“恐怕待你遇到心上人,就会迫不及待地想从我身边飞走了。”
“如果苒苒能遇到想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我会很高兴。”
“如果遇不到呢?”洛清苒轻声问道。
“一辈子不成婚也不无不可。只要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都会很高兴。”
“不过……”陈晚央欲言又止。
洛清苒有些疑惑:“不过什么?”
“不过今后苒苒若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倒可以试试去父留子。”
听见“去父留子”这四个字,洛清苒怔住了。
洛清苒的外祖父是太傅,最是端肃循礼的一个人,也一直以淑雅端庄为对家中女眷的要求。
洛清苒还从不知道,母亲竟是赞同“去父留子”这种做法的。
看出她的讶然,陈晚央继而道:“如遇不到良人,便也不必有夫君。但这与是否要一个孩子并不冲突。”
“苒苒若能像我一样有一双可人疼的女儿,就明白了。”
洛清苒隐约感觉母亲似是话里有话,却一时没能抓住其中关键。
她紧接着便听见母亲认真提醒道:“只是如果去父留子,要好好挑选孩子的生父才行。”
“对方即便无需貌胜潘安,也要担得起一句‘仪表不凡’,能文武双全则最好。那般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便是长得再好看,也不配做我们苒苒孩子的生父……”
陈晚央缓缓叮嘱道,仿佛洛清苒已然决定如此。
头一回听母亲说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但洛清苒却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对。
只是,听母亲说起那些适合去父留子的人选条件时,某道雅人深致的身影蓦地浮现在洛清苒脑海中。
又很快被她轻轻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