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死亡名单
    “药。”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声音沙哑且含糊不清,听起来像是高龄一百多的老头子发出来的(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错),“床头柜里有药。”

    我立刻跳起来,用最快速度跑回船舱里去找药,还差点在台阶上被绊倒。船舱里还是我们离开时的样子,半条被子拖在地上,衣服散乱地堆在床角。我“嘭”的一声打开床头柜,然后立刻看到了满满一柜子的药瓶。

    但所有的药瓶都一样。都是阿司匹灵。

    “妈的。”我听到自己在说脏话,但总觉得声音来自别处。阿司匹灵,天啊,巴基这么久以来就是用这玩意儿治头疼的?

    我伸手抓起最外面已经开封的一瓶药,然后又抓起新的一瓶,因为第一瓶轻得仿佛是空的一般,晃起来都没什么声音。我起身往回跑的时候速度更快,因为我已经听到沉闷的“嘭嘭”声正从控制室传来。

    “巴基!”我从控制室最高的台阶上直接跳了下来,然后一个趔趄,来不及站稳就朝他扑了过去。巴基正把左手握成拳头,像个拳击手一样连续不断地朝自己的太阳穴狠狠击打,仿佛精神错乱到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了沙袋。已经有血花溅了出来,正缓缓浸湿他的一缕头发。

    我连忙从侧边去抓他的手臂,然后立刻发现就算加上两只手,也没有他这条金属胳膊的力气大。因为我太累了。我想,直到和巴基滚倒在地板上的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究竟有多累。自从有了超级血清之后,我还从没有这样真实的体会过疲惫的感觉。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我想笑。

    我没有笑,而是抬起一条腿使劲压住巴基的金属手臂。“巴基,听着,是我。”我凑近他耳边,咬着牙,“你得停下,你这样会把自己打死的。”

    “滚开!”又是一声低吼。我怀疑他已经失去理智了。但也未必。他挣扎着,在我的两条手臂加一条腿中间扭来扭去,力气大得吓人。我的左手抽筋似的颤抖了起来,那是脱力的征兆。

    见鬼,我体内的血清已经过期了吗?

    “你的药。”我觉得这个时候腾出手去掏药瓶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我竟然做到了。我打开的是那个已开封的药瓶,结果只从里面倒出来两粒。

    “巴基,张嘴。”我抓着药凑到他嘴边,“张嘴,吃了就不疼了。”

    但这鬼话我自己都不信。

    巴基沉重地喘息着,他的挣扎消停了片刻,然后终于张嘴把药片吞了下去。他的嘴唇冷得像冰,又干又冷。我把手收回来,然后试着缓缓放开他,但他很快又开始挣扎。

    与其说那是一种挣扎,不如说那是人疼到极点又昏不过去时的条件反射。该死,这药吃了就跟他妈的没吃一个样。

    当然,还能指望什么?那只是阿司匹灵而已。他疼成这样,就算是柯维丁加上复方氢羟可待|因也不见得管用。

    我就这样压着巴基的手臂,尽量不让他用殴打自己的方式减轻痛苦。倒不是这种方法不管用(事实相反,也许还真有点用),而是我觉得放任他那么揍自己,可能不出二十分钟我就要给他收尸了。

    过了很久,巴基的力气终于开始渐渐减弱了。我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放开他,然后凑过去,“你说什么?”

    他又嘀咕了一句,和上一句明显不同。他根本没听见我说话,眼睛仍紧紧闭着,冷汗浸湿了整张脸庞。他低声说:“艾伦·斯蒂芬沃夫,一九六三年二月十四日。”

    “谁?”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布莱顿·考利,卡萝尔·葛菲,一九六三年九月二十八日。”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那一刻,我宁愿自己不要明白。

    他说的是死者的名字,后面的时间是死亡日期。

    巴基仍在低语,像是梦呓一样。他蜷缩起来,紧紧抱着膝盖,把脸贴在地板上。我坐在他旁边,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的日期,感觉浑身发冷。

    我得离开这儿,我心想,留他在这里自己念经吧,我要赶紧站起来,跑到一个听不见他的声音的地方去。

    但我没力气爬起来。而且我怀疑就算跑到甲板上去,也还是听得到他用这种死气沉沉的语气和沙哑破碎的嗓音背出一个又一个的亡者姓名。你可能觉着离谱,但我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

    终于,我躺回地板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引擎规律的声音上,或者听听外头狂风骤雨掀起海浪的声音也好。我闭上眼睛,一阵头痛欲裂,好在几乎立刻就开始犯困。恍惚间,我在将要入睡前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但那时我太困了,几乎毫无抵抗地滑进了梦乡。

    那两个名字只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浅浅的印象:霍华德·史塔克,玛利亚·史塔克,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六日。

    我没有做梦,美梦、噩梦都没有。

    当我被刺眼的阳光唤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仍旧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但疲惫感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连肌肉酸痛都没有。我慢吞吞坐起来,然后看到巴基就坐在操作台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已经把自己打理得人模狗样,一点都看不出昨晚那个发病的倒霉鬼的影子。

    “早啊。”他说,然后扔给我一个速食包装的苹果派,“当然,已经不早了。你可真能睡啊,我的伙计。而且呼噜震天响,我都担心中情局那帮饭桶听着动静追过来。”

    “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我说着站起来,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内衣。昨晚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把潜水服脱下来,真是可喜可贺,不然我醒来的时候肯定已经被腌成臭咸鱼了。

    我低着头冲巴基摆摆手,然后就回到船舱去,把脏衣服脱下来换上新的。照镜子的时候,我有些意外地发现下巴和脖子上有好大一块伤口,不过已经开始愈合了。我不大记得这是怎么弄得了,不过多半是我在海里的时候被那些恶心的怪物给咬的。我洗了把脸,然后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

    新的一天开始了。

    苹果派连塞牙缝都不够,不过伙食一直是由巴基负责的,他应该不忍心让我饿死。我们没有讨论昨天的事。暂时还没有讨论。但趁巴基到甲板上去的时候,我在操作台上飞快地查看了一下通讯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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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出所料,已经清空过了。

    我迅速关掉窗口。心里清楚,昨天肯定有人联系过他,并且导致他做出去海底基地一探究竟的决定。只可惜那份通讯记录已经看不到了。可能是巴基趁我呼呼大睡的时候清掉的,但我觉得很有可能他当时就直接清除掉了。他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问题是,谁联系了他?又是怎么说动他的?

    “我说,咱们没被中情局的追上来吧?”到甲板上的时候,我问巴基,“他们那边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巴基正站在方向舵后面装样子,闻言扭过头来看我,“是啊,我知道,显然我什么都知道。下次你要是解不出哥德巴赫猜想,也可以来问我。”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别跟我装可怜。”巴基不耐烦地说,“如果你真的关心这件事,就自己去找答案。我又不是你妈妈。”

    我忍了忍,没忍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装可怜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巴基稍稍收敛了不耐烦地语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别不服气,你这张脸,我熟着呢。”

    “听你这么说真是感动死我了,老妈。”我说完在他脚旁盘腿坐下,任由温暖的阳光照着我,“所以你对是谁入侵基地并带走生化武器‘查理’有头绪吗?”

    “没有。”

    “那个卡片也没有任何线索?”

    巴基没有回答,只是古怪地冲我一笑。我决定换个话题:“你那样子头疼有多久了?”

    “哟,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个医生?”

    “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一个绑架了你,还让你险些送命的人?”巴基一挑眉,“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博爱。”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对他比了比手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嘴欠。”

    “但你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我了,不是吗?”巴基模仿着某个电影明星深情款款的语气,胳膊架在方向舵上,头发和衣服都被海风吹得直直向后。那样子不是像个白痴,他就是个白痴。

    我把嘴巴闭上,明智地决定不和他斗嘴。老天在上,下次他再犯病的时候,就算脑袋爆炸我也不管他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还是你仍旧不打算告诉我,想要继续保持神秘。”

    巴基懒洋洋地回答:“干嘛非得问出来,到时候就没有惊喜了。”

    “我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我反唇相讥。

    “克利夫兰,俄亥俄州,美国。”他回答得干脆利索,倒是让我愣了一会儿。巴基瞥了我一眼,“这下满意了?那地方也是个旅游胜地,怎么样,喜欢吗?”

    但我们不是去旅游的。

    我看着巴基,然后从他的表情判断出他不肯再向我透露更多了。这让我感到一丝沮丧。我觉得自己像在黑暗中独自摸索,碰得鼻青脸肿,但还是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哪里,又是被什么东西撞的。

    然而,当后来巴基向我坦承一切的时候,我才发现,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无知是福。