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家
    始皇帝今夜也是心血来潮,听到赵高言及嬴高今夜宴请众人。


    查阅奏章有些疲累的始皇帝,就溜溜达达的想来自己这个十六子这看看。


    夜间,一众大臣自然是不可能随意出入咸阳宫的,毕竟北仮上的六国宫室居住的都是六国美人。


    该有的忌讳和避嫌还是需要的。


    所以嬴高在决定设宴的时候,就向实际上的大内总管赵高打了报告。


    当初扶苏设宴,他已经成年,而且望夷宫也是扶苏自己的宫室,自然是不用的、


    对这样的小事,赵高自然不会刁难,很是爽块的就应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章邯、辛胜、李信等人能够在夜间直入咸阳宫的原因所在。


    不过虽然赵高同意之前没有问过始皇帝,但是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赵高,还是在始皇帝面前提了一句。


    于是,也就有了始皇帝这咸阳宫夜行。


    轻车简从之下,没有惊动任何人,等到季奚和夷和发现的时候,始皇帝都已经到了宫室门口。


    没有始皇帝的允许,想要再进去禀报自然不可能。


    两人拜伏在地,耳中自然也能听到自家公子的高声吟唱,吓得都差点将脑袋埋进地里。


    这些日子,随着嬴高开始逐渐冒头,他们四人在咸阳宫内的日子相比之前,自然要好了太多。


    往日里欺负他们的人,道歉的道勤、赔罪的赔罪。


    启和他们三人如今也是咸阳宫内近侍圈的顶流了。


    底层呆的太久,才更能体会到如今的来之不易。


    所以,即便是近侍圈的顶流,他们四人也都是战战兢兢,万分小心如今的生活,不敢逾越半分。


    生怕哪天就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朋、眼看他楼塌了、人散了”,招致更多的报复。


    今天,公子大宴,始皇帝突然来了,而且一看就是半天。


    谁都不知道始皇帝心中会作何之想,怎能不让季奚和夷和两人惊恐莫名。


    其实,始皇帝还真就没想什么。


    好的诗词,或许篇幅韵律行文不同,但是各中意思,却是通的。


    稍稍有些文学素养,自然都能感受到诗词中蕴藏的深意和个中情感。


    始皇帝自然不可能是没有文学素养的人,所以自然能够感受到嬴高此刻心情的激荡和复杂。


    看来,生死之间,当真有大恐怖啊。


    跟之前几乎是判若两人的嬴高,此际的放浪形骸让始皇帝心疼之余,也为自己担忧。


    长生药到底能不能寻到呢?


    “陛……陛下驾到!”


    一声带着哭音的颤抖高叫之声,在本就寂静无声的望月宫中陡然响起。


    惊起鸥鹭无数。


    哦,惊醒一众酒兴正浓之人。


    没有人知道这短短四个字,季奚做了多少思想斗争、用了多少胆气才能嘶吼出声。


    或许就连季奚自己也不知道。


    更或许,是用尽了季奚这一生所有的胆气吧。


    所以,在嘶吼出声用来提醒自家公子后,季奚反而彻底的平静下来,没有任何的惶恐之感。


    他用尽了这一辈子的胆气,做了自己能做的,用命去做。


    剩下的,剩下的也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季奚这声嘶吼,同样也将还在沉思的始皇帝给吓了一跳。


    回头看了看紧紧趴伏与地、身子反而不再颤抖的季奚,始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激赏之色。


    他自然不知道的季奚的名字,但是并不代表始皇帝看不懂季奚如此做的用意。


    这其实怕的要命的近侍,在自己已经出声说不用通报之后,依然选择了通禀,自然是为了提醒大殿中正在欢饮的众人。


    当然,主要是为了通禀有些放浪形骸的自家公子罢了。


    这样做,算是违逆了自己这个皇帝,却可能救了主人。


    若是自己震怒之下,这个近侍怕是接下来就会被剁成肉酱。


    自己这个十六子身边,倒是难得有如此忠心之人。


    瞥了一眼赵高,始皇帝迈步朝着大殿内行去。


    赵高自然对始皇帝这一眼心领神会,走到季奚身前,俯身拍拍季奚的肩膀,温言道:“汝无错矣。”


    说完赵高连忙快步跟上始皇帝。


    这边,本还等着被拉出去剁成肉酱的季奚,听到赵高这话,陡然心神一松,彻底的瘫伏在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够生,谁想死?


    不过,季奚自然听得出来刚刚说话的之人是谁。


    他知道,自己似乎过关了,显然是不用担心死的问题了。


    原本欢饮正酣的大殿内众人,此际却是一阵人仰马翻。


    胡亥反应最快,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似乎这样做始皇帝就不知道他喝酒了。


    将闾、皓和奚白三兄弟,则是没有胡亥这么“急智”,拜伏在地。


    仪容都还过的去,如果忽略掉他们那拜伏在地依然还在烟头晃腚的模样的话。


    章邯、李信、辛胜和相里玺等人则要好上许多了,毕竟酒量在那放着。


    此刻在经这一吓,已然是醒了大半。


    慌忙整整衣袍,离桌排成一列躬身迎道:“下臣等,恭迎陛下。”


    始皇帝跨进大殿,没有搭理躬身行礼的众人,先是看了看桌上的众多所剩不多的菜肴。


    然后静静盯着似乎对自己到来毫无所觉、晃晃悠悠走到一座编钟前转来转去、时不时还夺过拜伏在地乐师手中的小锤敲几下的嬴高十几秒。


    “尔等,可欢饮好了?”


    回过头,不经意间扫过桌子底下那露出的一抹衣角,始皇帝板着脸道。


    “禀陛下,下臣等告退。”


    没人是傻子,虽然都有些担心已经有些喝高了还在编钟前“叮叮铛铛”敲个不停的嬴高,但是都知道始皇帝这句话的意思。


    或许自己等一干外臣走了,只剩下始皇帝父子一家人,闭上门来,以陛下对十六公子的喜爱,当不会有何大事。


    所以,在始皇帝问话之后,都立马回禀告退。


    “嗯。”


    得到始皇帝允许,章邯等人飞快的躬身倒退而出。


    就连一干乐师和几个少府大厨,也都不知何时悄然走了个干净。


    大殿内,除了始皇帝和赵高外,就剩下拜伏在地还在努力保持正常姿势的将闾三兄弟、桌子底下露出衣袍一角的胡亥。


    当然,还少不了依然拿着锤子兴致盎然敲敲捶捶的嬴高。


    编钟在后世,可是国宝啊。


    没有机会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