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各有心思
    冬月的白日总是来得晚一些,快到五更,天依旧不见白。皇城内,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把燃尽的烛灯重新更换,再点亮。

    在离待漏院不远的长廊里,站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和一个身着紫袍金带的老者,几个内侍恭敬地站在二人身后,不过却离得很远。

    “三哥监国,可把他给威风坏了,”少年转头看向老者,“黄相,咱们该出手了吧?”

    老者眼神精亮地望向面前这个少年人:“殿下是何意?”

    这二人正是大夏国的四皇子和当朝权相。

    周景楦收起了笑,正色道:“我那个三哥哥摆明了是要跟陆家撕破脸皮。那陆九昭跟他爷爷一样,是个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之人,若是这回我救了他,那陆家岂不是为我所用。到时,我手上的筹码就又多了一个。”

    黄相轻笑:“殿下,咱们还是坐壁上观为好!”

    周景楦不解:“为何?那陆家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是能收入我麾下,那不正是如虎添翼?”

    黄相朝周景楦走近了一些,沉声道:“可是圣上能让殿下如愿吗?”

    “父皇?”这让周景楦想起以往,即便是自己比周景赫聪慧能干,但父皇总是偏向他,一想到这里心中就不由地升起妒火。

    “圣上本来就怕这些个武将拥兵自重,若是知道殿下出手,就算殿下无意拉拢陆家,但依着圣上的心思,怕是也会对殿下心生猜忌。”黄相不紧不慢地说道。

    周景楦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就让三哥趁着手上有监国之权,清掉他的绊脚石?这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黄相又道:“非也!”

    周景楦神色一闪,看向他。

    黄相依旧神态自若地说道:“圣上虽然忌惮着陆家,但眼下却还离不开陆家。若是三殿下现在就把陆家除掉,依着殿下看,圣上会怎么待三殿下?”

    周景楦也不蠢,当即便想到了北伐大败的事。大夏经过这一战,只怕是伤了根本,且得养精蓄锐一阵,但边境又不能没有陆家镇守,若此时因为三哥而害死了陆九昭,那他不就是在父皇面前失了心?

    思及至此,周景楦笑道:“还是黄相想得周全。”

    “不过殿下,咱们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

    语落,二人皆相视一笑,正好这时,内门打开了,众朝臣依次进了大殿之中。

    果然,周景楦依着黄相的主意,先是赞扬了一番陆家的功绩,然后又是言辞恳切地请求周景赫派兵押运粮草驰援岱州,听得一众朝臣纷纷点头,一些武将眼中甚至还闪着泪,心中对周景楦也多了几分好感。

    但周景赫既然打定了主意,又岂会听从周景楦的话,说道:“这事之前就已经议过了,我既然让他们退守槿州,陆九昭抗命,拥兵屯守岱州不出,他是存的什么心?你们现在又为他求情,又是存得什么心?”

    众臣听后皆是一惊。纵然大家心知陆家一门皆是忠义良将,但面对周景赫如此说,大家也只能默然无言,毕竟谁也不想背个不忠国、不忠君的罪名。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周景赫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微臣有奏!”蒋晟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蒋大人,你该不会还是想为陆九昭的事吧?”周景赫盯着蒋晟,“我可记得清楚,他陆家帮过你,但现在陆九昭别有用心公然抗命,已是大逆之举,难不成你和陆家也沆瀣一气,心存异心?”

    蒋晟闻言,立马跪了下来:“殿下,臣之言并无关陆将军。”

    周景赫并未开口,而是打量着蒋晟。

    “殿下下令,弃岱州守槿州。依中丞大人所言,打仗就没有不死士兵的,为国战死是应该,但那岱州城的百姓又当如何?他们也该死吗?”

    此言一出,御史中丞当即出来反驳:“蒋大人,死一方百姓,为的是万方百姓生,这有何错?”

    蒋晟:“大夏子民皆是圣上的子民,岂有轻重之分?若是一方百姓都护不住,又怎能护得住万方百姓?”

    御史中丞有些气急败坏:“你少在这儿故作姿态!我大夏目前本就危如累卵,再也动不得根本,三殿下为了大夏国本,虽舍了岱州,但却保住了大夏,如此远虑乃是功在千秋之举,怎被你巧言舌簧,曲解成不爱民之意!蒋大人,你到底是真为是岱州百姓,还是真的别有异心?”

    话落,周景赫的目光变得凌厉,众臣的脸色也都变了。

    蒋晟虽然跪伏在地,但语气却丝毫不怯懦:“圣上重伤未醒,三殿下监国行君主之权!臣蒙天恩,若臣不似陛下临朝时那般直言,反而计得失,缄默逢迎,便是臣之过失。”

    “好一个‘臣之过失’啊!难道与你意见有异的都是奸佞小人不成?”一个谏议大夫怒道。

    “臣只求无愧于心!”蒋晟面无表情地回道。

    那人想再反驳,但被凌子卿打断了。

    “殿下,古圣人有云,‘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万不可弃百姓于不顾啊!”凌子卿无视凌父的目光,说完便跪了下去。

    大殿上又是一阵议论,不一会儿一些大臣也跪了下去,附和道:“请殿下为百姓计!”

    “好啊!好啊!你们都是大夏的良臣、忠臣!满口都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周景赫站了起来,勃然大怒,“唯我一个不为百姓是吧?”

    朝臣们无言,只得低头。

    “我何尝不体恤百姓,可现在正是为了大夏的江山社稷才不得已而为之!”周景赫长叹一声,“若此次北伐不是如此结果,我又于心何忍?西面的西夏,西南的大理,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现在国事艰难,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

    ……

    朝堂上争论了半天,周景赫还是没有改变之前的决定,甚至还追加了一道诏令,再次催促陆九昭领西路军退守槿州。

    入了冬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蒋安沅的屋里已经放上了火盆。

    些时,她手上正拿着一封来自锦城的信,待她看完后便去了蒋晟的书房。

    未等蒋晟开口,蒋安沅便说了心中所想。

    “爹,我想以杜家商号的名义到岱州卖粮!”

    蒋安沅语气平淡,但却把蒋晟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良久,蒋晟才道:“你说什么?你要运粮到岱州?”

    蒋安沅点头:“嗯,我已经和外祖父说过了,外祖父也同意!”

    蒋晟直直地看着蒋安沅,有些恍惚。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向来知书达理,懂事乖巧,从来也不用他操心,但今日心中却有种复杂的心情涌起。

    “胡闹!”蒋晟皱眉,“北境现在正打着仗,岱州周围也有许多地方生乱,你个女儿家去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况且路途遥远,加上时至深冬,你这个身子怎么受得了?”

    “爹,我知你担心女儿,但是我可以的。”蒋安沅恳切地望着他,“此次去岱州不止是我一人,外祖父那边也会安排人手,父亲大可心放心!”

    “不行!”蒋晟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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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钉截铁,不过见蒋安沅的坚定的模样,语气还是软了下来,“我知你是为了报陆家的恩情,但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也不是你能管的。”

    蒋安沅说道:“爹,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跟我说爹怕是难了,但我却不信。上天眷顾,让我等来了陆家替爹翻案。今日陆九昭也同去年的父亲一样,身陷囹圄,可他好像没有爹那般受上天的护佑。”

    蒋晟长叹一声:“那陆九昭是陆国公的嫡孙,陆家不会让他有事的!”

    “可是陆家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三殿下是不会让陆家有所动作的。”蒋安沅情绪有些激动,“所以女儿才要以杜家商号的名义去岱州。商人做生意,朝廷也管不着。”

    蒋晟:“可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去,那些人难道不会对你出手?”

    蒋安沅:“爹放心,我对外说去外祖家探亲,不会有事的。”

    蒋晟思考着,没有说话。

    “爹,你就让我去吧!我会以自己的性命为首要,绝不会以身犯险。”

    蒋晟依旧没有说话,而蒋安沅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做决定。

    良久,蒋晟才开口:“你当真要去岱州?”

    蒋安沅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女儿想好了。”

    蒋晟:“我多给你配着护卫,你带着,路上一定要当心,遇到危险千万别逞强。”

    蒋安沅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谢谢爹,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蒋安沅得到许可后,便回了微兰阁,准备一路上的行装。

    “姑娘,你就让奴婢跟着你一起去吧,多个人也多个照应。”月云担心朝云一个人照顾蒋安沅有些顾不过来,便想跟着一起去。

    “是啊姑娘,府上有我和霜序就够了。这一路上多个人在姑娘身边照顾也好啊。”彩云也附和着。

    蒋安沅摇头:“我不在家,账务托付给了祖母,免不得霜序多费心,你一个人太忙了些。”

    霜序:“姑娘你就放心吧,奴婢能做的过来,就让月云跟着去吧。”

    蒋安沅不让月云跟着去,其实是想着一路上可能不会一帆风顺,朝云力气大,又有些功夫,万一碰上什么事还可以自保,要是月云去了,怕她有危险。

    月云又怎会不明白蒋安沅的心思,说道:“奴婢从小就跟着姑娘,从来没离开过。北境危险,要是姑娘有个什么,奴婢也不独活。”

    蒋安沅思虑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带着月云一起上路。

    经过两天的准备,蒋安沅一切就绪,但正在这时,收到了欣阳公主的帖子,邀她到公主府一叙。

    蒋安沅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碍于欣阳公主的身份,不得不去赴约。

    次日,蒋安沅一早便去了公主府,直到中午过后才回来。

    回到微兰阁的蒋安沅,拿起之前已经定好的路线图看了一眼,然后将它扔进了火盆。

    燃起的火光映着蒋安沅的脸,面色凝重。

    待纸张燃烬又拿起大夏的舆图,在纸上描描画画,良久才停下了笔,一张新的路线图被蒋安沅绘了出来。

    她仔细端看着,生怕路线哪里考虑不周,又或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正在这时,月云从门外走了进来:“姑娘,谢家二姑娘来了。”

    蒋安沅先是一愣,随即吩咐人请她到会客厅,然后重新绘好的路线图压在了账本下面,然后起身便要往外厅去。

    刚迈出了门便见两个侍女跟着谢婉凝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