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郡治沛县,郡守府。
泗水郡守冯夏看着一脸阴沉的司马欣无奈苦笑。
司马欣做为内史府长史,按理自然要比冯夏这个郡守地位要低。
可是谁让司马欣有个好家世呢?
虽司马欣的父亲在跟随李信伐楚之战中战死,但是司马错的祖父司马梗还在。
而且司马梗还继承了司马错大上造的爵位。
而在先前始皇帝大规模诛杀嬴秦宗室和有二心的关中老秦贵族中,司马梗一直紧紧跟随始皇帝的步伐。
所以,即便司马梗因为年纪问题,没有在朝中担任任何职位,但是关中司马氏的实力依然是最为顶尖的那一搓。
诸多的司马氏子弟,都在朝中任职。
即便大多都不是什么紧要位置,可是盘根错节的关系之下,却是谁也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量。
等到司马梗归,司马欣就会摇身一变,顶上大上造的爵位。
有这个爵位在身,即便三公九卿,司马欣也是有足够的资历去充任了。
此次司马欣千里迢迢从咸阳跑来泗水,第一个见的自然是郡守冯夏。
司马欣去蕲县带走狱掾曹咎,冯夏这个郡守自然是知晓的。
并不是冯夏不护犊子,不司马氏的实力,仅只司马欣手中廷尉府签发的缉拿公文,冯夏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更不要,谁不知道司马欣跟少府章邯关系莫逆?
一个的狱掾,根本不值得冯夏去得罪司马欣。
本来冯夏见司马欣捉了曹咎就匆忙离开泗水,心里还暗送口气,总算是将这个瘟神给送走了。
不曾想,这司马欣还没出泗水郡,就直接又杀回来了。
而且还将沛县押送大赦五刑之徒的狱掾以及三个吏都给借机抓了又带回了沛县。
先是蕲县狱掾曹咎,现在又是沛县狱掾曹参。
外带还有个吕公的女婿刘季以及两个沛县吏。
冯夏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司马欣这个堂堂内史长史,为什么非要跟泗水郡的狱掾过不去。
莫非泗水郡的狱掾跟司马欣八字不合不成?
不过这次司马欣并没有隐瞒,直接帘的告诉了冯夏为什么非要跟曹咎过不去的缘由。
对丞相李斯和廷尉府下令秘密缉拿项梁、项羽和张良的事情,冯夏身为泗水郡守自然早就收到了消息。
而泗水郡下辖的彭城可是项梁和项羽的老家所在。
项氏一族在泗水郡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族。
灭楚已经六七年了,项氏一族自从项燕战死之后,始皇帝一直没有对项氏一族采取任何的手段。
任其自生自灭。
可是如今李斯才坐上丞相位置不久,就突然下令大秦各郡通缉项梁和项羽,还有一个冯夏都没听过的张良,而且是死活不论,这就很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冯夏估计大秦各郡郡守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肯定也都跟他一样。
可是冯夏也很清楚,别的郡守还好,因为项氏一族又不在别的郡。
而项氏一族所在的泗水郡,他这个郡守可是压力山大。
李斯如今在朝中如日中,被封忠候就不了,儿子娶了始皇帝的女儿,女儿更是嫁给了始皇帝的公子乃至太子。
冯夏岂敢怠慢?
所以,冯夏私下里也是很是下了一些功夫去寻找项梁和项羽的踪迹,只是一直没有任何音讯。
如今有了司马欣这事,冯夏才知道,原来项梁曾经就在司马欣手中,而项羽更是曾经亲自来过蕲县寻那蕲县狱掾曹咎。
而且真正要缉拿项梁、项羽和张良的人,也不是丞相李斯,而是太子嬴高。
冯夏真的是杀了曹咎的心都樱
不管项梁和项羽、张良三人如何得罪了太子,太子现在就是想让他们三人死。
司马欣因为钱帛放了项梁,而他治下的狱掾也因为钱帛,更跟项羽私下勾连……
虽他这个郡守是不知情的人,可是谁知道太子是如何想的?
弄清楚了缘由,冯夏也懒得跟司马欣纠结他将曹参等人带回来,耽误了那些大赦的五刑之徒前往云中和雁门的日期了。
让沛县县令重新安排县吏押送五刑之徒前往云中后,冯夏每日里大半功夫都用在了寻找项梁和项羽身上。
甚至专门命刘季将吕公请来郡守府,想要借助吕公的门路秘密查找项梁和项羽的踪迹。
先不吕公的吕氏一族还在沛县混饭吃,就刘邦得罪司马欣,为了搭救刘邦这个女婿,吕公也是责无旁贷。
可惜,从司马欣压着曹参、曹咎和刘邦等人回到沛县,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日,项梁和项羽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
以至于冯夏和司马欣两人都是相对而叹。
愁啊。
“司马长史,若是吕公和曹咎等人尽皆寻不到那项梁和项羽踪迹,该如何?”
冯夏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大霉。
“欣会带着曹咎、曹参、刘季等人一起前往太子身前请罪。”
司马欣闷声道。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不然等到太子主动来找他,那后果可真正是难料了。
“曹咎狗贼误吾,吾当如何是好?”
冯夏想到被曹咎牵连,莫名其妙的弄出个无妄之灾,就是火大,不由恨声道。
司马欣沉着脸没有话。
也对啊,当初来泗水的时候他有想过要将冯夏一起给拖下水。
不过好好思量了一番后,司马欣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冯夏也不是没有跟脚的。
御史大夫冯毋择,就是当初提携冯夏的人。
据冯毋择和冯夏乃是同族。
本就自身难保,再无赌给自己树敌,不是自己找死么?
现在倒好,自己没打算拉冯夏下水,他自己跟着一头扎进来了。
“太子想来不会无辜牵连旁人,此都乃曹咎之祸,同郡守有何干系?”
想了想,司马欣还是安慰冯夏道。
“御下不严,岂能无过?”
冯夏苦笑道。
对此,司马欣也只能对他报以同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郡守遣至彭城项氏一族老宅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司马欣岔开话题问道。
这些,有了冯夏这个地头蛇帮忙,很是搜寻了不少地方,不过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遣去彭城项氏老宅的人,都已经回来了。项氏老宅之中,没有任何异常,
而且也没有人见过那项梁和项羽两人。”
冯夏摇摇头,无奈道。
“如今,怕是唯有等那吕公处,是否能有好消息了。”
司马欣喃喃道。
他们派出去的都是家中仆役,冒然去问,肯定不会有人告诉他们消息。
但是吕公不同,三教九流结交的人不少。
或许能够有意外收获。
“也唯有如此了。”
冯夏无奈道。
……
同一时刻,沛县城东吕氏大宅。
“汝那项羽至交龙且也已不见踪影?”
须发皆白的吕公,杵着拐杖,看着身前的仆役讶然道。
“回主人,确是如此。人寻人打听过,那龙且已经自彭城走了月余之久。”
仆役应道。
“可问清楚那龙且为何不见踪影?”
吕公急声道。
现在项梁和项羽的踪迹,不仅关乎到跟郡守关系的好坏,同样也关系到他最为看好的女婿刘季的生死。
由不得吕公不着急。
见到司马欣的第一面,吕公就知道,如果这次不能让这个来自关中之地的司马氏公子蛮夷,怕是不仅刘季过不了这一关,他吕氏一族怕是也难落到好。
司马欣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从他轻易的将饮酒吵到他的曹参、刘季直接入罪就知道,这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这样的人物本就难缠,更不要他还是司马氏的公子。
只能,吕氏一族也是倒霉。
“回主人,人已经重金收买了龙且一好友,如今也带来了府上。”
这个仆役明显是吕公的左膀右臂,做事极为细心。
他知道吕公这些都在忧心这事,生怕自己空口无凭,直接将那知道内情的龙且好友给带来了,
“人在何处?速速请来。”
吕公听到人都带回来了,连忙道。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半大挽着裤腿的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子跟着两个仆役走了进来。
“汝可知那龙且踪迹?为何离开彭城?”
吕公上下打量了这少年一番,疑惑的看了一眼刚刚回话的仆役,沉声道。
“回吕公,龙且乃是收到项梁来信,才离开了彭城。
而且离开彭城之前,跟吾等吃酒,曾经过要去往云梦大泽同项氏少公子相会。”
这半大少年,也没含糊,老老实实的交代道。
听到这少年的话,吕公整个人都立马感觉高地阔了。
不过他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按住心中狂喜,再次道,
“汝所言可当真汝当知晓老夫名号,若是为了那赏金欺瞒老夫,怕是性命不保。”
“回吕公,人乃是龙且邻居,自一起长大,只是因为拳脚不好,那项氏少公子看不上吾,
不然吾也定然会是那项氏少公子好友。”
这少年显然对项羽看不上自己,很是怨念。
“项氏少公子可是项羽?”
“正是项羽。”
“龙且为何会告知汝慈机密之事?”
吕公这个时候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不过他还是想要再次确定一下。
“虽项氏少公子看不起吾等,然龙且没了父母,幼时都在人家中过活。
人同那龙且情若手足,龙且走时曾言,若是得富贵,定会来信让人一起前去。”
这少年头脑很是灵光,三言两语就将龙且跟自己的关系交代了个清楚。
“好!若是汝所言为真,除吕田给汝之钱帛外,老夫另赠汝千金。”
“当真?”
“老夫声名,何需诓骗与汝?”
……
收到仆役来报,吕公来访的时候,冯夏和司马欣正在商量该怎么向太子请罪。
不管太子想不想跟他们计较,至少他们自己要将态度端正。
“那吕公突然上门,莫非是有了消息?”
冯夏疑惑道。
“是否有了消息,让其进来一问便知、若是有消息自是甚好。”
司马欣这个时候反而很是淡定。
毕竟他从咸阳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心中已经有了准备,真正见到结果的时候,自然淡定。
“快请。”
很快仆役就领着吕公和那半大少年到了大堂。
相互见礼过后,冯夏打量了那垂着脑袋的半大少年半响,
“吕公,此乃何人?”
“回郡守话,此子乃项羽至交好友龙且之手足,渝兴。”
吕公笑着对冯夏躬身行礼道。
“龙且?项羽至交好友?为何吾不曾得知慈消息?”
冯夏皱眉道。
吕公听到冯夏这话,没有话。
难不成他你郡守派的人都不行?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
“此人知晓项羽踪迹?”
司马欣听到吕公这话眼前不由一亮,急声道。
“回司马公子话,正是如此。”
吕公捋捋胡须,胸有成竹的道。
“渝兴,还不快快将汝所知之事告知郡守和司马公子。”
很快渝兴就将他之前告诉吕公的话,再次对司马行和冯夏了一遍。
“汝言下之意,那项梁和项羽此际乃是在南郡的云梦大泽之中?”
听完渝心话,冯夏不由再次皱眉道。
云梦大泽,要没听过的人,还真是少樱
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市井民,可都是知道,云梦大泽乃是历代楚王游猎之地。
缥缈不知其广的云梦大泽,该去哪里去寻那项梁和项羽?
根本无法证实这言语的真假好嘛?
无法验证真假,司马欣没有理由不怀疑,吕公是随意找人来编造了个借口搪塞自己。
“云梦大泽,不知其广,那项梁和项羽两人即便真在云梦大泽中,吾等又如何寻之?
更莫此时根本无从验证真假,吕公让吾如何信之?”
冯夏看着吕公不由冷声道。
显然,他的想法也跟司马欣差不多。
这个消息可是要告诉太子的。
云梦大泽又根本寻不到项梁和项羽的人,这要怎么跟太子?
是听别人,项梁和项羽跑到云梦大泽了?
反正也找不到人不是?
他们两人都不信吕公这话,太子就会信他们两饶话了?
要是让太子以为他们两人故意诓骗……
这特么不是自己找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