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成交
    “着火?”

    “哪着火了?”

    焦急而匆忙的疑问声在各处不时响起,渡口一时聚集了不少人,原先躲起来的商户下人也都探出了头。

    澜沧江自西向东,环经北朝十六城池,来往船只络绎不绝,通陵背山沿河,在此处便形成一个天然的葫芦口,来往船只大多停泊于此,是以久而久之便成了上船下运的好去处,除了运送货物的货船,还有官眷富户的客船和商船,大大小小二十几艘隔着距离靠在此处。

    起火的船只位于渡口偏僻的角落,是以没有牵连到其余船只,却因为火势来的快而汹涌,眨眼之间,半艘都被烧的只剩下骨架,映的半个天空都变成火红。

    湿漉漉的水声哗啦啦响起,穆闻抱着郑从贲借侍卫托举上了岸。

    天地之间静默而又喧腾,仿佛撕裂对峙成截然相反的天堂与地狱两端,却因中间地带实在模糊而濡湿成数不尽的灰泪。

    穆闻抱着冰冷的尸首悲戚难抑,侍卫站在一旁。

    “大人,是郑从贲的心腹,用火油点燃了船舱。属下赶去时人已经服毒自尽。”薛揆道。

    郑从贲这个人着实心计不浅,又果断狠辣,竟想出以身为饵,虚虚实实的带着他们在这通陵县兜了不少圈子,若不是大人察觉不对,只怕还真叫他瞒天过海。

    年轻人静静立在江边,熊熊火光照出他俊美无俦的侧颜,从薛揆的角度觑去,像是埋了经年的血气残韵,越发显得冷沉无情,叫人辨不出分毫情绪。

    薛殷牵着马走过来,裴元俭折身勒绳上马,动作迅疾而利落,袍角划过空中,锋利而冷戾。

    年轻人端坐马上,长眉斜飞入鬓,高冠束发,风姿仪秀,颀长背影冷峻,杨柳参差,野花摇曳,动作亦是楚楚风流。

    可偏偏眸色漆黑深不见底,便硬是将俊美压下去几分,显出高高在上的睥睨:

    “上书陛下,从今日起,州县连保,货船行商皆登记造册,所停渡口一应设障盘查,凡遇走运私盐者,当场格杀,所属州县官员一律连降三级。”

    裴元俭眸光微收,似笑非笑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愿意英勇赴死。”

    像是赞许溢美之词,却偏偏让人感到铺天盖地窒息般的恐慌,如临深渊,话里的内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裴元俭一行离开后,穆闻抱着郑从贲的尸首也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不过片刻,渡口上来来往往的人全部消失不见,天地阒然静默,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不曾存在,也不曾有人刎颈而死。

    姜回默了默,开口道:“走吧。”

    许氏商号的货船停的有些远,姜回和绥喜费了些功夫才找到,此时已经延误时辰许久,许东正惴惴不安的来回走动,连方才起火也无暇顾及,生怕错过。

    几个模样焦急的男子围在他身边吵嚷:“许掌柜,你说的那人不会是诓骗我们的吧?”

    “胡说,你见过白给一百两纹银戏耍人的?”

    “那莫不是记错了时辰?”

    “好了。别吵了。”一直绷着脸的许东不耐的打断,种种不好的可能难以抑制的涌上心头,三百葛莨绸都已裁剪连夜做成成衣,若是被突然反悔,几乎切断了他们所有生路。

    人到绝处偏爱赌。总是忍不住心存侥幸的希望,就像在看到光明之后,哪怕只有一线,也能让身处黑暗太久的人不遗余力去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也无法脱离姜回给出的诱惑,白银五千两,足够解决遇到的所有困境。但此刻许东忽而萌生起巨大的后悔,脸色隐隐发白,若是。

    “许东。”

    一道清悦的女声忽而响起,将许东从迷茫困顿乃至绝望中骤然拔了出来。

    灯火辉煌如昼,船上夜风微凉,少女静静立在那里,衣襟染血,却不损容丽,宛若一半胭红一半洁白的曼珠沙华,清丽与姝色诡异而又恰当的融合。

    许东微愣,却又在注意到她身边丫鬟骤然反应过来,是她。

    那个要买他的神秘东家。

    竟然真的是个女子,还生的如此好看。

    “我的条件你完成了么?”姜回蓦的开口,打断了许东的打量。

    许东猝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过于直白的目光有所冒犯,歉意的点了点头,“姑娘随我来。”

    许东在前面引路,姜回由绥喜扶着,脚步缓慢而从容的跟了上去,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许掌柜说的买家怎么会是一个女子?这简直玩闹!”老胡气的吹胡子瞪眼。

    “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有银子买了就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的大恩人,我老钟感激她!”

    说罢,手一挥率先跟了上去,剩下的人犹豫片刻也跟着走了,老胡拊掌叹息也跟着往里走。

    哼!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丫头能不能拿出几千两银子!

    茛绸虽颜色不比杭绸苏绸品种繁多,色彩绮丽,却也更加娇贵,不喜阴湿,是以并未放在下层货舱而是将住的地方腾出来妥善安置。

    这住舱狭长,烛火昏暗,樟木箱贴着船壁高高码了两层,相同铜式如意样式的锁,许东从怀里拿出一枚样式繁复的钥匙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叠放整齐的成衣。

    “三日的时间刺绣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只裁剪却能勉强达到。”

    姜回不语,许东便自顾自接了下去,解释道:“我去通陵的成衣铺打听了卖出最多的成衣尺寸,将近九成的茛绸做了出来,剩余一成则做成市面上不太容易卖出的尺寸。”

    通陵大大小小成衣铺也有一十三间,其中最大的便是城北的连云成衣铺和城西的锦绣成衣坊,各恃一方隐隐有对立之势,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也最多,他和几个人旁敲侧击去问了客人最常卖的尺寸,又按照偏大或偏小的尺寸适当做了约莫各二十件。

    许东这个办法也是权宜之下取巧,但姜回给的时间太少,情急之下也就只能草草应对,但茛绸实在是好布料,委实不应该被如此对待,宛若明珠蒙尘还被弃做沙砾。

    若不是没办法,想到这,许东又沉沉叹口气。

    姜回眉尖蹙起,索性直接抛入正题:“许东,考虑好了吗?”

    姜回指尖停在樟木箱旁轻轻敲了敲,在静谧的船舱内分外清晰:“别忘了,我要的不止茛绸,还有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胡进来就听到这句话,眼神惊疑不定的徘徊在姜回和许东之间。

    姜回顿了顿,转身朝住舱外走去:“许东,半盏茶的时间告诉我你的答案。”

    许东沉默着点点头,转头对上几人的目光。

    “许掌柜,这怎么回事?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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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就说她是在拿我们玩笑,这些高门大小姐惯会捉摸人。”老胡气的胡子翘起,混浊眼神闪过厌恶。

    这世道艰难,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不知多少,还记得半年前,有个姑娘卖身救母,当地豪绅家的小姐正巧路过,随口道:若是她能在日落之前三拜九叩从东街跪到西街,便给十两银子。

    小姑娘磕的头破血流,惨的呦,跪在那摇摇欲坠,可谓是面如金纸,结果那小姐说自己从未说过,潇潇洒洒的乘着轿撵离去。

    “各位。”许东拱手弯腰鞠了一躬,抬起头道:“我已决意答应那位小姐。”

    “许掌柜——”

    “这种模样做什么,我去了那位小姐手底下,依然是做掌柜。”许东看着几人一脸欲言又止,好似他要上刀山的架势,不禁宽慰的爽朗笑道。

    “你们也知道,许某孤身一人,在潭州还是在通陵都无甚区别,小姐不但愿意买了我们的全部茛绸,甚至,愿出每匹纹银十二两。”

    有道是,雪中送炭漠中水,锦上添花春上柳。荒漠地干而旱,水最难得,足够解救濒死之人于倒悬,而锦上添花却似春天的柳枝,随处可见,并不稀罕。

    许东在铺子困难时不是没有求助于昔日旧友,却一个个对他避之不及,要么在见到以后长吁短叹说着自己铺子每日朝不谋夕,话里话外都是没有银子,甚至还问他借,趁火打劫的也有不少,竟然一匹只给半两碎银。

    不管姜回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她愿意帮他是事实,而且她愿意出十二两纹银,这让许东觉得连日来的种种难说出口的艰涩一扫而空,甚至脊骨都挺直,颇似扬眉吐气。

    “各位知道,这不但可解燃眉之急,还能有剩余,足够回乡做点小买卖安逸度日,而我,既然承蒙小姐不弃,我愿为她鞍前马后。”

    “许掌柜,这。”得到好处的都是他们,却让许东以自身为代价,这实在,于心难安啊。

    “各位往日信赖许某,将家财尽数交与我,许某感激不尽,但山水有尽,许某自认虽有小智,在为商一途却并不算心思玲珑,多年来沉浮跌宕,也让许某认清了自己。”

    “许某不适合做掌柜,如今也算弃暗投明,诸位该为许某欣喜。”

    几人对视一眼,站出来道:“也罢。许掌柜,那我们便觍脸受了,万望许掌柜今后得偿所愿。”

    “多谢。”许东道。

    船舱内灯火明媚,出了船舱却能感觉到江上冷风簇簇刮过,夜色深静。许东找到姜回时,她正坐在船边赏月,明明瞧着出身尊贵,气度不凡,此刻却不在意的随地而坐,裙裾层层叠叠落成一团,如馥郁重花。

    月光皎白,江水不甚明显的起伏声回荡耳畔,女子声音比江水更为冰冷:“考虑的如何了?”

    “主子。”许东道。

    “绥喜,给他。”姜回道。

    绥喜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五千两银票,当着许东的面清点一遍然后再交给他,“许掌柜,这是五千两纹银。收好。”

    “谢过主子。”

    “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姜回抬头,月光浅晕照进女子瞳孔,如琉璃般明净透彻,恍若山间佛香飘淡露出的一株莲花。

    “如果敢背叛我。”

    “我会让你,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