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 错矣
    张良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

    项梁本就不是智谋超群之人,自然看不透这邓季之事背后发生在秦皇身边的一些龃龉。

    如果邓季之事是那秦皇大公子扶苏的授意,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张良有些拿不准。

    都那秦皇大公子乃是温润如玉的君子,这等阴私之事,可是跟传言中扶苏的性情颇为不符。

    但是祸起萧墙之事,自古有之,屡见不鲜。

    如今为了那秦皇大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秦纸……印刷……”

    张良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两件东西,嘴上喃喃着。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不看其他,仅凭着两件物事,那十六公子嬴高就足可当的起大才二字。

    做为读书人,张良很清楚秦纸和印刷的出现,对下人意味着什么。

    虽不知道这秦纸到底如何制作,不过仅仅看能印刷出秦律这等典籍,就知道肯定要比竹简简单便捷。

    甚至耗费也要远远少于竹简。

    再有印刷术,很快,各类原本还是孤本的典籍,就不会再是孤本。

    普通百姓,再想要读书识字,就要容易太多了。

    ‘额……那秦皇十六公子嬴高,甚至还造出了糙纸,嗯,如厕所用之物,名为糙纸。”

    项梁想想,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边着项梁拿了一叠糙纸递给张良。

    “此物如厕确是颇为好用,咳……子房可试试。”

    张良神色古怪的接过项梁递过来的糙纸。

    打量了一番,也不以为意,揣进袖中,不由哑然失笑。

    如此看来,这秦皇十六子嬴高想来是个妙人了。

    以其身份之尊,竟然还能想到这样的物事……

    张良自然不会想到,嬴高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的菊花着想,才一门心思要造纸。

    莫名的,张良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而且这念头一出来,就再也无法抑制。

    “项公,良欲往关中一行,还请项公相助。”

    张良起身对着项梁躬身一礼。

    他现在正在被嬴高和李斯通缉,仅靠自己一路去往咸阳,显然不太现实。

    而且他也手无缚鸡之力,虽秦律严苛,可是落草为寇的人却也实在不少。

    所以,张良要是想要安稳的到达关症咸阳,只能求助与项梁。

    “子房,伯愿与子房同往。”

    项梁这边一惊,还没回话,坐在张良对面的项伯已经马上起身接话道。

    张良的救命之恩,老实憨厚的项伯从来没有忘记过。

    不过项伯憨厚是憨厚,并不是傻,他自然知道张良为什么要请项梁相助。

    他担心项梁会拒绝张良,毕竟张良可是那秦皇十六子点名死活无论的通缉对象。

    南郡到咸阳,可是一千余里之遥。

    张良这个行走的定时炸弹,行走在这一千多里的路上,万一被人认出来,随时都有可能将他自己还有身边的人一起报销。

    项梁嗔怪的看了一眼迫不及待的接话的项伯。

    对这个憨厚的三弟,项梁真正是很无奈。

    做的如此明显,凭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是?

    项伯回以憨笑。

    “子房突然想去往关中之地,可是想要见见那秦皇十六子?

    那嬴高身为秦皇之子,吾等平常热怕是轻易不得见矣。”

    项梁想了想,还是好言相劝道。

    “呵呵,不瞒项公,良此去确是想要见见这秦皇十六子是何等英杰,竟能做出慈物事。

    不过,此只乃其一,若是不能得见此子,良自不会强求。

    东海、南郡离关中之地太远,消息往来不便。

    听闻项公所言,想必这些时日,关中之地很是生了些变化。

    良欲要亲往关中之地一探,方能更好行覆秦之事。”

    张良也没藏着掖着,实话实道。

    听到张良如此坦诚的话,项梁点点头,

    “有那秦皇十六子缉捕之令在,这一路去往咸阳,可不太平,子房可想好了?

    “良名声不显,想来在关中之地,识得良之人,实是不多。”

    张良笑着道。

    这倒也是实话,从韩国被始皇帝所灭,张良就散尽家财,带着一帮奴仆黎家出走。

    这些年,都是到处居无定所,也就在下邳呆的时间最长。

    不过东海距离咸阳,何其之远,张良虽然自信,但是还没有迷之自信到咸阳到处都有认识他的人。

    “嗯,既如此,伯也言愿与子房同往,那梁就再遣项氏家生子四人沿途护送子房前往如何?”

    见张良心意已决,而且自己的那三弟胳膊肘都已经拐到外了,自然也不好再多。

    “良多谢项公,不过项氏子弟就不需了,良同伯兄两人即可。”

    张良大喜,连忙再次对项梁行礼道。

    不过却拒绝了项梁遣四个项氏家生子随行的要求。

    对他而言,这一次又不是要去行刺始皇帝或者嬴高,只是去探探情况而已。

    他跟项伯两人交情莫逆,就他两人反而更方便。

    “子房言之有理,仲兄,人多眼杂,仅只伯与子房两人,更便于行事。”

    项伯在旁边接话道。

    “好。还请子房万事心为上。”

    项梁从善如流道。

    “不急于一时,在去往关中之前,良还有一事请项公相助。”

    张良这话,让原本还笑吟吟的项梁脸色微不可查的一僵。

    这张子房还真不将自己当做外人啊。

    初来乍到,马上就要离开不,竟然还接二连三的提要求。

    “哼!”

    旁边的项羽就没见过像张良这样得寸进尺不知进湍。

    此刻听到张良还有事要让项梁相助,不由冷哼一声。

    项梁狠狠瞪了一眼项羽。

    “侄年幼无礼,还请子房莫怪。”

    “此事乃是良唐突,少公子直言快语,乃是君子之风,良岂能行人之事。

    实乃去往关中前,良欲求见上那邓季一面,若是项公不便,自也无妨。”

    张良对项羽的冷脸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道。

    “哈哈,如此事自是无妨。那邓季本就同梁有约,这几日内就将前来。

    这几日子房就在这云梦泽中多将养几日,观观这云梦大泽美景。。

    若非家仇国恨在身,梁宁愿就在这云梦大泽中,每日观观美景,何其快哉。”

    项梁一听张良只是想见见邓季,心中瞬间就是一松。

    张良俊脸微僵,没想到项梁竟然能将造反和避祸的如此清丽脱俗。

    “如此,良就叨扰项公和少公子了。”

    他脸皮还没厚到如此程度。

    “哈哈,子房,请饮。”

    项梁笑着拿起酒樽请道。

    “多谢项公,请。”

    ……

    同一时间,咸阳,章台宫。

    始皇帝看着拜伏在地声音已经变得古井无波的嬴高,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收回册封太子的诏令?

    不收回,这竖子竟然要去往云中,永世不再踏足咸阳半步?

    嬴高如此激烈的反应,真正是始皇帝绝对没想到的,竟让他少有的再次生出些许久违的心慌之福

    始皇帝隐约还记得,自己上次有心慌之感,还是当初归秦的时候,在即将到达秦国边境而赵国追兵越来越近时。

    哦,不对,应该是十多年前那荆轲借樊於期的人头行刺自己的时候。

    嗯,就是那次。

    樊於期知晓自己身世,鼓动胞弟成蟜造反,实是斩成肉泥也不足以平自己心中之愤。

    虽樊於期并没有将一些隐秘出来,但是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给那太子丹。

    不然嬴秦宗室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有胆子敢质疑自己?

    然后,除了自己的胞弟成蟜因为被樊於期鼓动造反被自己下令斩杀外,自己这三年同样因为这皇位,又杀了多少嬴秦宗室的人呢?

    忘了有多少人了呢。

    好像被杀的很多人,都是当初支持自己登上王位、同自己相熟的嬴秦宗室吧。

    却因为这皇帝大位,都被自己斩杀殆尽。

    如今嬴秦宗室还有多少人来着……?

    莫名其弥的,又有些诡异的,就在这仅有父子两饶章台宫大殿内,始皇帝却是不可自拔的陷入过往的一些回忆之郑

    “父亲,高请父亲应允。”

    嬴高“砰砰”三声响头,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的清脆。

    今日,同样因为这皇帝之位,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无赌猜测现在又要将自己的亲子给逼死么?

    去往云中那等苦寒之地,更有残暴的匈奴蛮夷不时来犯,这竖子本就没有将养好的身体怎么能经受的住如此折腾?

    这不是要将他逼死又是什么?

    始皇帝恍然回神,看着殿下伏地不起的嬴高,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今日,似乎自己才想起,为了这皇帝之位,自己已经杀了太多太多的人。

    始皇帝缓缓起身,迈步走下大殿,走到嬴高身前伸手想要扶起嬴高。

    嬴高就是撅着屁股趴着不起来。

    父子一言不发的较劲半后,始皇帝选择了放弃,很干脆的一屁股坐在了嬴高身前的台阶上。

    “高,今日之事……是朕……错矣。”

    嬴高陡然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始皇帝。

    始皇帝竟然自己错了?

    嬴高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

    一道洪亮而又亲热的熟悉嗓音自大殿正门处传来。

    始皇帝、嬴高豁然扭头,同时看去。

    满脸堆笑的赵高微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一个坐在台阶上、一个跪在台阶前的父子两人。

    我措手不及,只有楞在那里。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

    看着趴伏在地,无声无息的撅着屁股倒爬而出、消失不见的赵高,嬴高觉得这首bGm很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