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变故
    1964年的秋天,□□刚过去一年,陕北的一家农户里添了一个男婴,欣喜的父亲在院子里将这个刚生下的孩子举过头顶,眼含热泪用亮堂的嗓音由低至高的呼喊着“一平,陈一平…”,自此这个男婴有了自己的名字,并在父母百般呵护下一点一点成长,等一平到了记事的年龄,他就总喜欢跟着父亲往外面跑,去山坡放羊,到树上摘枣儿,去有红白喜事的人家里讨吃的、听调调儿,再大一点儿就和几个光屁股的玩伴在村里上蹿下跳,玩儿泥巴、掏鸟窝、捉迷藏,对孩子们来说,原本荒凉贫瘠的几个村落,却是别有一番情趣,有吃的有玩儿的便足以使他们无忧无虑的快乐,就这样,这个在黄土地上光着屁股摸爬滚打的孩子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十年,也是在这一年,村里插队的知青要走了,一直住在一平家里的大学生应征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对于相处了两三年的人自然是有感情的,临走时大学生留给一平几本书,并告诉他只有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走出这个村子去看外面的世界,一平接过书懵懵懂懂的翻看着,这一翻就是八个年头,捧着大学生留下的书放着羊的一平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是选择和父亲一样娶个婆姨在村子里过一辈子,还是像那个大学生一样去到外面寻求更好的出路,他想离开这里,十八年的成长使得这片土地的荒凉代替了从前的快乐,这是看不到希望的生活,这是一眼便可看见余生的悲哀,可是一个农村的娃儿出去了又能干什么呢,外面虽大但没有可以投靠的人,成百的行当却没有谋生的本领,想到这里憋屈的一平放下书扯开嗓子唱起了从父亲那里学来的调调儿,每一句都清亮,每一句都无奈…。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放羊回来的一平从父亲那里得知,之前在家里住过的知青来了信件,信里说由于他学历和专业能力都很高又在部队表现出色,组织已经给他提了干分管文艺兵,除了说明自己的近况外,知青还在信中询问一平愿不愿意去当兵,如果愿意可以先报名这次的征兵活动,然后再由他将一平调进文艺队,之所以知青会有这样的打算,是因为一平从小就有一副亮堂的好嗓子,唱的每一首调调都不输十里八村的大人,很是招人喜欢,除了对一平唱调调的深刻印象外,那三年这个淳朴农家对自己热心的照顾,知青自然是很难忘记,如今有一定能力的他也是在想法办回报这份恩情,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平兴奋的向父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父亲坚决不同意,还告诉他已经通过村里的媒婆说了亲,定个日子他就能娶婆姨了,一平失望之余并没有吵闹,而是把自己关进了屋里,两三天后,看着水米不进日渐萎靡的儿子,母亲哭诉的劝说着老伴儿,在母子二人的攻势下老汉还是勉强点了头,最终将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送进了部队。

    一平到部队后知青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若,将他调进了自己管理的文艺队,虽然一平长相平平但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再加上刻苦学习努力训练又有好人缘,在一众出色的文艺队员里也算是站住了脚跟,前两年的部队生活一平过的很充实也很有动力,但随着服役时间的增长,提干的事慢慢拖住了他勤奋的脚步,虽说有知青的帮助,但一平想过,仅有的一两个提干名额怎么轮也不会轮到自己头上,除开业务能力不说,只看学历和家庭背景,他和其余文艺兵比已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那么最后等来的结果就是,转业回老家继续过着娶亲放羊的日子,一平的积极性也在这样的现实中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殆尽,在同一批战友中还有一位和一平情况差不多的人,那就是他的老乡程英,程英也是陕北人,家里常年顾着长工,生活和一般的农家比还是富裕的,程英长相姣好性格开朗多才多艺,当时怀抱着很高的热情参军,自认为可以在部队有一席之地,但自从来到文艺队以后,程英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于当初的满怀信心慢慢也变的底气不足,就这样,同时进入文艺队的两个老乡越走越近,互相倾诉和聆听的同时感情方面也在不知不觉中迅速升温,为了不破坏部队纪律也不给别人留下把柄,每次约会的时间和地点两人都是思索再三才定下的,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一年之后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的程英被室友发现了端倪,并将她举报到了知青那里,程英承认了怀有身孕的事,却始终没有供出那个男人是谁,知青回想起了自己在插队时喜欢上的那个淳朴妹子,这种爱而不得的感受他懂,知青没有为难她,也没有将此事向上级汇报就让程英转业回了家,脱下军装离开时,程英让早已知晓此事的好友王春霞转告陈一平,肚子里的孩子她会打掉,让他在部队好好表现争取提干,并让一平忘了她,看着朝夕相处了多年的战友和好友就这样不清不白的离开了部队,王春霞心痛之余也愤恨不已,她恨陈一平的胆小懦弱,作为一个男人出了事不敢出头担起责任,反而让一个女人承担所有的污蔑,王春霞将程英的话和自己的愤恨一起告知了陈一平,知晓此事的陈一平几近崩溃,程英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也是他的知己,在他的设想中,程英应是自己将来的妻子和孩子的妈妈,可现在就这样人去两空爱而不得,几经挣扎后,陈一平走进了知青的办公室,但他并没有说起关于程英的事,而是向知青提出了提前转业的请求,看着眼前如此狼狈的一平,知青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告诉一平会认真考虑这件事,陈一平离开后知青抽起了烟,他知道这里已经不再适合一平了,尽早转业对他来说会更好,没过多久,知青动用关系将一平安排到了海城一个文化馆,也就是现在陈一平工作剧团的前身,收拾好东西走出大门,24岁的陈一平离开了工作和生活七年的部队,从此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条道路。

    转业后的陈一平试着联系过程英,但都失败了,他本想着回到陕北去找她,可程英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家具体在哪儿,连王春霞等几位关系好的战友也不知情,陈一平甚至鼓起勇气联系知青帮着查找,但知青拒绝了这个请求,一晃二十年过去了,陈一平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庭并培养出了一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理的女儿,工作的文化馆也升级成了区剧团,他成了副团长,这些年陈一平偶尔带着妻女回老家看看父母,也去放羊的地方转转,是的,他走出了这里,每次站在这片土地上陈一平总是思绪万千,却没有丝毫的高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能爬到山坡上望着这片陕北大地,从一声声高亢的调调里透出婉转的哀伤,这种对故人的思念仿佛没有随着时间流失殆尽,反而越近黄昏越感触良多,本以为这就是曲终人散的结局,却没想到在第二十一年的夏天迎来了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2009年7月的一天下午,准备下班的陈一平接到了老知青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有个远方亲戚的孩子今年刚好毕业,想让他帮忙招进剧团,陈一平了解情况后说只能试试看,并通过从知青那里得来的电话联系上了那个毕业的学生,告诉了他剧团的地点和招聘面试的时间,几天后,剧团的演员招募工作开始了,陈一平和另一位副团长负责此次的工作,前来面试的人员中大部分是应届毕业生,陈一平仔细的看着他们的资料,可一连两天都没发现老知青委托过的那个毕业生,眼看最后一天的报名也要结束了,这时最后一名应聘的学生递过来了简历,当这个学生报出自己的名字时,低头看文件的陈一平楞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看向了这个年轻人,也就是这一看让他长久的出神,这个瘦弱的男生有着和年轻的程英一模一样的脸庞,丹凤双眼、高挺鼻梁、消瘦的下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性别以外,唯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个孩子缺少了程英的自信更显自卑,旁边正在看简历的另一位副团长抬起头批评了这个学生,意思是招聘简章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浑水摸鱼的剧团坚决不要,陈一平当即拦住了同事,体恤的说到这个孩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就让他试试之类的话,就这样若安得到了一次机会,并通过自己的表现获得了陈一平的认可,面试结束后陈一平让若安先不要回去,在海城待几天等待消息,当天下班之后陈一平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老许那里,一进门便神情激动的追问关于若安的事情,开始老许只是含糊的坚称那就是自己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但陈一平通过描述若安的长相和程英进行比较,还告诉他通过聊天得知若安的母亲原先是陕北人等等一些信息,听完后老许有些松口,表示就算是程英的孩子又怎么样,都是老战友难道帮个忙还不行,但接下来一平的猜测让老许彻底沉默了,他说从程英怀孕离开部队算起到现在和若安的年龄正好相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若安的左侧脖颈间他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一颗痣,既然有了肯定的猜测,一平心里的结要想打开除非如实告知,看来有些事终究是要见天日的,瞒是瞒不住的,随后两人进了书房,老许将自己接到程英的电话和她所告知的离开部队以后大概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实老许在开始接到程英来电时并不打算帮忙,一是自己已经退休多年没了这样的能力,二是本身家里的情况够让他烦心,更不想再因为以前的人和事让自己增添心里负担,本想推脱挂掉电话的老许,听到程英说这是她和一平的孩子时,彻底的震惊了。

    当年转业回到家的程英被父亲知道了自己在部队的事,当即火冒三丈要将她扫地出门不在认这个女儿,在母亲的苦苦哀求下,父亲冷静下来告诉她这个胎必须尽快打掉,然后嫁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母亲听完立马痛哭了起来,程英倒是冷淡的很,面如死灰眼无光芒接受着接下来命运的安排,父亲没有找媒婆去别家说亲,他以为就算孩子打掉嫁了出去,在这陕北地面儿上指不定哪天就露了馅儿,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于是父亲找到了家里的长工秦五,如实说了程英的情况,算起来秦五来到程家做长工有二十个年头了,平常和程英相处的也算和睦,秦五是他早年去外地送山货的路上遇上的,十几岁的孩子衣不蔽体眼看就要饿死在路边,是程英的父亲救了他一命并带回了家里,据秦五自己说,他不是陕北人而是鲁西人,因幼年时被拐卖才来到了这片土地,这话是从养父母聊天时他偷听来的,也就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本来他打算从经常受到殴打的养父母家里逃回老家去,怎奈路途太过遥远又几次跑错方向差点儿死在路上,后来跟着程英父亲回来后见一家人对他不错,他便改变了回家的打算,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不见父母,正如他自己的体会,心里的滋味儿淡了,况且这个新家还算好,也就将就着待下去了,算是报答救命之恩吧,如今三十来岁仍然孤身一人的秦五,虽然看上去有些不灵光,但听到程父的话他就明白了,没有丝毫犹豫很干脆的告诉程父他内心早已涌动的渴望,他愿意娶程英不在乎未婚先孕的事,他会带着她离开这里回自己老家去,这个面向憨厚的长工说的话打动了程父,随后父亲告知了女儿自己的决定,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程英没有反驳,而是坦然的接受了,程英告诉父亲走的路上她会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就这样,在一日天未亮时,告别了父亲母亲,程英骑着毛驴跟着秦五带着不多的家当离开了陕北老家,经过几番折腾他们回到了鲁西,秦五找到了家里人,父亲还健在只是早年另娶了媳妇儿,听哥哥说,在秦五被拐走的那一年,母亲一病不起,并在临走时的那个冬天,仍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文武、文武……,在两个哥哥和亲戚的帮助下秦五盖了两间房子,村儿里为了照顾他们又在家东和家西划了几亩地,这样一来日子也算过的去,那年秋天程英产下一个男孩儿,并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若安,秦五为了报答善待自己几十年的主家,回到村里并没有改姓,若安也跟着姓了秦。随着若安的长大以及即将到来的大学毕业,程英通过以前的部队联系上了退休的老知青,想让老领导帮若安找份合适的工作,但老领导的婉拒让程英感到不安,以若安的学历来说如果不走关系是进不去剧团的大门的,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程英咬着牙狠下心告知了老领导离开部队后的实情,那年她并没有信守对老领导和父亲的承诺,而是坚持生下了她和一平的孩子,而若安就是一平的亲生儿子,当得知这一消息后老知青表示会想想办法并让她答应自己,如果这个孩子有机会进到剧团,一定不要向孩子打听关于剧团的一切信息,否则他随时都会丢掉工作回到老家去,程英答应了老领导,至于为何程英没有从原部队那里获得王春霞和陈一平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地址,是因为部队登记的转业人员和工作单位以及联系方式在多年以后早有变更,只有在原单位退休的老许可以联系上,就算能找到以前的战友,王春霞还好,然而陈一平她该怎么面对呢,老领导对她的警告就是最好的例子,有些往事可以回忆,但有些人最好不要再见,哪怕一点儿消息都不要得知,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时隔多年再因事而生非就不止两个人的事了,正因明白此中道理,程英也是不得已才选择联系了老许,也体会到了老领导的苦心,程英在电话里只是大概的告知了老领导一些关于自己离开部队以后的事,没有提及的生活还有很多,比如若安出生以后的事,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秦五并没有难为她,还说会当亲儿子一样养,只是他有一个要求,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秦五的话让程英很感动,并保证会让他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天意弄人,自打若安出生以后的几年程英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来到医院检查,主治的医生很肯定的告诉她,第一个孩子的出生让她以后再也怀不了孕了,得知消息的秦五自此像变了一个人,庄稼活儿也不干了,贷款借钱开的小鞋厂也不管了,整天喝的烂醉打骂程英,很快村儿里人得知了这家人的秘密,人前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程英不顾流言不顾打骂,选择扛起了这个家的重担,护着身下的小若安坚强的生活着,她知道,自从离开陕北那个家后,她就不在是谁家娇惯的女儿了,什么都回不去了,自此小若安也在“丧门星”的称号下,一点一点胆怯的长大。

    在等待通知的日子里,若安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进入这个大城市的剧团,他同样也不会想到,为了能让他进到剧团,陈一平做出了怎样的牺牲,那天晚上从老许家离开后的第二天,陈一平找到了那位副团长,告诉他想让若安进入剧团的想法,那位副团长当即不同意,随后陈一平很平静的说出了交易的内容,他对副团长说团里现在没有正团长,如果他同意让秦若安进到剧团,那么自己就主动退出这次竞争并推荐他为团长,说着陈一平就要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拨打,那位大腹便便的副团长赶忙起身拦住了他,换了脸色告诉陈一平,团里的事儿由他俩决定就行了,就这样若安顺利的进入到了剧团,但并没有编制,只是签了一份五年合同,对于这样的结果陈一平已经很满足了,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但让陈一平没想到的是,当他已经向上级明确说明不参加剧团团长的竞争并举荐那位副团长之后的半个多月,若安因为受不了苦竟然私自离开了,陈一平很伤心,但当若安想要再次回来之后他还是接纳了他,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自己和程英的孩子,而对于这个儿子他亏欠了太多太多,陈一平又一次走进了那位副团长的办公室,关上门开门见山的说起了关于他两个儿子的事,一平知道陈前陈后马上参加高考了,也知道他们报考的都是艺术类院校,他当即表态,陈前陈后毕业后无论学历高低业务能力高低,他都同意两人进到剧团工作,并递上了手写的保证书,副团长看着那张保证书,心里对于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愁的不行,如今有了这个交易做保证再加上唾手可得的团长职位,到那时就会好办多了,于是副团长嘴上又重复起了那句话,并顺手接过纸条放进了抽屉,还不忘宽慰陈一平,年轻人犯错误很正常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若安再次进入了剧团,陈一平也更加严格的教导着他,并始终遵循着老许那晚对他说过的话,不通过若安打听程英的下落,也不通过他获取对方的联系方式,之所以恪守这份承若,是因为正如老许所说的,你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了,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若安每次回家母亲只是关心他生活上的事,若安回答时偶尔会提到一位对他照顾有加的副团长,却只字不提这位副团长姓字名谁,而当若安问起母亲那位帮他找到工作的远房亲戚是谁时,程英也只是回答是她老家一位多年不走动的叔叔,两人都含含糊糊的回答问题,也是因为背后的一平和老许都分别交代过,不准向对方说起自己的名字。

    十年的等待,眼看借着老战友王春霞的东风能让这把宝剑闪亮出鞘,但没想到若安会牵扯进人命关天的案子里,这一次,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等待,等待调查的结果,希望是一场误会而已,如果若安的这条路毁了,他又该怎样透过老许跟程英解释呢,更多的是他这个父亲的过失吧,大雨不断的敲打着玻璃窗,坐在办公室里的陈一平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离开剧团后,若安当天被连夜带回了三里县公安局,坐在审讯室里,此时正惶恐疲惫的接受着曹警官的审问,

    曹警官:交代吧。

    若安:我真的不知道。

    曹警官: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会随便把人抓进来的,你最好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若安:我…

    曹警官:看来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那封遗书还有那条粗麻绳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若安:那封遗书我确实看过,不过那是在人死后无意间发现的所以留下了指纹,但那条粗麻绳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曹警官:不知道?你最好想清楚!我告诉你,我们在死者胃里发现了残留的安眠药,根据法医鉴定,死者生前服用安眠药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也说明女人在死之前已经有一些精神问题,所以我们认为,你很有可能通过教唆促使了被害人上吊自杀,根据我国的法律,你已经涉嫌触犯了刑法。

    若安:我跟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教唆杀她?

    曹警官:你是真的不打算交代是吧?

    若安:我…

    曹警官:秦若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动机,你为了帮助你的同学刘美玲收养张蓉蓉,故意伪造遗书教唆杀死钱英,是不是?!

    若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年轻警员凑到曹警官耳边小声的说:看样子他不像在撒谎。

    曹警官看着若安冷静的说到: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最好能想起来什么。

    说完两位审讯者走出审讯室,门外的两位警员走进来将若安押进了留置室,随着铁门关闭若安彻底瘫软下来,倚靠着床沿儿半张着嘴,游离在刚刚的惊慌中,他不敢相信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封遗书并不是他伪造的,不过内容的确如曹警官所说,女人死后想让他和阿玲“这对儿夫妻”收养蓉蓉,若安看过遗书后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当时各种情况的冲击下他就算想说也是来不及了,况且阿玲着急转场也没有时间去处理孩子的事,若安就是带着这样一个巨大心里包袱跟着阿玲一路远去的。稍微平复心情的若安开始回想这起案件的细节,对于遗书上的指纹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确动过,也就很难解释清楚究竟是事前还是事后所为,但那根粗麻绳上的指纹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安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眼看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过道里开始有警员走动,一夜未眠的若安拖着疲惫的身子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褪下裤子双腿岔开蹲在便池上,努力的让肚子里的疼痛感排出体外,但无论怎么用力,那种绞痛始终游离在腹部上下,随着铁门打开的声音以及催促,若安扶着两侧的墙壁用力支撑起无力的身体,一阵虚弱的震颤传遍全身,额头渗出大颗的汗水,看着排出体外的稀水,一股难闻的味道让他恶心,抬手拉下冲水的绳子转头挪着步子往门外走,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那根冲水绳,眼睛一亮。

    审讯室里曹警官一脸严肃的看着虚弱的若安,

    曹警官:怎么了,装病?

    若安没有回答这个质问,而是虚弱的说着关于遗书的事,

    若安:关于那封遗书的内容,我的同学刘美玲完全不知情,她也从来没有表达过想要收养蓉蓉的事情,那封遗书我确实碰过也看过,不过是在女人死之后,并没有伪造。

    曹警官:继续交代。

    若安:至于那根绳子,我想是这样的,我和阿玲在三里村驻扎的时候,有一天下午风特别大,我就将原先固定帐篷的一条有些断裂的绳索解开换了更结实的,换下来的那条绳子就随手仍在了一边,等到晚上十一二点钟出来小便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影正经过空地急匆匆的往村里走,第二天起来那条绳子就不见了,我原本以为是阿玲收起来了,也就没在意。

    曹警官: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昨天不说,那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儿,多大年龄,是村里的吗?

    若安:天太黑又是背身所以看不见长相,不过从走路的姿态来看,应该是个男的,偏胖,年龄大概三十多岁吧,对了,他当时好像还带着一顶帽子,至于是不是村里人就不清楚了。

    曹警官听完后和年轻警员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若安,

    曹警官:你反应的情况我们会去落实,但如果发现你的供词有虚假成分,我们会加快对你案件的定性,并向法院提起诉讼追究你的刑事责任,明白吗?

    若安点了点头,随后曹警官和年轻警员快速走出审讯室,并吩咐门口的警员将若安带到医护室。

    吃完止疼药的若安躺在留置室的板床上,眼睛迷离的虚掩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和阿玲一起生活过的帐篷,那里的床也是这种感觉,时光同样安静但又缺少心灵的安宁,不知道阿玲现在怎么样了,和出走回来的丈夫重新生活在一起有没有再受委屈,会不会也受到了女人死亡的牵连,养蜂的日子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这可是她唯一自由的路…若安睡着了,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昼出夜行日月来回更替,两天之后,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用力的睁开眼睛,站在眼前的是曹警官,若安坐起身看着他,能感觉到那张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些缓和,

    曹警官:根据你的供述,我们去三里村进行了走访调查,其中超市的李大姐向我们提供了5月8号晚上发现的一名可疑男子,经过排查,我们确定该可疑男子就是死者的亲弟弟,在对其进行询问后,该男子因不堪心里压力供述了教唆杀害被害人的经过,同时我们也在其居所找到了如你所说的那顶帽子还有一副作案手套,经过鉴定,上面残留着死者上吊时所用麻绳的残迹,综合以上来看,现在可以排除你的嫌疑。

    若安睁大了眼睛看着曹警官,除了洗去嫌疑的激动还有一种不解的神情,

    若安:他为什么要教唆杀死自己的亲姐姐?

    曹警官:关于动机如你所知,被害人因家庭变故在村里和娘家借了不少钱,以至于不少债主去到犯罪嫌疑人家里和其父母家进行讨债,犯罪嫌疑人觉的在亲戚朋友面前没了面子抬不起头,又对父母的偏袒心生嫉妒,所以犯罪嫌疑人和其妻子便想出了教唆杀人并嫁祸于人的招数,这就是整个案件的经过。

    若安低头不语,曹警官拍一拍他的肩膀说到,

    曹警官:你可以走了,已经有人给你担保了,关于这件事我们会尽快向你的工作单位出具一份证明。

    若安:阿玲怎么样了?

    曹警官微笑一下说到:你都没事了她自然也没事。

    若安激动的弯腰说到:谢谢警官。

    两位警官让开身前的路,在若安将要走出铁门前,曹警官在身后跟他说到:蓉蓉在三里市儿童福利院。

    若安回身又鞠了一躬,填完表格后便快步离开了公安局。

    来到大门口,若安低着头精神有些恍惚的思索着什么,这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他抬头看去,陈副团长正站在门口一侧向他招手,是的,陈副团长做了若安的担保人,并请求办理案件的警官不要向若安家里通知有关案件和自己做担保的事,看着满脸憔悴的若安,陈一平即担心又开心的说到,

    陈一平:没事就好。

    若安:对不起,竞选的事…

    陈一平:不说这个,对了,这是你的挎包,那瓶槐花老许帮你照看着了,放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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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安:嗯。

    陈一平:走,先去吃点儿东西。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间小饭馆儿,陈一平点了四个肉菜和一个汤,坐下之后看着心情低沉的若安,陈一平夹着菜递到他碗里并宽慰到,

    陈一平:事情基本都查清楚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就不要再担心了,至于这次演出,我回去想想办法尽量争取一下,再说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

    若安小口小口的吃着菜,没有回应,

    陈一平:今天下午咱们坐火车就回海城,我先去团里跟他们把事情解释清楚。

    若安;我还有事儿,先不回了。

    陈一平看着若安,停止了夹菜的筷子,随后平静的说到:去看那个孩子?

    若安:嗯。

    陈一平:好,不回就先不回吧,那就在这里多待两天,就当散散心了。

    说完陈一平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随后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然后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放到若安一侧的桌子上,起身说到,

    陈一平:账已经结了这个你拿着,我先回去了等我消息。

    看着弯了一些腰头发更白的陈副团长急匆匆的走出门去,若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温暖。

    从餐馆出来后若安直接去了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上车一小时左右就到了三里市,他没有直接去市儿童福利院,而是在福利院附近找了一家相对便宜的旅店住下来,推开门放下挎包,看着墙上的镜子,若安已经快认不出自己,虽然在公安局待的时间不长,但对他来说这是漫长且煎熬的,不管这件事情对以后的事业有多大影响,毕竟出来了,就证明这个孩子还没有变坏,脱去发酸的衣服,拉上浴室的门帘,打开高傲的花洒,除去身上的污垢和疲惫,自在的感觉就在一刹那回归,这一刻,他忘掉了所有的事,身体和心灵同时在短暂的时间里享受着无限的自由,难得的畅快,半个小时后,关闭花洒的阀门,拉开门帘裹上浴巾,吹干头发擦干脸部,拿出剃须刀刮去胡茬,对着镜子再看一下,那个一个月前离开海城的他似乎又回来了。

    走出旅店,从商店买了一些水果和玩具,向人打听后经过两条街,来到了市儿童福利院所在的街道,站在门口环看四周,门外不深的巷子两旁长着高大的树,开枝散叶紧密连接在一起,这里没有什么开着门的邻居,只有一些挨着的围墙,夜里的雨打湿了路面,看来在树荫遮蔽下是很难干了,就像福利院的园子始终摆脱不掉一种冷清,若安低头踟蹰着,此时看门的大爷从窗户口探出头来询问到,

    大爷:你找谁?

    若安有些慌乱的回到:没有,走错了。

    若安转头快步走去,他想见到蓉蓉的意愿看来今天不能实现了,但这种选择是他自己做出的,已经近在咫尺的机会为什么会退却呢,自从在三里村第一次见到蓉蓉时,若安就非常心疼这个孩子,后来经过接触就更加喜欢乖巧听话的蓉蓉,在若安看来,仿佛是一种宿命注定让他和蓉蓉产生交集,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在他心里燃烧过的那把大火只留下蓉蓉的身影,虽然之后和阿玲去了别的地方,但若安时刻牵挂着她,尤其看过女人留下的遗书后,这种想念就更加强烈起来,一个临死之人留下的重托就是对他和阿玲最大的信任,而在这种信任面前除了一丝欣慰之外,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压力,若安很清楚自身的情况,就算他有心收养蓉蓉,能不能顺利办理手续,能不能给她生活上的保障,能不能把她抚养成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把握的事,再说俩人已经分开一段时间,蓉蓉会慢慢习惯现在的新生活,自己的出现除了带给她失去母亲的痛苦回忆,不知道有没有一丝温暖残存心间,或许蓉蓉对他的感情不一定会比从前多,如春去秋来看到的不再是同一枝花朵,人们总是喜爱当下的而忘掉远去的,面对近在咫尺想念的人,带着如此多顾虑的若安很难再踏进已经分别的门,只希望蓉蓉可以遇到一个好人家,将她带进失去的快乐中。

    陈一平当晚回到海城后直接去了老许家里,并将事情经过详细解释清楚,本来期望老许能给他的门生故吏打声招呼,为若安回到团里并参演竞选剧目争取机会,但老许只告诉陈一平,让他直接去找王春霞,离开老许住处,连夜赶到另一处住宅楼,寻觅片刻站在一户人家门口,左右思量后陈一平还是敲响了房门,五声过后房门打开,披着衣服睡眼朦胧的王春霞看着门外的陈一平,怔楞之间又转为不耐烦,

    王春霞:你怎么来了?

    陈一平:老领导让我来找你的。

    王春霞:有什么事儿就不能明天说吗,都几点了?

    看着有些怨气的王春霞,陈一平明白起因何处,这么多年她仍然记恨着自己当年对程英的所作所为,眼看就要吃闭门羹,陈一平伸手撑住门面,急忙说到,

    陈一平:程英当年在部队怀的那个孩子没有打掉!

    王春霞睁大眼睛看着陈一平,沉默片刻后将他让进了门里,二人来到书房,王春霞端来一杯水递给仍半喘着粗气的陈一平,待他喝了两大口平复一些后,询问到,

    王春霞: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一平放下水杯,向王春霞讲述了自己所知的关于程英离开部队以后发生的事,并告诉了她若安就是他和程英的孩子,以及之后为了能让若安进到剧团并留下来,和陈团长所做的种种交易,在王春霞面前,此时的陈一平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种种罪行以求大人的宽恕和谅解,王春霞仔细的听着、看着,心中的记恨慢慢变成了悲愤,为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失联已久的好友程英所遭遇的生活感到悲哀,又为陈一平没有原则的做事感到愤怒,可这种愤怒在沉默片刻后,转为了宽容的叹息,

    王春霞: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以程英在部队的表现和能力,怎么也不至于跟着一个长工去乡下受苦。

    看着王春霞有些湿润的眼睛,陈一平低头说到:都是我的错。

    王春霞:算了,都过去了,不过为了让若安能留在剧团,你和陈大河之间的交易可是犯了领导干部的大忌。

    陈一平: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自己。

    王春霞: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要是每个领导干部都像你一样还怎么干工作,陈大河那两个儿子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如果都是这样的人进到剧团,别说发展了,生存都难。

    陈一平低着头没有说话,

    王春霞:不过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做了很多实事招了一些人才,比如那个王小慧就很好,还有若安,对于若安我不是出于对你和程英的感情才讲的,而是客观实事求是的说,但如今他牵扯到了刑事案件,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陈一平:若安已经放出来了,那件事跟他没有关系,公安局说会给他开具证明!

    王春霞:是吗,没关系就好,不过这件事在整个市团影响很大,关于若安以后的工作问题,我会和几位市团领导交换一下意见,然后再和陈大河谈一谈。

    陈一平激动的站起来说到:春霞,你一定要帮帮若安,只要让他留在剧团我做什么都行,要是追究责任就追究我,我明天就辞职!

    王春霞: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若安的事儿我也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可不好说。

    陈一平:春霞!

    王春霞:行了,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回去尽快把这个案件的详细经过写一份报告,连同公安局的证明尽快一起给我,回去吧!

    陈一平离开了王春霞的家,紧接着赶回剧团写起了报告,王春霞则继续呆在书房,站在窗前久久的凝视着窗外。

    夜色已深,无眠的人有多少徘徊在远方的路上找不到回家的路,期望一盏明灯指引方向,解开黑色的萦绕领出无围的地牢,自打从福利院回来,若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烦乱,从日落到夜晚,愁闷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腹中的叫声催促着身体,趁着街面的灯火还未熄灭,若安起身走出了房门,深夜的街上安静了很多,不多的车辆偶然经过,大部份店面也已上了锁,只有两三家24小时营业的商铺还开着门在寂寞的迎客,几片碎纸被风吹着走,轻薄的塑料袋儿扬过头顶,带来一阵肉食的香气和拐角的喧闹声,紧走几步,来到只在夜晚开张的街摊前,选一处靠街的矮木桌旁坐下,若安点了一份炒面一盘熟食还有一瓶啤酒,等待之时四下观望,看着在炒锅和推车前忙碌的一对儿年轻夫妻,还有几桌在酒后无所顾忌说笑的客人,白天看不到的烟火和逍遥,都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身边,解开上衣的两个扣子,饮下一杯提前上的啤酒再尝一口熟食,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真算的上是一种享受,也是一份人间的自在,热气腾腾的炒面端到了面前,吹着气吃下几口不禁回味起来,这里面有阿玲做饭的味道,抬眼看着正在炒菜的年轻女人,仿佛看到了正在蜂箱间劳作的阿玲,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有些经历是难以忘记的,那些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是不同颜色的涂料,在人生的画纸上用自己的脚步画着未知的图案,可以确定的是,在若安的那张图案上一定有阿玲的影子,只是分别之后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公安局的人应该找过她,希望没有被连累到吧,这种担心没有让若安对阿玲的形象有所贬低,因为在他眼里,女性是伟大的也是勇敢的,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性别从来不能定义她们的坚韧,甚至外表看上去强壮的男性也会有很多不及她们的这种精神,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最初是来自母亲后来是阿玲现在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在这样恢弘的画面下,若安吃下最后一口饭食喝下最后一杯水酒起身结完账便离开了,他没有直接回旅店,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起来,刚刚的酒饭让若安松快了很多,走在偏暗的街上也显的潇洒,甚至哼起了歌,歌词还是那条大河,对于未来若安重新想过,那份追逐的事业不一定能继续下去了,身为30岁的人,以后能找个贤惠的老婆做点小生意过个平淡的生活就应该知足,没必要装着坚强伴着孤独去做不可能的梦,所以,要不然就放下来吧,这种自我劝解早已有过几次,要说最近的一次,就是刚刚在吃饭的时候。

    不知不觉走了十多分钟,看着四周的环境倒是有些熟悉,左右瞧瞧,却在右边看见了福利院的牌子,若安短暂的愣神准备往回走,可又停下了脚步,趁着门卫室的老大爷正在打瞌睡,若安慢慢靠近条栏式的大门向里面望去,不大的院子基本已湮没在黑夜中,两幢三层的楼偶有几盏灯亮着,不知哪间紧闭的房门是蓉蓉的家,她和里面的孩子关系好不好,和这里的工作人员相处的开不开心,有没有想起过他,有没有开口说话,想到这些一种复杂的心情瞬间涌了上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栏杆,他想看看那张稚嫩的脸,他想拥抱那个瘦小的身体,这种冲动仿佛掩盖了所有的顾忌,只是简单的想给夜晚里的孩子一点安全和自身的体温,天上的月亮在片片云彩间躲来躲去,几颗星星睡不着睁开眼睛,一阵风吹响一扇未关紧的门,吹亮一个房间的灯,吹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铜铃声,女人死后的样子忽然浮现了出来,尤其是那张放大了的脸仿佛就在眼前,瞬间泛起一阵惊恐也呆滞了一个灵魂,不,这不像是惊吓更像是一次请愿,那双曾经对视过的眼睛里此刻释放着哀求,脸上挂着的是即将满足的微笑,若安重新解读了女人死后诡异的面部表情,这是女人死前留下的,更确切的,是留给他的,因长期服用药物导致精神失常的女人,临死前却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愿,那就是作为一位母亲希望孩子能找到好的归宿,尤其遗书里说的那句话‘妈妈希望你永远幸福’,这种幸福不止生活上的满足,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快乐,而能给予蓉蓉这种幸福的,在女人看来只有墙外不远处的过客,那一对养蜂的年轻人能够满足,虽然阿玲没有孩子,但如今阿玲的丈夫已经回来,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和打算,蓉蓉在那个家庭里成长会遭受更多的问题,寄希望于未来有个好的领养家庭还是自己去尝试一下,在阵阵疑虑中若安松开了抓着的栏杆,一步步的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