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聿珩
    左右脉皆诊完,靳聿珩收回手,看了她一眼,似欲言又止。

    阮灵真看过中医,知道下一步要看舌象。

    原本闲谈的人群这会儿也都停了下来,视线聚集,四下静谧。

    他问她:“饮食胃口怎么样?”

    阮灵真已经准备好他说要看舌象了,意料之外,他竟跳过了这一步,直接问诊。

    她将手从手枕上拿下,如实答:“还行,偶尔会不太好。”

    有时忙起来忘记吃饭,一整天都不会觉得饿,甚至到了晚上都不想吃晚饭。

    靳聿珩点点头,又问:“食欲欠佳时失眠状态会加剧吗?”

    阮灵真回想了一下,给出肯定答案。

    云叔此时正巧从正厅里来,通知他们开饭了,见状也站在一旁听了起来。

    靳聿珩收起手枕,“虚火内生,脾胃不和,你平时工作性质很耗费心神?”

    他提问时视线专注聚焦于她的脸上,目光透过薄薄镜片投来,眉眼柔和,细致又温沉。

    阮灵真想了想,觉得算是,点头,“有点。”

    对方浅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心神失养了,睡前尽量不要想烦心事,放空心思,可以适当做些正念。”

    阮灵真稍作停顿,想问需要喝些什么药。

    靳聿珩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接着道:“如果有时间,你可以也抽空去一趟医馆,不方便的话,我给你写药方,你去药房抓回家自煎也行。”

    阮灵真想起家里的二老,大多都是在哪看诊就在哪抓药,说是各医有各医的门道,药材不同效果也会不同。

    她闲暇间隙也陪着二老去过几次,但见到的都是些年近古稀,头发花白的老中医。

    再看看面前朗目疏眉,清隽雅逸的年轻男子。

    除了周身那股温山软水、秀润天成的气质外,外表实在不符合现下人们刻板思维中,有道行的医者的形象。

    他的长相实在有些——

    太过惹眼。

    靳聿珩神态平缓,无声望着她,似是在等她考虑好。

    大嫂秦贞见状笑了起来,连忙开口:“姑娘,你可别看他年纪轻就觉得道行浅,他可是出了名的‘一号难求’,十里八乡的爷爷奶奶都抢着找他看呢!”

    一旁的靳峥琪闻言也跟着插话:“那可不是只有爷爷奶奶啊!还有很多阿姨姐姐,虽然不一定是为了看病。”

    大家被这席话惹笑,阮灵真被戳穿了心思,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靳聿珩,开口道:“好,那我也明天去找你,七点前去,是吧?”

    靳聿珩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告知地址:“漓水街杏林巷十六号,路有些绕,具体定位我发给阿恪,让他发给你。”

    阮灵真觉得这个地址有些耳熟,但也没细想就点头应下。

    云叔见这边结束,笑呵呵提醒可以吃饭了。

    人群有序离场,出了水榭发现雪势又变大了。

    古迹石桥偏窄,独人通行尚可,众人便也没撑伞,快走几步就进了厅前的暖廊。

    阮灵真和梁恪走在最后,隔着暖廊内的梅花漏窗观窗外雪景,衬在曲水假山间,别有一番意境。

    靳聿珩和靳筱瑶走在最前,两人边走边闲聊,大多都是靳筱瑶在说,靳聿珩认真听着,偶尔展颜一笑,回一两句。

    阮灵真想问梁恪些什么,但又想起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

    思忖半刻开了口:“筱瑶的二哥在中医领域很有名?”

    梁恪想了会儿,点头,“应该是,他爷爷和父亲都是南临很有名的中医,算是杏林世家吧,今天暖寿的就是他奶奶。”

    说罢,似是漫不经心轻嗤一声,“总之我不信这行门道,没去看过,也不是太清楚。”

    阮灵真纳罕,“不信却还能脱口而出杏林世家四个字,实在不像你的风格。”

    梁恪自学生时代就如此,个人底线很明显,也很极端,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他甚至连提都不会多提一句。

    听阮灵真这么说,他顿了半晌,道了句:“可能在电视上或是哪儿无意间听过吧。”

    阮灵真看一眼他神色飘忽的侧脸,没再接话。

    -

    暖寿宴摆在静园的正厅,来客不多,老太太不喜喧闹,也觉得这把年纪了不用太铺张,于是只叫了小辈回来吃个便饭。

    原本明天才正式过寿,但这时间又刚好和元旦小假撞上,小辈们一合计,决定今晚就先回来,给老人家暖暖寿。

    进了正厅,梁恪先带阮灵真去见老太太,刚进园子时云叔提了一嘴,说老太太在房内休息,两人便也没去打扰。

    瞧见梁恪领着阮灵真过来,老太太笑容和蔼,“阿恪可算是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原来这么漂亮,就说怎么藏着掖着舍不得给我们看呢!”

    老太太年至耄耋,精气神却不输花甲之年。

    梁恪打诨道:“那可没有,平时来不是害怕打扰您嘛。”

    老太太知晓他语气中的耍宝,嗔了他一眼,又安抚似的对阮灵真柔和一笑,“快带丫头入座吧,刚听筱瑶说他们也是等了你好久,你现在才是大忙人,难得看到你踪影。”

    梁恪笑呵呵,说自己最近是比较忙,等闲了一定回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等二人入座,晚宴开始。

    席间梁恪陪靳家叔伯喝了些酒,说是待会儿给他叫代驾。

    酒盅绕了一圈,到靳聿珩跟前,几位多年未见的长辈说要给他满上。

    坐他身旁的大伯替他挡了酒杯,陪笑解释:“就别为难择真了,他不喝,好些病人等着他看呢,就不喝这误事的玩意儿了。”

    说罢,给自己满上,端杯迎上去,“我陪,今晚喝多少都行!”

    本就闹一个气氛,也不是非得劝这一杯,众人很快就又投入谈笑中去了。

    秦贞问阮灵真可不可以喝点青梅酒,她点头说可以。

    山海凸花松青釉的分酒器,格调雅致,小杯倒七分满,秦贞看向对面的靳聿珩。

    “阿珩,你也喝点这个吧?”

    他抬首看来,阮灵真也恰巧循声看去,两人目光在半空又是一汇。

    半秒的静顿,阮灵真坦荡颔首。

    他同等回应后,回秦贞的话:“好。”

    -

    梁恪喝了不少。

    散席后脚步都有些虚浮,靠着阮灵真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屋外雪渐停,轩榭楼阁覆了厚厚积雪。

    骤然起风,带着雪后寒意直逼四肢百骸。

    阮灵真搭着梁恪打算告辞,靳筱瑶却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叫住她,“阮小姐,阿恪看样子喝的不少,雪这会儿刚停,路上怕是不好走,你们在这住一晚,明早再走吧。”

    说完,怕阮灵真误会,看了看身后互相侃笑的人群,“今天天气不好,好些宾客都留宿的,家里客房备得足,不用担心。”

    阮灵真婉拒之词刚到嘴边,伏在肩头的人嘟嘟囔囔,嚷着:“灵真,我头疼,胃也疼。”

    她无奈一叹,看向靳筱瑶,应了声:“好。”

    见她应下,靳筱瑶招呼家里几个兄长,先送梁恪去客房,又招呼云叔备些醒酒汤。

    余下男宾约着去打牌,女眷则打算去茶厅吃茶聊天。

    难得欢聚一堂的假期,都不打算睡了,决定好好玩一晚上。

    秦贞组着女眷的局,热情邀请阮灵真一起,后又想起她睡眠不好,补了句:“你若是想早点休息,我也不勉强的。”

    阮灵真摇头,意料之中拒绝:“不了,我还是早点躺下酝酿睡意吧。”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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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笑着应下,领着女眷走了。

    靳筱瑶亲自带阮灵真去客房,园林造景,道路不免曲折弯绕,她一边同阮灵真搭话,一边随时提醒她注意脚下。

    方向大致是往来时的方位走的,但却是不同的路。

    过了几道圆月拱门,抵达目的地。

    阮灵真认出了这是来时见到的四大主园之一的“冬园”。

    顺着抄手游廊走至园内小楼下,靳筱瑶引阮灵真上楼,“他们今晚怕是打算通宵,你睡眠不好,冬园这片静些,那边怎么吵也扰不了你。”

    阮灵真闻言道谢。

    靳筱瑶咧嘴一笑,回她不用客气。

    说话间已上了二楼,今夜待客,园内灯火通明。

    靳筱瑶将阮灵真送到尽头第一间房,“我的屋子在隔壁,但今晚怕是也得陪着他们熬夜了,待会儿我让峥琪住过来,你有事就找她,这丫头古灵精怪,不用跟她客气,尽管使唤。”

    阮灵真笑着点点头说:“好。”

    靳筱瑶走后,阮灵真推门进屋,古色古香的小楼,内里陈设却很现代化。

    洗衣机、投影仪一应俱全。

    不一会儿,靳筱瑶又折返,敲门来送换洗衣裳,两个塑封袋,分装了贴身衣物和睡衣,都是她没穿过的。

    交代完又递来几本书,说实在睡不着可以翻翻看。

    接着又神态可掬地敲敲最上面的那本西方散文集,说是她一看就打瞌睡,希望对阮灵真也有这个奇效。

    阮灵真被惹笑,接过书道了今晚不知第几次谢。

    靳筱瑶摇摇头,互道晚安后下了楼。

    雪后夜寒,刚才搭着梁恪在风中站了好一会儿,阮灵真洗了个热水澡。

    洗衣机和家里的不是同一个品牌,她蹲在地上研究了会儿,将换下的衣服清洗烘干。

    设定好程序,余光瞥见放在手边桌上的书。

    反正也没什么睡意,索性真坐下打算翻翻看。

    应是摸不准她的喜好,从散文诗歌,到小说名著一应俱全。

    那本被靳筱瑶誉为“瞌睡神器”的西方散文集,其实阮灵真大学时就读完了,初读也觉晦涩,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紧随散文集之后的是一本与其余书皆不相关的《伤寒杂病论》,阮灵真有些讶异,后想想也许是靳筱瑶拿书时没在意。

    她对这些书并不陌生,家中二老书柜中收藏的此类国医典籍不计其数。

    她提兴,想看看其中妙处,翻过扉页进入正文,文言古语,晦涩程度远甚“瞌睡神器”,但每例病症旁都有黑色的小字注解。

    笔峰遒劲的硬笔行楷,运笔流利温沉。

    字能识人,阮灵真在那一瞬间猜出了书的主人的是谁。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她将书往后翻了翻,最终在尾页后的空白处看到了预料之中的三个字。

    靳聿珩。

    书桌正对玻璃窗,一方灯火骤明的亮光出现在视线空白处,她抬首看去。

    冬园小楼分了东西两侧,她住的地方在西楼,对侧原本灯火灰暗的东楼这会儿也亮起光。

    靳聿珩撑窗透气,对窗的桌上,台灯光晕昏黄,桌边摞了高高的书堆。

    风灌入屋内,吹动摊开的书页。

    他在椅子上坐下,提起笔,伏案整理病案。

    镜片后,眼眸低垂,额发被风吹动,在前额落下一隅细碎阴影。

    光晕恰到好处以他轮廓为形,在身后白墙拓下一片清影。

    屋外是承雪孤傲的松柏,暗梅吐芳,隔着素裹的园景,他似雪域高山,清辽寂然。

    阮灵真再次低头看一眼白页上的名字。

    忽地觉得他的小字和真名还挺衬他。

    择真而聿珩。

    疏阔坦荡,温雅润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