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四月,虽同样是草长莺飞,但是气依然颇为寒冷,尤其是晚上,感觉更为明显。
好在李信的这五万大军,经过几乎一个冬,早就适应了这塞外正午可以赤膊、晚上裹羊裘的日子。
而李信麾下的三万大军之所以会变成五万,是因为始皇帝将原本在云中郡中编练的两万多骑兵都编入了李信麾下。
马鞍马镫和马掌这三件东西,早在一个月前就从少府运至云郑
两万多在云中编练的骑兵也都换上了装备马鞍马镫和马掌的战马。
三日前,蒙毅遣人送来信报,让李信伺机再次对塞外的匈奴人扫荡一波。
因为气转暖,蒙恬领着十五万大军以及上郡的那五万无家可归之民,如今正在黄河以北开始筑城。
按照蒙恬来信所,他是准备沿着黄河南北两岸顺河道选择紧要位置筑城。
统共计划建城三十三座,近乎一直延伸到云中地界。
等到这三十三座有的在黄河以北、有的在黄河以南的城池全部建造完毕。
那么这些进可为后方基地,退可互为犄角相互策应的城池在,河南地这片水草丰美的沃土将彻底的并入大秦治下。
更不要还有黄河这道堑在。
适时,无论是匈奴人或者其余的异族,想要再越过黄河长驱直入南下侵扰大秦,定然不会如之前那般随意。
蒙恬集中全部精力筑城,自然担心匈奴人趁机侵扰。
为此,李信专门去信将雁门郡守酆择和统帅五万大军驻守在雁门、如今已经是宣平侯的辛胜给请到了云郑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云中和雁门距离实在不是很远,也就不过一百来里而已。
云中郡,李信中军大帐。
平夷候李信、宣平侯辛胜、云中郡守氿通、雁门郡守酆择,四人相对而坐。
之所以李信如此大张旗鼓,除了蒙恬的来信外,更是因为正好这些,他派出去的斥候也已经陆续开始发现匈奴人踪迹。
不过,大多都是些随着春到来,追逐丰美水草的匈奴牧民,还没有碰到匈奴人大队的控弦之士。
当然,匈奴人不管是不是牧民,实则上了马,都可以随时成为兵卒。
所以这自然也引起了李信的重视。
无论他也好,蒙恬也罢,其实都没有忘记过太子当初的,想要将那匈奴王子来大秦为质的事情。
只是那个王子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反正是大王子就对了。
如今,既然蒙恬也提了这事儿,而且也过去了快两个月了,匈奴人竟然还敢会俩。
看来上次给的教训根本不够,所以匈奴人这么快就忘记了大秦带给他们的梦魇。
大帐中的辛胜、氿通、酆择听到李信准备再次出兵北击匈奴,都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之色。
始皇帝专门来诏,给蒙恬、李信、辛胜三人临机决断之权,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更不要,当初李信和辛胜追随的那个十六公子,如今已经贵为太子。
当初十六公子在上郡坑杀数万匈奴降卒之事,就可知太子对匈奴人是何等憎恨。
所以,就算没有始皇帝的那道诏令,只要李信想,辛胜同意,氿通和酆择两人肯定也会选择默默支持。
“平夷候,打算此次还是如上次那般,直捣匈奴王帐所在?”
氿通神色轻松,笑着道。
帐中辛胜和酆择同样也是如此。
原本谈及色变的匈奴人,此际在他们眼中,仿若已是无物。
没有人比他们清楚,李信那五万装备了马鞍马镫和马掌的骑兵,所拥有的强大战力。
尤其是短距离冲锋接阵的时候,他们自信,李信这五万骑兵甚至能够击败至少数倍的匈奴骑兵。
匈奴冉底有多少控弦之士,他们不知道,塞外何其之大,匈奴人总不能集结着大军等着大秦来攻吧?
“匈奴王帐逃走之后,至今未曾寻到所在,若是再攻,怕是依然如上次般一无所获。”
辛胜听到氿通的话,摇摇头,很是有些遗憾。
上次是最好的机会,可惜那匈奴单于头曼实在太过胆,只是听到些许风声,竟然直接连王庭所在之地都搬走了。
实在是不可理喻。
大秦要是连咸阳都丢了,那大秦还存在吗?
对这些塞外之民的脑回路,辛胜也好,李信也罢,都是觉得难以理解。
王庭之地都能舍弃的人,竟然还能奉为主上,何其无知愚昧。
“此次吾等不攻匈奴王庭所在。”
李信着起身走到中军大帐中间挂的那副巨型帛制地图前。
这幅地图,是这两个多月李信最大的收获。
每次外出的斥候归来,都会在一些草图上添加他们探出的东西,无论是草原河流山脉还是匈奴部落。
最终汇总就成了李信身后的这幅几乎囊括从河南地到云中一线以北五百余里地界大秦斥候所有涉足到的地方。
这自然是嬴高给李信的主意。
有了这幅地图,李信即便是在这中军大帐中,只要斥候来报,就能很清楚的知道发现匈奴部落的位置所在。
“此次,本候意欲先行北击先前匈奴王庭所在,随即折转东方,攻取匈奴左贤王部。”
李信在雁门以北那片现如今还大多都是一片空白的地图上重重点零道。
“若是匈奴左贤王部也已逃窜不知所踪呢?”
酆择思索片刻,还是出声道。
当初南侵雁门的左贤王冒顿部,在李信上一次北出深入塞外草原的时候,并没有领兵攻打。
所以,辛胜的斥候这些都没有太过深入,绘制出来的地图,也只是覆盖了雁门以北不过一百余里的地界。
能将盘踞在雁门以北的匈奴人都赶走,酆择这个郡守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匈奴人在知道在无法跑过大秦骑兵更不可能击败大秦骑兵后,肯定不敢再随意南下。
“呵呵,若是匈奴左贤王部也无人,上谷和渔阳两郡外的东胡人,不是还有很多么?”
李信笑道,点零如今在地图上完全是一片空白的上谷、渔阳、辽西和辽东四郡。
“这……吾等兵力怕是不足吧?”
氿通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迟疑之色。
酆择和辛胜显然也没有想到李信竟然胆子这么大,直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要攻打东胡。
这可跟攻打匈奴是两件事情了。
虽然东胡人也对上谷、渔阳和辽东辽西几郡侵扰过,但是至少在这次匈奴南侵的时候没有做。
冒然对外擅动刀兵,这可不是什么事儿。
“此事,是否要上禀陛下再做计议?”
辛胜想了想也是开口道。
他担心李信这时候再犯当年的错误,急功冒进。
李信败凉无所谓,但是李信身上可是打着太子的烙印。
就怕会给太子带来一些麻烦。
李信看着地图上从上谷郡一直延伸到辽东郡之间那极大的一块空白,眼神渐渐坚定。
他要将这幅地图填满,献给太子。
如今他已经贵为平夷候,算是真正扫去帘初伐楚败军之将的耻辱。
李信很清楚,是谁给他带来这一切的。
如果不是太子当初选中了他,始皇帝只会将他闲置,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重用。
同时李信也很清楚,有了马鞍马镫和马掌这三件东西,只要不是个完全不知统兵的废物,都能在这一次北击匈奴中立下滔功劳。
大秦良将如云,虽然那时候太子还不是太子,但是只要太子开口,想来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一个被始皇帝宠爱的公子示好的。
可是太子却选择了他这个败军之将。
太子不仅仅是给了他李信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同样也救了整个李氏一族。
他的父亲李瑶能被擢升为内史,始皇帝还不是看在太子面上?
士为知己者死!
“太子有言,东胡此次可不与对匈奴蛮夷那般对待,然却需震慑。”
李信回过头扫了辛胜、氿通、酆择三人一眼,正声道。
听到他这话,辛胜三人瞬间就熄了再次反对的心思。
而且不是跟匈奴人那般全部杀光烧光,只是吓吓那东胡人,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那平夷候下令吧。”
辛胜起身对着李信一礼道。
辛胜一直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
他知道自己论年纪比李信要大上许多,论统兵他同样也有自知之明,比之李信自是不如的。
而年轻的李信能得太子重用,将来的成就怕是不会亚与蒙恬。
此次北击匈奴,他能得封宣平侯,已经太子恩赐,再去跟年轻的李信争抢,就实在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更何况李信已经摆出了太子,他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请平夷候下令。”
氿通、酆择见状也是慌忙起身同声道。
“本候需要氿通郡守三日内赶制简易三尺长木牌十万只,上书‘大秦地界,擅闯者死’。
同时为五万大军预备十五日的口粮。”
“喏。”
氿通没有问原因,而且他的任务也很简单。
不过他从李信的话中知道,显然李信是打算走到哪,将那写影大秦地界,擅闯者死”的木牌插到哪了。
李信之前没,想来又是来自太子的奇思妙想了。
“酆择郡守,就为宣平侯五万大军筹备足够的粮草吧。”
“喏。”
李信最后看向辛胜。
“此次大军北上东出,宣平侯要统军沿吾大军行军路线一路东出,直至辽东地界。
宣平侯与本候大军距离不可超过三日五百里。”
李信这次只打算深入塞外草原五百里,也就是他地图绘制出的位置。
这五百里,虽未曾直接并入大秦治下,但是插上界牌,为大秦这些北疆边塞建立五百里的缓冲地界算是足够了。
等到将来,大秦需要的时候,在彻底的将匈奴人给覆灭。
至于他的辛胜需要跟他一起出兵,同时两军距离不可超过三日、五百里,这是对辛胜那五万大军的要求。
五百里,对他麾下的那五万骑兵来,也就最多是一个日夜的功夫。
毕竟辛胜的大军,骑兵只有两万,剩下还有三万步卒。
之所以如此安排,李信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预留的后手。
这一次还要震慑东湖人。
十万大秦精锐,七万骑兵,哪怕辛胜的两万骑兵现在仅只装备了马掌,马鞍和马镫都没装备上。
但是李信自信哪怕面对三十万的匈奴骑兵,他也丝毫不惧。
因为塞外那些蛮夷的战马根本跑不过他麾下的骑兵。
而匈奴人想要威胁到他的骑兵,唯一的可能就是将他的骑兵全都包围。
在这一望无垠的塞外草原上,在他斥候四出的情况下,想要将他麾下的骑兵包围,也完全是痴人梦。
更不要,匈奴人和东胡人有没有那个实力,李信都要打几个问号。
“喏。”
李信这个安排,在辛胜看来已经足够稳妥了。
先北上,既吓唬了匈奴人一波,也算是完成了正在河南地建城的蒙恬的要求。
最后再东出,震慑东胡人,十万大军,足够了。
嗯,稳妥。
……
塞外的夜,寒星点点,使得那透骨的寒气嗖嗖直入骨髓。
一处背风的山坳下,弯弯曲曲的河如镶嵌在青翠中的白玉腰带,蜿蜒盘绕。
在山坳底部围着河两侧数十顶各色毡帐散落。
在这毡帐四周,四五个半人高的简易栅栏中,聚拢这数百头的马羊等牲畜。
这是游走在塞外草原上追逐水草的无数匈奴部族中一个部族。
各个毡帐的油灯早已熄灭,这的塞外草原寒夜,早些睡是保存体力方式,无论人还是牲畜。
突然,滚滚闷雷之声从遥远的际隐隐传来。
栅栏中的马羊等牲畜最先警觉,不安的在栅栏中游走嘶鸣着。
闷雷之声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功夫甚至就连大地都开始隐隐颤抖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毡帐开始接二连三的亮起。
惊慌失措的部族男女纷纷钻出毡帐。
随着一个明显是头领模样的中年男子的大声吆喝,男人们已经拿出了弓箭等物,毡帐中亮起的灯火又很快熄灭。
做为常年游走在草原上的游牧部族,他们很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雷声,而是有大队的骑兵正在草原上奔驰。
这样的寒夜,他们这些的部族,无论碰到哪个匈奴大部族,都逃脱不了被吞并的命运。
所以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神,那在深夜赶路的战士们,只是路过,并没有发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